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府,自得皇帝旨意修繕,自然是巧思輩出,亭台樓閣的設置都極其巧妙,蘇玉一路都甚是滿意,隻覺得花園裏的幾株花兒看著不滿,緊緊蹙著眉。
李景行低頭凝視著她,也察覺出不對來,問,“怎麽?”
蘇玉指著幾株藍紫色的夕顏花,說,“此花容易凋謝,朝夕便是凋零,寓意不好,若是有人特意指派過來的,怕也是想要給我們添堵。”蘇玉是聰慧的,一眼便瞧出其中的端倪。
“你想如何做?”李景行不懂花花草草,卻也善聽人言。
蘇玉琢磨著,忽而開口笑著道,“前段時間,春紅正巧跟我說不喜市麵上買來的胭脂水粉,覺得塗抹出來的色彩太過豔麗,庸脂俗粉似的壓不住。這夕顏的色倒是不錯,若是能夠用花粉做成胭脂,也算是它的功德一件。”
蘇玉說罷,李景行二話不說便點頭應允,回頭看著拎著掃把要去掃馬廄的言墨,說,“你將此處的夕顏花都給我鏟除拔幹淨,給王妃預備著,若是此事做好了,便不用去掃馬糞了。”
“好。”言墨樂顛顛的,二話不說便左手右手扒著滿地的夕顏花,一點兒都不吃力。
蘇玉回過神來,想起仍舊被李景行抱著,說,“快放我下來吧。”
李景行回頭凝視著幾個躲躲閃閃的人影和探頭探腦的丫鬟,低頭跟她咬耳朵的說著,“此處有大半都是皇宮裏派遣來的丫鬟,美其名曰是賞賜,實則是眼線盯著你我的一舉一動。若是被他們看到,豈不是露餡了?”
“那正好,不如我們再換出戲。”蘇玉猛地想起什麽,來了興致,直接從李景行的懷裏掙紮著跳下來。
稍微有些停頓,腳踝處便有著些許疼痛,她忍住清清嗓子,說,“李景行,你如今算是王爺,難不成就要讓我處處都順著你麽?我是何等性子,你娶我的時候便是知道的。這宮裏派來的丫鬟都是做什麽的?各個都是嬌滴滴的,我瞧著像是要給你做通房的,你若是敢!我就敢讓你從齊王府裏滾出去!”
蘇玉囂張跋扈的說著,而外麵的丫鬟都聽的真真切切,各個神色各異。
李琪樹正跟琪花炫耀著自己的院子,猛地聽聞爹娘爭吵,作勢便要衝進來勸和。可
春紅趕緊攔住,搖搖頭壓低聲音說,“可別去,這是王爺夫人倆故意搭起來戲台子唱戲呢,你若是去了,這戲就唱大了,待會兒可沒有辦法收場呢。”
李琪樹眨巴著眼眸,將信將疑的探頭看過去,發覺李景行看著蘇玉的眼眸裏都是滿滿的情,哪裏有生氣,便也放下心,繼續找琪花炫耀著自己的院子有多大。
“你如此說,我以後便是下令,這些丫鬟都不許再踏足內院半步,也不讓你能夠看見,可好?”
李景行借坡下驢的說,而蘇玉也眉眼中含著笑意,冷哼一聲,故意扯著嗓子向外麵吼著,說,“你今日說出來的,可是要做到。要是讓我看到那個賤蹄子敢靠近你,我便是直接打殺了出去!”
蘇玉說罷,心裏終於覺得痛快,憋著笑意扶著李景行的手腕,吐吐舌頭,沒成想竟然在此處過了一把戲癮。
“待會兒,讓春紅給你端來些梨湯潤潤喉。”李景行揉著她的頭,忽而想起,“傍晚時分,唐青會跟夫人同來府邸裏……”
蘇玉眨巴著眼眸,猛地抬起手拍著他的肩,道,“怎麽不早些說!如今準備也不知是否來得及。”說罷便風風火火的跑到灶房裏,也不知此刻的炊具等家夥事可是順手。
蘇宅,員外郎許氏夫婦看著空****的院落,忽而感覺到有些不自在,像是心裏某處地方缺了一塊。
許慕寒看著她,也有些打趣的開口說,“當初蘇玉讓你跟著去齊王府,是你非要再三婉拒,如今又擺出這般姿態來,也不知齊王府裏是否還有能夠容下我們的院子。”
許氏抬頭,作勢便是要掐著許慕寒,可他倒是跑的快,躲到旁邊。
“胡說什麽!半點分寸都不懂。”許氏絞著帕子,回想著昨日傍晚,蘇玉來勸說,就覺得心裏有些不舒服。
昨日傍晚,蘇玉跑到廂房偏院,趁著員外郎不在的時候,握著許氏的手,低聲呢喃著說道,“許姐姐,你應該也是聽聞府邸裏發生的事情,景行的身份不是有意瞞著你們的。眼下,你隨著我到齊王府住著可好?跟許姐姐住著習慣了,若是忽然留我一個人,還覺得冷清呢。”
“可,畢竟身份尊卑有別。李郎君既然是堂堂王爺,我們又怎能非親非故的跑去蹭著?以後朝廷裏會有許多官員來往,這怕是有些不方便。”許氏低聲說著。
蘇玉卻不以為然,她並非是此處的人,更是沒有原主的那些概念,尊卑有別,她信奉著人人都是平等。那般大的院子,隻有幾個人住著,豈不是荒謬又浪費。
許氏仍舊搖頭,看起來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勸說的模樣。
“那姐姐若是這般堅定,此處院子便留給您和員外。等你若是想我,便自然會搬過來與我同住。若是此處缺什麽,短什麽,隻管讓小少爺到我那裏去說一聲。”蘇玉事無巨細的交代著,才匆匆離去。
如今,許氏抬頭看著那皎潔的一輪圓月,心中煩悶的不僅僅是李景行忽而發覺王爺身份的事情,而是……
員外郎自外麵歸來,跟許氏對視一眼,歎口氣。
這是何等的孽緣,蘇玉苦苦追尋的身世,若是有朝一日被掀開,便會落得無法收場的地步。
“爹,我出去轉轉。”許慕寒見有人陪著許氏,不至於太孤獨冷清,起身便離去。到京城的某家酒樓,將銀兩拍在桌上,要了兩壇陳年佳釀,用大碗咕咚咚的喝著。
自今日起,許慕寒隻能將對蘇玉的情分深深埋藏在心底,因無論如何,他也爭不過……齊王爺。
皇親貴胄,貧苦百姓,雲泥之別,至此隻能仰望,斷然不可靠近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