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牆蕭瑟，寒風凜凜。
椒房殿的宮女傳來消息，皇帝複而寵幸泠妃，陳皇後並不意外，隻覺得微微寒心。
世人皆是渴望掠奪並不屬於自身的事物，唾手可得便沒有興趣。
望著院牆裏的那兩棵當年冊封皇後時，李景豐賞賜過來的並蒂蓮，如今衰敗到瞧不見幾分當年模樣，便如同椒房殿內的人一般，雖有存在的價值，卻並沒有人願意駐足賞分毫。
齊王府，灶房裏傳來叮叮當當的碰撞聲，蘇玉略微手忙腳亂。修繕府邸的工匠怕是不懂廚藝，這布局若是真動起手下廚來，可不僅僅是需要體力便好。
炊煙升起，肉到油鍋裏烹煮飄散出香味。李琪樹饑腸轆轆的跑過去，美其名曰是打下手幫忙，實際卻瞄著剛出鍋熱騰騰的糕點，順手便撚起一塊塞進嘴裏，瞬間燙的原地跳腳，說不出話來。
蘇玉看他也有些無奈，不知是蠢還是憨。
“這燙嘴的東西，即便是想偷吃，也要吹涼才好。貪心不得……”蘇玉有些吃力的拎著鐵鍋。
李琪樹趕緊從嘴裏嗬出熱氣，幫忙拿起來，不費吹灰之力就落座在旁側的灶火前。
蘇玉挑眉，滿臉都是欣慰的笑言稱，“還算是有些用處的……”
李琪樹撓撓頭，不再言語。餘光中瞥著已然是少年玉樹臨風模樣的孩子，蘇玉沉思喃喃的說著，“我知道，如今王府的事情，於你來說並不好接受。”
“可你要記得，即便是身為權貴，跟尋常百姓也並無任何不同。隻是若站得高些，便要承擔起越多的責任，和扛起更多的事情。若是有能力，便要努力替百姓們謀取更安居樂業的環境，讓她們不必流落街頭，不必乞討為生。你隻記住今日娘跟你說的話，莫要失了本心，讓爹娘失望。”
蘇玉不知李琪樹的年歲到底能不能聽懂深意，卻也不想他因忽而襲來的強權而蒙蔽雙眼。
京城裏，既然知曉齊王身份，以後巴結籠絡琪花琪樹的並不會少。
他們或是以酒色財氣來**，或是用美色來魅惑，倒是若是本心不堅定，必定會鑄成大錯。
“娘，你放心，孩兒知曉該如何去做。”李琪樹眼眸清澈堅定，倒是讓蘇玉欣慰。
春紅自前院小跑而來，臨到麵前便放穩步子，麵色紅潤卻氣息均勻未見急喘，這些時日出落得伶俐許多。
“兵部尚書大人和夫人已經到了，在前院跟王爺閑聊，請您此處若是好了，便過去吧。”
蘇玉看著鍋裏燉著的茯苓雞湯，有些離不開身。
“娘，你去吧，我在這兒盯著。”李琪樹拍著胸口，蘇玉卻半分都不信的，“你怕不是要將雞湯都給我吃光，端著空碗過去。”
蘇玉蹙著眉，對春紅說，“你陪著他在此處，隻許偷偷吃兩三塊。”
春紅抿著薄唇輕笑道，“王妃放心，小少爺就算是想吃，也沒有那般大的肚量。”
前院，唐氏隨著唐青對李景行施禮，道，“從前倒是不知，還望王爺莫要怪罪。”
“從前是我刻意隱瞞身份，你們又有何錯？若是再這般客氣，怕玉兒就要失望傷心了。”李景行淡淡保持著禮敬的態度，並不會令人覺得有所怠慢，卻也維持著身份和姿態。
蘇玉快步過來，看著唐氏也立刻笑容滿麵的跑過去，親熱的握著她的手掌，“姐姐，前兩日的事情，我聽聞了，多謝。”
唐氏也有些羞愧，“怎都沒有幫得上忙，又如何能夠來邀功呢？”
兩姐妹間親昵著，李景行隻輕輕瞥了一眼她，兩人就心有靈犀一點通。
蘇玉熱絡的挽著唐氏說，“離晚膳還有著段時間，我帶姐姐去四周轉轉，後院那兩尾金魚可是活潑，我總是能站在旁邊盯著半晌。想來你也會喜歡……”
唐氏愣住，隨即也明白過來，兩人避讓開，隻留著唐青跟李景行。
“這是今年的雨前龍井，滋味不錯，唐大人嚐嚐？”李景行將茶盞推過去。
唐青也並未客氣，淺啄道，“我曾有幸在宮宴時品嚐過陛下的雨前龍井，味道卻少些甘甜，隻回味苦澀。沒想到王爺對品茶也是有著研究和獨到見解。”
唐青試探的誇讚，既提到跟皇帝之間的相較，便是多了幾分需要警惕。
可李景行並沒有把他當做旁人來防備，“皇宮裏的東西，自然都是好的。隻可能是內務府的人覺著，皇兄喜歡些苦澀的……”
這般推辭，唐青心裏便也有了幾分了然，“王爺從前便懂得興兵作戰，如今番邦蠢蠢欲動，幾次三番想要挑釁我朝威嚴，傷我兵卒，您是覺得該主戰還是議和？”
“番邦從前為何不發兵，唐大人可知道？”李景行握著茶盞，品嚐著，抬眼問。
唐青將茶盞落在麵前，維持著一貫不苟言笑，卻也不會含糊其辭的作風，直截了當的答，“先帝在世，能夠領兵作戰的將軍無數，都是赫赫有名，能夠鎮壓一方。隻要聽到名號，便是能夠使番邦的人聞風喪膽，哪裏還敢挑釁？怕是連我朝的疆土都不敢踏進半步，年年都會來朝獻禮，試圖能夠得到先帝的庇佑。”
“沒錯，可如今朝堂裏，能夠領兵作戰的將帥可還有幾位？魯將軍說是有些戰功在身上，可若是獨當一麵，說起來還稍微差一點。”
李景行也不再兜圈子，看著唐青，用手指點著茶水，在桌麵書寫出一個字，“虧。”
不僅僅是糧草兵馬欠缺，將帥欠缺，就算是如今的心氣兒都是缺著的。
當年先帝在世，且不說是禦駕親征，也對軍營中的人極為善待。將士們都願意為朝拋頭顱灑熱血，絕對不會後退半步，可眼下，連漫漫冬日都無法挨過去。
帝王的無心，已經使軍中將士們徹底心寒，戰場若是可退可進的情況，誰又會奮勇無前的衝上去？這樣，哪裏會贏？自然會敗。
唐青知曉他所說都是實情，擰著眉，不由得急急問，“難道王爺也想要議和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