男子錯愕地看向人群,人群自動分開一條路,一個少年目露凶光,威風凜凜地看著他。

“這錢足夠買這些包子了吧!不要欺人太甚!”

她的話語像一柄利劍一樣刺得他忍不住一個顫栗,楊寧嵐冷著臉扶起地上的女孩,也不去看那凶神惡煞的壯漢。

“你......”

壯漢剛要一掌揮下,楊寧嵐如寒冰一樣的目光無懼地逼視他,“再不滾,我今日定要你在此血濺三尺,死無全屍!”

這不是威脅,這是事實。

雖然隔著一段距離,但是圍觀的人也明顯感覺到了那個少年周身散發出來的迫人氣息,不由得後退了幾步。

在這個迫人的目光下,壯漢如置冰窖,看她衣著華貴,一身貴氣,想來不是常人,隻好識時務地撿起地上的銀子灰溜溜地走了。

“你沒事吧?”楊寧嵐回身溫柔地問衣衫襤褸的女孩子。

少女目光楚楚,如同受驚了的小鹿一樣驚慌失措,想來還沒能從剛才的驚懼中回過神來。她點了點頭道:“謝謝少俠。”

似乎想起什麽,急急地撿起地上髒兮兮的包子跑向一個僻靜小巷。

楊寧嵐不解,但看那包子髒兮兮恐怕不能入口便去旁邊小攤重新買了幾個,向著剛才女孩子走的地方尋去。

小巷很深,走了很久,兩邊高大的房屋也漸漸變成低矮破舊了,在一片廢墟麵前,隱約看見那個衣衫襤褸的身影。

低矮的牆角蹲著各種各樣的人,有些是殘疾,有些是老人,還有乞丐,這些無家可歸的可憐人就在這個廢墟裏生活著,高樓掩映下的燈紅柳綠,花團錦簇深處,是誰也想不到的肮髒破敗。

牆角最陰暗潮濕的角落,躺著一個人,瘦骨嶙峋,身上蓋著一層稻草,那個女孩子將包子撕成一小塊一小塊喂到那個女人嘴裏,可是那女人卻沒有力氣下咽,緩緩地睜開一下眼睛,眼角似乎有淚,但是轉瞬便無力地合上。

顯然已經是病入膏肓了。

楊寧嵐心中不忍,說道:“我去給你娘抓點藥。”

女孩子感激地看著她點了點頭。

楊寧嵐在大街上走了一段,還沒找到藥鋪,這時,兩個士兵拿著一張告示貼在了告示欄裏,馬上便有一群百姓圍了上去,有識幾個字的老者艱難緩慢地念道:“新皇登基,大選宮女,未婚適齡的女子都要入宮,違者格殺勿論。”

底下馬上炸開了鍋,誰願意把女兒送入宮終身為奴為婢,好幾個人已經按捺不住趕緊回去給女兒準備婚事。

楊寧嵐看著告示,思緒起伏,皇爺爺已經駕崩了,現在是自己是二皇叔楊衡當皇帝了,這件事,是不是跟二皇叔有關?

記憶裏,那個麵容沉鬱的人浮現眼前,自己的父王從來不喜跟二皇叔打交道。

“皇上.....不是皇上.....”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皇爺爺是什麽時候駕崩的,如果敕書是假的,隻能說不是皇爺爺寫這份敕書,那麽就是.....

楊寧嵐壓住心中的憂慮,找了間藥鋪把自己所見的情況告訴掌櫃,掌櫃一邊抓藥,一邊歎息,“按公子所說,恐怕已經是藥石無靈,回天乏術了。”

想起那個女孩楚楚可憐的目光,楊寧嵐覺得心情有些沉重,該是要很傷心的吧。

眼睛看著櫃台上擺放著一個個精致的青白瓷瓶,上麵浮雕著一朵蘭花圖騰,隱隱有香氣散發。

一時好奇便問道:“掌櫃,這是什麽?”

掌櫃抬眼一看,答道:“養顏丸,城裏的女子多愛美者,那些名媛佳麗便會來配些藥材養顏美容,於是,我便取桃花,珍珠,還有幾味藥材製成這養顏丸,可以駐顏美白。”

養顏丸?轉念一想便問道:“有沒有變醜丸?”

“什麽?變醜丸?”掌櫃不由抬眼打量麵前這個公子,本就生的風度翩翩,姿容絕豔,人人都愛美,這個人卻偏偏要毀了這副好皮相,越看眼神越奇怪,好像在看一個怪胎。

楊寧嵐哪裏不知道他心底在想什麽,估計人家早把她當做一個瘋子看,不由麵露戚色,聲線幽幽,“掌櫃,你有所不知,我娘子本也是個美人,不想染上這病,形容逐漸憔悴,不免自哀自憐,我看她老是擔心我在外麵沾花惹草,惶惶不可終日,最近情況越來越糟,居然寢食難安,心中愛憐,所以,想問問你這裏有沒有什麽藥丸可以使麵容變醜,哎,我可憐的娘子......”

說完,也不知從哪掏出一塊帕子佯裝拭了拭眼角。眼角餘光瞥過,果然看他麵色動容。

聲情並茂,感情豐富,連她自己都被自己小小地感動了一下。

掌櫃顯然沒見過這麽有情有義的男子,不禁心中佩服,說道:“麵容改變那倒無法,但是的確有幾種藥材使用不慎會使膚色有異,可以嗎?”

楊寧嵐適時地點了點頭,“那就有勞掌櫃了。”

拿了藥就走,掌櫃衝著他的背影喊道:“此藥藥性甚猛,你要小心劑量,否則沒有一年半載.....”

少年揮了揮手,嘴角綻開一抹笑,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一輛華麗的馬車擦身而過,被風吹起的軟簾,那一抹笑如一道明媚的陽光一樣晃入眼底,難以置信地掀開軟簾一看,卻沒有看到什麽,或許是自己看錯了吧,怎麽會在洛陽看見嵐姐姐,杜若雪放下軟簾,心情鬱悶,還沉浸在離別的傷感中。

今日是中秋節,自己再也沒有拖延下去不回來的理由,想起離別之際,泫哥哥一身素白錦衣站在道邊,笑得和煦如春風,目光清亮如一麵清澈的湖水清晰地倒映出自己的一襲鵝黃衣裳,心底就泛起一陣陣酸楚跟不舍。

隻管磨磨蹭蹭地跟他說了好多道別囑咐的話,最後還是經不住管家的催促才戀戀不舍地走了。此時心好像還掛在別院,,搖晃的馬車隻讓人感覺沉悶煩躁。

婢女看她一路沉默不語,問道:“小姐,你怎麽了?”

杜若雪隻是抬起手撩起軟簾,看著越來越近的尚書府高大的青牆,搖了搖頭。

****

提著藥還沒走進廢墟,就聽見一陣撕心裂肺的哭聲,如楊寧嵐所料,那個女人已經死了。女孩伏在屍體上哭了很久,楊寧嵐一直陪在那裏,心情說不出的沉重。

快日落的時候,跟女孩把屍體掩埋好,堆了一個簡易的小墳,采了一些山花插在墳頭,連蠟燭跟紙錢也沒有,孤零零的女孩身姿寂寥地好像這個孤零零的小墳。

晚上,楊寧嵐坐在一個破瓦罐邊熬起了藥,女孩也坐在旁邊,兩個人聊了起來。

原來這個女孩名叫琉嫣,年十六,原本是一個小地方的商賈之家,一次做買賣途中被馬賊擄去財物,父親也被殺了,留下兩母子呆在這洛陽的客棧,後來盤纏用光了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楊寧嵐看了看破瓦罐裏麵翻騰的藥汁,估摸著時間也差不多了,就把火熄了,等藥涼了就一口氣喝了下去。

“寧嵐,你生病了嗎?”雖然蓬頭垢麵的,但是琉嫣的聲音卻是很好聽,聽起來很溫柔,很舒服。

楊寧嵐用袖子擦了擦嘴巴,“這個藥可以改變我的相貌。”

看她一臉無所謂神秘兮兮地樣子,琉嫣也不好說什麽,抬頭忽然看見圓月皎潔,琉嫣聲音輕柔道:“今天是中秋節,原本是一個團圓的日子,如今,隻剩下我一個人了。”

楊寧嵐跟她有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同樣是命運捉弄,顛沛流離,不免對琉嫣生出一種親近的感覺。

就這樣兩個人又聊了會,靠在牆上就睡著了,到了下半夜,臉就癢的受不了,楊寧嵐一晚上都在冷水裏泡著,這樣會比較好受點。

一直到了早上,癢的感覺也消失了,就著清水一照,自己臉上黑斑點點,雖然麵容無異,但因為有了黑斑卻也覺得不一樣了。說實話,有點醜。

琉嫣也嚇了一跳,生怕她不高興,安慰了她好久。

楊寧嵐向琉嫣告別,“琉嫣,我要走了。”

“你要去哪?”

“進宮當宮女。”說著便要走,手臂卻被人一拉,看見琉嫣麵色惶恐淒涼,“帶我一起走,好嗎?”

被她眼底的真誠軟化,便點了點頭,於是兩個人手牽手向著宮門口走去。

一頂大傘撐在一棵大樹下,一名稍年長的宮女不耐煩地扇了扇手裏的團扇,“怎麽回事,都擺了一早上了,怎麽才來那麽幾個人,這可叫我怎麽交差!”

“姑姑,你看,那邊來了兩個人。”旁邊一個年輕宮女樂滋滋地說道。

這會,兩個人都傻眼了,一個滿臉麻子,一個小叫花子,這,這是什麽組合?

年長的姑姑頭痛地揉了揉太陽穴,邊上的宮女附在她耳邊說道:“姑姑,眼下人數緊缺,有一個算一個吧,顧不了那麽多,耽誤了事情,你也知道閆嬤嬤......”

再看一眼她們身後,沒有再看見人,年長的宮女無奈地點點頭,“帶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