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府,蘇玉拎著藥匣繞過長廊隔斷到庭院深處的某座納涼亭,看著淩雲郡主懶洋洋的躺在貴妃榻裏,有輕紗遮住納涼亭,隻能看到曼妙身影若隱若現。

有大丫鬟蹲在四角燒著銀屑炭,甚至衣衫單薄的持著羽扇將微不可見的煙氣吹散,怕惹得淩雲郡主不滿,從而降罪。

“可想出什麽法子了?”淩雲郡主慵懶的聲音傳來,蘇玉倒是也恪守禮儀分寸的躬身,道,“是。”

將製作好的藥包燒熱,調整到適合體溫又並非感覺到刺痛的程度,交給大丫鬟。隔著隨風吹動的紗幔,歪頭瞧著裏麵的動靜,生怕出現任何意外。

直到兩炷香的時辰過去,大丫鬟將藥包取出來,聽淩雲郡主淡淡的伸著懶腰,站起身,腳踝綁著的鈴鐺碰撞發出些許誘人魅惑的聲響,道,“算是有些本事。”

“以後,你到陳府來給我診治的時候,便直接到後院吧。”

淩雲郡主掀起簾幔,到蘇玉麵前停住腳步,見她並非是抬頭凝視著自己,反倒有些好奇的問,“怎麽不抬頭?”

“郡主是貴人,我等百姓又如何能夠直視容顏,此為大不敬。”蘇玉斟酌著回答。

淩雲郡主忽而笑起來,歪頭看著她,倒是跟張嬤嬤說的相差無幾,是懂得分寸的。

“你既然能夠為我診治,便算不得百姓,自然不必那般拘束。抬起頭來,讓我看看你……”聽聞蘇玉是有著令人移不開視線的天人之姿,同為女子,淩雲郡主也是想要見識。

隻不過,蘇玉在每次前來陳府的時候,都會卸掉脂粉,素麵朝天且故意扮醜的弄出些青黑色的眼圈來,發簪也采用最為質樸的木簪,就是怕太過招搖,惹得淩雲郡主心生厭煩。

“好端端不錯的模樣,怎不懂得打扮?”

淩雲郡主蹙著眉,心底警惕也打消些許。反倒是蘇玉,將淩雲郡主的相貌深深刻在心底,她是美豔的。

唐雙兒曾經說淩雲郡主靠著刁蠻霸道、又憑著身世成為京城裏備受矚目的第一美人兒,此話當真。

人靠骨相和氣度,淩雲郡主的相貌是高傲的,眼眸裏有著不屑一顧的神采。

她的美是高高在上,試圖將你踩在腳底,備受膜拜的那種近乎於侵略性的美,讓人不舒服卻又無法逃離。

“此處也無事,你便回去吧。”淩雲郡主揮揮手,邁著修長的腿踩著大丫鬟鋪開的錦緞路離開。

驕奢**逸,據傳聞淩雲郡主沒有出閣,更從未許配,卻擁有著無數男寵在陳府裏管弦絲竹的唱著小曲。

那些男寵都是個頂個的絕色,有些是前朝的官宦,想要討好皇後娘娘,讓淩雲郡主美言幾句,千挑萬選送進來的,管會伺候人又討得歡心。有些則是淩雲郡主暗暗在路途裏瞧見,生生搶回府邸裏的,千方百計用各種折磨讓他們不得不就範,從了她。

陳府如今隻有淩雲郡主,便是在府邸裏,也從不避諱。

常常是穿著單薄輕紗的衣衫,露出酥胸美腿,腳踝處拴著的鈴鐺也是想要在男女雲雨時,更是有趣才佩戴。

這床幃上的樂趣,怕是京城裏的女子都不如淩雲郡主懂得,哪怕是百花樓裏的女子們,怕也不會比她懂得更多。

蘇玉並沒有回眸,隻堅定的一步步離開門廊,坐著軟轎回府。

“她倒是有趣。”淩雲郡主站定腳步,挑眉看著那道背影消失,裹著狐狸大氅說。

蘇宅,庭院裏的家奴仆從們井然有序的打理著,落葉繽紛的美景,也被勤快的仆從們清掃的連一片都看不到。

池塘裏幾尾錦鯉倒是並沒有因過分寒冷的天氣而凍得失了小命,反倒是越發有活力。

蘇玉手裏捧著些魚食站在池塘旁邊,喂了片刻,也倦怠的沒有什麽心情。

自那日,道士跟她說過命數以後,蘇玉便像是揣了心事。

人總是有些奇怪,對未知充斥著好奇,當知道以後又會惴惴不安甚至是妄圖更改,進而懷疑。

蘇玉曾經背著李景行,偷偷想到食樓再尋道士,問問可有化解的法子,或者替她指點迷津。可足足找遍半座京城,都沒有發覺他的蹤影,就像是憑空消失般,也像是他從未出現過似的。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蘇玉近幾日的夢裏總是跟原主相遇,她生生泣血的漂浮在麵前,質問她為何不替她報仇。時而夢醒時,背後冷汗涔涔。

李景行想要讓她給自己熬些安神湯來喝,蘇玉卻知道,心病是無法靠著湯藥來治的。

養的圓潤的身段幾日肉眼可見的消瘦憔悴,惹得蘇誌文也不由得旁敲側擊,詢問李景行,他們是否吵架,發生爭執。

“妹子,和我對弈兩局?”蘇誌文抱著棋盤,對蘇玉道。

蘇玉拎著裙擺落座,滿不驚喜的隨意落子,這招式淩亂看似沒有章法,可每一步都下在令人意想不到又難以對抗和化解的地方。

蘇誌文半晌無法分神,隻歎口氣。

“你跟雙兒爭吵了?”蘇玉倒是率先發問。

惹得蘇誌文微微怔楞,無奈道,“你……旁人家的妹子都是柔柔弱弱,對男女之間事情從不過問,更是避諱得緊。哪裏像是你,張口閉口就知道問……哪裏還有些女兒家的模樣。讓人笑話。”

蘇誌文將手攥成拳放在嘴邊輕咳著說。

蘇玉蹙眉,指著滿院子跑的琪花琪樹,說,“我已成家,育有兩子。”

“難不成,我還要故作黃花閨女的樣子與你避諱?你若是再不快些,到時候琪花琪樹都已經成年,該如何稱呼你的孩子?你可想過?”

蘇玉擺出恨鐵不成鋼的模樣,說,“唐姑娘的事情,我也不想催促,隻是覺得你們兩個姻緣實在是命中注定,若生生錯過,怕是今生都不會遇到再如此投緣的女子。以後徒增懊悔。”

蘇玉嫌棄的看著蘇誌文,仿若看到他以後會以淚洗麵的模樣,搖頭晃腦的說道。

“落子無悔,此局……我輸了。”

蘇誌文避開並未回答,而匆匆起身,雙腿已然能夠慢騰騰的自然行走,若非是仔細查看,是看不出異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