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啊啊啊,完蛋了,要遲到了。”
我嘴裏叼著一個熱氣騰騰的老媽牌愛心包子,左手提著書包,右手拿著盒熱牛奶,穿起鞋子就大步朝外跑去。一邊跑還不忘一邊回頭給老媽送去一個飛吻。
“親愛的母親大人,您的其他愛心早餐就留給我英明神武的老爸吃吧。
我沒時間了,再見!”
以光一般的速度衝到學校,我看了看手表,哈哈,時間剛剛好!
我一邊靈敏地穿梭在人群中間,一邊在心中哀歎:要是校運會我有這樣的速度,每年學校的長跑冠軍,哪裏還輪得到別人!
咦,等等,前麵是什麽狀況?
看了看聚集在學校公示牌前麵的人群,其中還有不少我們班的同學。已經衝過人群的我一個帥氣地急刹車,掉頭回到了公示欄前。
馬上就要上課了,這節課可是學校出了名的“巫婆老師”的英語課。到底發生了什麽驚天動地的大新聞,讓大家連對“巫婆”的恐懼都顧不上了?
身為校報的主編,資深的校園記者,我似乎瞬間嗅到了濃濃的八卦味道。
咳咳,作為一個專業的新聞人士,怎麽能錯過每一次重大事件的發生呢?所以我決定,讓“巫婆老師”見鬼去吧。
事實上,最重要的是,法不責眾嘛。
“發生什麽事了?”我想要擠進人群,卻被前麵密不透風的人牆擋了個嚴嚴實實。
這架勢,誰跟我說沒發生什麽重大事件,我一定會鄙視他的。
我秉著尋求事實真相的求知精神,努力地上躥下跳,卻因為敵方封鎖線太強,每一次都隻能無功而返。
無奈之下,我靈機一動,捏著嗓子尖叫道:“哎呀呀,校長來了!”
這招果然奏效,轉瞬間,人群如鳥獸狀四散開來。
我滿意地拍拍手,大搖大擺地走到公示欄前,目光在似乎還帶著墨跡的公告上飛快掠過……
什麽?
學校書畫社陳列的名畫昨晚被盜!
這幅名畫還是國內某位赫赫有名的大師的得意之作,並由他親自捐贈給學校的,隻因為錦瑟學校,曾是他的母校。
這件事可是非同小可啊,難怪學校的氣氛一大早就這麽緊張呢。
我摸了摸下巴,正在琢磨該怎樣將這個新聞寫得驚天地、泣鬼神一點兒,身後剛才上當的人群又再度聚集了過來。
“什麽嘛,校長哪裏來了?”
“該死的,誰吃了熊心豹子膽,居然敢騙小爺我?”
“剛才那聲音,我怎麽聽著有些熟悉?”
正當人群在研究誰是罪魁禍首的時候,一個神秘兮兮的聲音打斷了大家的猜測。
“我說,你們別糾結這些無關緊要的東西了。你們知道嗎?”說話的人拖長了聲音,吊足大家的胃口後才慢條斯理地說道,“聽說這次名畫被盜事件,很詭異呢!”
嘁,故弄玄虛。
我看了看時間,轉身欲走。
“怎麽詭異了?”人群中有不少人異口同聲地問道。
“聽說書畫社陳列室的大門完好如初,但名畫不翼而飛了呢!”
什麽?
前進的步伐硬生生地停了下來,我眼皮一跳,一種不好的預感突然從心底冒了出來。
果然,人群中隨即冒出另外一個聲音:“這是什麽意思?書畫社陳列室的鑰匙不是一向由衛季末保管嗎?難道……”
那人的話並沒有說完,可大家都聽出了他的言下之意。
“不可能吧,你的意思是……衛季末監守自盜?”有人大膽地假設說。
“神經病!季末會長怎麽可能監守自盜?”仿佛聽見什麽天大的笑話一般,人群中出現了一片嘩然之聲。
“就是就是,季末會長怎麽可能是那種人?”
“對啊對啊,胡說八道。小心告你誹謗哦!”
“要是季末會長都會監守自盜的話,那全天下都是小偷了!”
“你個醜八怪,是不是看我們會長大人長得帥,嫉妒他。所以才造謠中傷他啊?”
粉絲的力量果然是強大的,不過片刻,那人已經陷入了四麵楚歌的境地。
“你們都攻擊我幹什麽?”麵對眾人的唾沫星子,那人別說還手之力,就連招架之功都沒有。
情急之下,他伸手朝人群中一指,想要拽出禍害他的罪魁禍首,轉移大家的注意力。
“我,我也隻是這樣猜測而已。”
“對季末會長,這樣的猜測也是一種罪。”
“沒錯。就算你隻有一丁點兒這樣的想法,也是對我們會長的褻瀆!”
攻擊的聲音依舊不斷,有人卻敏銳地發現了一個事實。
“咦?你說剛才是別人說的,人呢?在哪裏?我們怎麽沒有看見?”
“呃……剛才明明還在這裏啊。”那位無辜的“炮灰”同學往人群中一看,果然已經找不到最開始那個神秘的家夥。
莫名其妙地背了黑鍋,成了眾矢之的。“炮灰”同學表示很冤枉。
“我真的是無辜的!”
“誰知道一開始是不是你造的謠?”然而粉絲們並不買賬,依然氣勢洶洶,“現在眼看自己引起公憤了,又想嫁禍給別人。”
“就算最開始那句話不是你說的,誰敢保證那個人就不是你的同夥?”
“我幹什麽要冤枉衛季末啊?我和他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的。”“炮灰”同學抱著腦袋,蹲在了地上,一副欲哭無淚的表情。
“誰知道你這種人的心裏怎麽想的,也許你是嫉妒我們會長大人呢!”
“沒錯,也許你心理陰暗,見不得別人好呢!”
眼見著雙邊對話已經有上升到人身攻擊的趨勢了,“炮灰”同學索性硬起頭皮,破罐子破摔道:“既然你們說不關衛季末的事,那麽鑰匙的事情你們又怎麽解釋?聽說書畫社陳列室的鑰匙,一直是由衛季末一個人保管的,就連學校老師都沒有。如果沒有他的鑰匙,小偷怎麽可能絲毫不損壞陳列室的大門就把畫給偷走?”
“這……”喧嘩的人群頓時安靜下來,就連情緒激動的粉絲們,也似乎被這個問題給問倒了。
“或者,是會長不小心把鑰匙給弄丟了呢?”有人小心翼翼地提出假設。
“弄丟了?沒那麽巧吧?”“炮灰”同學剛才被逼急了,現在好不容易有了喘息的機會,立刻展開了絕地反擊。
“我同桌就是書畫社的社員。據他說,昨天午休的時候,衛季末還拿鑰匙開過書畫社的門去給他們找素材呢。我相信這裏也有不少書畫社的同學吧?
你們可以作證,這件事我有沒有說謊?”
“他說的……好像的確是真的。”片刻的沉默之後,人群中有人小聲地說道。
“看,我沒說謊吧!”聞言,“炮灰”同學長長地鬆了一口氣,揚眉吐氣地說道。
“就算你說的是真的,可這也不能代表畫就是季末會長偷的。”到底是鐵杆粉絲,就算是這樣,也依然要將偶像的名譽和尊嚴捍衛到底。
“沒錯,中午到晚上這段時間,鑰匙弄丟了也不是沒有可能。”
“對!總之,畫絕對不可能是我們會長監守自盜的。”聞言,原本動搖了的粉絲們,也開始附和道,“衛家財大勢大,那名畫雖然貴重,可也談不上價值連城。季末會長又不缺錢,怎麽可能做這樣的蠢事?”
“可不是,這件事情於情於理怎麽都說不過去嘛。”
“萬一,你們的會長大人,有什麽不為人知的怪癖呢?”見大家本來已經動搖了信心,“炮灰”的態度又逐漸堅定了起來。
人群中,有人小聲地冒出了這麽一句。
2
怪癖嗎?
我揚了揚唇,想笑,卻不知為何怎麽也笑不出來。
這人是有心也好,無意也罷。衛季末有不為人知的怪癖這件事,至少是給他蒙對了。
不過,我卻根本不相信,陳列室的名畫是衛季末監守自盜的。
昨天離開舊城老街之後,衛季末仿佛心事重重,有些失魂落魄的樣子。
擔心他出什麽事,我便偷偷地跟在他的身後。
這個該死的家夥,平日裏出門動輒奔馳、寶馬,昨晚卻跟中了邪一樣,別說出租車,就連公交車都舍不得坐。
害我跟著他一路從城北走到了城南,直到目送他進了衛家的大門。我這才拖著像灌了鉛一樣的雙腿,筋疲力盡地搭了一輛出租車,回了自己的家。
如果不是昨天實在是累壞了,我又怎麽可能一覺睡到天亮,早上連鬧鍾都沒聽到?
想到這裏,我就恨得牙癢癢的——該死的衛狐狸,這筆賬,總有一天我會找你算的!
不過……那時候已經是晚上10點多了,學校的大門早就關閉了,衛季末壓根不可能再回到學校裏去,更別說去偷竊什麽名畫了。
既然這個小偷不是衛季末,又會是誰呢?
我摸了摸下巴,腦海裏的偵探細胞已經開始蠢蠢欲動——書畫社陳列室的鑰匙是特製的防盜鑰匙,絕非一般人能夠仿製的。而且,陳列室的防盜大門上還裝有先進的防盜係統。既然陳列室的大門沒有絲毫破壞,那說明,衛季末手中掌管的鑰匙,的確是出了問題。
可這鑰匙到底是不是昨天中午以後被盜的,就不一定了。
根據我聰明的偵探頭腦猜測,這鑰匙也許早就被人盜取,並複製了一把。
這個人,竟然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盜取了鑰匙。並在複製之後又給衛季末還了回去,還不被他發現,說明他與衛季末的關係一定是很熟悉的。
隻是衛季末平日裏總是擺出一副平易近人的“親民”形象,與大家的關係向來不錯。
至少,表麵上看起來是這樣的。
所以一時半會兒,想要由此下手找出真正的罪魁禍首,也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喂,你在想什麽呢?”我想得正出神時,突然感覺有人輕輕地撞了我一下。
回頭一看,竟是我們校報的一個女生林嵐。
“是不是在開動腦筋,讓某人出一次醜?記得算我一份哦。”
林嵐平日裏和我關係不錯,也知道我對衛季末的真實想法。最重要的是,她喜歡的不是衛季末那種完美無缺的乖乖男型,而是蕭雒南那種叛逆不羈的追風少年。
因為知道我與蕭雒南平時關係不錯,所以她一直找機會和我套近乎。
可惜我知道蕭雒南向來“不近女色”,而且我對做“媒婆”也沒興趣。
所以打她露出那種苗頭起,我就義正詞嚴地拒絕了給她牽線搭橋的請求。
若是換在平時,我應該迫不及待地和她“狼狽為奸”,啊呸,應該是“互通有無”,借此機會好好加油添醋地策劃一出轟動校園的特大新聞才對,可是此刻,看著她眼中躍躍欲試的神情,我卻不知為何,一點兒興趣也提不起來。
“這件事,不是他做的。”我聲音不太大地說道。
周圍很吵,吵得我心煩意亂。我索性撥開人群,向教室走去。
“不是他做的又怎樣?”林嵐拉住我,眼神中帶了幾分錯愕,我似乎能看見她眼裏的疑惑和質問。
“沒有確定的事情,一切皆有可能。再說了,咱們求的不就是新鮮、八卦和轟動嗎?你這是怎麽了?居然放著這麽好的素材不用?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心慈手軟了?這可不像是你的作風啊。”
“我哪有!”我臉頰一燙,反駁得底氣不足。
“還說沒有?你看你的眼神,躲躲閃閃的,都不敢直視我。”林嵐人精似的,一下子就戳中我的要害,“難道,你最近發生了什麽我不知道的事情?”
“都說沒有了。”我心中微微一動,腦海中飛快地掠過一道身影,隨即白了林嵐一眼,氣勢十足地說道,“我像是那種落井下石的人嗎?放心吧,如果真是衛季末做的,我一定會讓他身敗名裂的。”
“可是你剛才為什麽說得那樣篤定?你怎麽知道這件事不是衛季末做的?”顯然,林嵐這丫頭不像沐溪月那個笨蛋那麽好忽悠。
“直覺,懂嗎?”我豎起食指,在林嵐麵前擺了擺手,一副你入行未深、經驗欠缺的高深莫測姿態,“這是身為新聞人的第六感,明白嗎?”
拍了拍林嵐的肩膀,我鎮定地轉身,逃也似的大步朝前走去。
“原來是這樣。”林嵐像個跟屁蟲一樣,陰魂不散地跟隨著我,說出的話卻是語不驚人死不休,“你早說嘛,害我還以為你跟那幫花癡一樣,喜歡上衛季末了呢!”
我腳下一個踉蹌,心髒不知為何竟“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林嵐,什麽時候你也會講這種冷笑話了?一點兒都不好笑,好嗎?”
開玩笑!我會喜歡上那個衛狐狸?
除非世界末日到來。
3
都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八卦以龍卷風的速度,迅速地傳播到了校園的每一個角落。
我們班的同學,頂著“巫婆”強大的壓力,用眼神和小紙條在交流、討論著這件事。而沐溪月那個白癡,更是偷偷地從課桌底下給我塞來好幾次小紙條。
我不理她,她就拚命地拽我的衣袖,害得我心神不寧,好幾次都被“巫婆”像X光一樣強大的視線掃過,差點兒倒在課堂上。
“小寧子,小寧子,季末會長是冤枉的,對吧?”
好不容易盼到下課,沐溪月就迫不及待地拉住了我,並以強悍的姿態擋住了我的去路,大有我不和她討論,她就絕不罷休的架勢。
“他冤不冤枉,我怎麽知道?想知道,自己問你家衛季末去!”我拿起桌上的新聞稿,作勢敲了沐溪月一下。想走,卻再度被她攔下。
“我怎麽問啊?聽說他連早上的課都沒上,就被請到了校長辦公室協助調查了。”沐溪月委屈地嘟著嘴,眼睛卻盯著我手中的新聞稿不放,“呃,等等。你手中拿的是什麽?該不會你準備趁機落井下石,抹黑我家季末會長吧?”
“嘖嘖,白癡月。看來最近進步不小嘛,連四個字的成語都會用了。”
我停下腳步,冷笑著望著她。
大概是被我不溫不火的態度給鎮住了,沐溪月張了張嘴,卻欲言又止。
沉默了好一會兒,她才撇了撇嘴,訕訕地說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上次校報那篇抹黑季末會長的稿子,就是你寫的吧?剛才上課時,你偷偷摸摸地寫了那麽久,是不是又準備這麽做呢?”
“是又怎麽樣?”我氣極反笑。
“不準去!”沐溪月張開雙手攔住我,閉上眼睛,仰起脖子,作出一副視死如歸的姿態,“小寧子,我,我跟你說,你今天要是真的去了,我就和你絕交,絕交!”
“你個白癡!”沐溪月女戰鬥士一樣的姿態逗得我忍不住一笑,將手中新鮮出爐的新聞稿塞到她手中,然後就近找了張椅子,悠閑地坐了下來,“沐溪月,你自己不讓我去的哦,以後可不要後悔!”
“這……這是怎麽回事?”沐溪月打開新聞稿,迅速地瀏覽了一遍,吃驚地問道。
“笨蛋!”我翻了翻白眼,不理會沐溪月那近乎獻媚般的笑容。
這個白癡沐溪月,一定是被那隻衛狐狸給傳染了,最近翻臉比翻書還快。
“發生了這麽大的事,要拯救你家衛季末於水火之中,當然要找點兒事情來轉移公眾的注意力。”
雖然,連我自己都不知道,這樣做到底有多大效果。
“親愛的小寧子,我真是愛死你了。”聞言,沐溪月飛快地朝我撲過來,抱住我狠狠地啃了一口,“我就知道,我們家小寧子最好了。”
“別,我是落井下石的小人,你最好離我遠點兒!”我嫌棄地擦了擦臉上的口水,抬手擋住了沐溪月的第二波“狼襲”,“你不是要去問你家衛季末嗎?還有心情在這裏和我磨蹭?”
“對哦對哦。”沐溪月訕訕一笑,飛快地收回了她的狼爪。
“不用去了。”身後有人走了進來,我回頭一看,是坐在我前排的暮雪。
隻見她抿著唇,一張俏臉緊繃著,眉宇間還帶了幾分怒氣,整個人的神態似乎很陰沉。
“剛才我去瞧過了,季末會長還在校長辦公室沒出來。據說,他從進去到現在,一直沉默著,一言不發。”
“怎麽會這樣?”不隻是沐溪月。這回,就連我都驚訝得差點兒跳起來,“衛季末居然不為自己辯白?”
這個白癡,在搞什麽?明明就不是他做的,他居然一聲不吭!
錯過了如此大好時機,他再想證明自己的清白,可就不容易了。
“不會是謠傳吧?”我抱著一絲僥幸,小聲問道。
“不是謠傳。”暮雪搖搖頭,答得堅定,“現在全校的同學都知道這件事了,他們都說……都說季末會長是不是做賊心虛,所以才一聲不吭的?”
說完,暮雪恨恨地踢了一下桌子。
“這幫牆頭草,平時口口聲聲說喜歡季末會長,要一直追隨他,可到了關鍵時候,連這一點點信任都不肯給他。”
“我去看看。”心中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我飛一般地衝出了教室。
走廊上,操場上,到處都三三兩兩圍滿了人群。大家議論紛紛,如暮雪所說,果真流言的苗頭已經指向了衛季末。
因為他的沉默,就連原先對他堅信不疑的粉絲們,也開始動搖了。
“都說知人知麵不知心啦,瞧你們平時,看人家長得帥一點兒,就把人家當成完美無缺的寶貝一樣。結果呢?”
“也許,季末會長有苦衷也不一定呢?”
“苦衷?算了吧,他自己都默認了,你還在為他說話?”
“真沒想到,衛季末居然是這種人。”
“對啊對啊,真是人不可貌相。”
“我以前真是瞎了眼,才會崇拜一個小偷!”
我一路走過去,同學們對衛季末的討伐聲源源不斷地傳入我的耳朵裏,讓我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強烈。
這些愚蠢的人!
別人說什麽你們就相信什麽,難道你們的腦子都是擺設嗎?
我再也忍不住了,向著其中一處人群衝了過去。
“喂,你們!”
我才剛剛開口,剛才還嘈雜得像五百隻鴨子一樣的人群突然安靜了下來。這種詭異的寂靜,讓我心底生出一股莫名的煩躁。
大家齊刷刷地看著我,用一種帶著幾分探究的詭異目光。那種感覺,就好像我是從外星球來的一樣。
這是怎麽回事?
這種詭異的眼神,從走出教室開始我就察覺到了。
大家這都是怎麽了?
難道我臉上花了?還是我早上的衣服穿反了?
我低頭飛快地檢查了一下,沒有啊。
不管了,正事要緊!
我搖搖頭,甩掉心裏的不安,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你們昨晚有人親眼看見衛季末進入書畫社陳列室偷竊了嗎?”
大家麵麵相覷,沉默不語。
“可是我有!”我揚了揚下巴,心中突然感到一絲得意和慶幸。
衛季末,你這個討厭的家夥,還好有我可以為你作證,為你洗刷冤屈!
從此以後,你就等著對我感恩戴德吧!
“昨晚放學以後,我看見衛季末走出了學校。所以,昨晚他有不在場的時間證明。”
我得意地掃過人群,期待從他們臉上看見後悔、自責、惶恐的表情,卻發現大家用一種十分複雜的目光望著我。
“得了吧,林一寧,我們知道你暗戀季末會長。這麽大的事,不是你隨隨便便說兩句就能讓他推卸掉責任的。”
“沒錯!你說季末會長昨晚不在學校。除了你,還有誰能夠證明?昨晚值勤的方老師說了,衛季末並沒有向他請假。而我們都是知道的,他向來一個人住在學校的單身公寓。所以除了你,沒有人能夠證明他昨晚不在學校了。”
“什麽?我暗戀衛季末?”有那麽一瞬間,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群愚蠢的家夥,知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
“拜托,這一點兒都不好笑好不好?”我無奈地說道。
“行了,林一寧,你就別狡辯了。我們都早就知道了。”
“嘖嘖,林一寧。真是看不出來嘛,你居然暗戀衛季末。還對他死纏爛打的。平時不是裝出一副對什麽都不屑一顧的樣子嗎?怎麽,關鍵時候就露出真麵目了?”
“我聽不懂你們在說什麽!”
林一寧,淡定!
要淡定!
這個時候不是追究這些謠言的時候,為衛季末洗清冤屈才是重點。
你如果生氣了,才是上了他們的當呢!
“雖然不知道是誰在中傷我,不過,我發誓,要是被我逮到了,他就死定了!”緩緩地環視了一下四周,我深呼吸了一口氣,將聲音提高到讓周圍的人都足以聽得清清楚楚。
“還有,雖然衛季末住在單身寢室,也沒向值班老師請假,可不是除了我,就沒人能夠證明他的清白的。昨天,不隻是我看到衛季末出去了,還有汪薇和她的朋友,也能證明。”
“林一寧,你在胡說什麽?我昨天什麽時候看見過衛季末同學了?”我的話音剛落,汪薇的聲音突然從身後響起。
看樣子,她來了已經有一會兒了。
“昨天,你攔住我的時候。”我直視著她,目光灼灼。心中卻是暗自狐疑,汪薇不是喜歡衛季末嗎?為什麽這個時候不幫他不說,還要落井下石?
“林同學,昨天我的確攔下你請教某些問題。可是也僅止於此而已。我可從來沒看見過我們的會長大人!”汪薇的視線與我的目光膠著在一起,充滿了挑釁,“事關重大,這種話可不能亂說。”
“好!你不承認也沒關係。我總會找出真相,讓你們看清楚誰在撒謊的!”我心中疑惑重重。
莫名的流言,衛季末的沉默,汪薇的反常,像一張無形的大網,將我牢牢地困在其中。
不過,沒關係!不管是陰謀也好,還是誰精心設計的一場局也罷。都難不倒我偵探天才林一寧的。
愚蠢的凡人們,你們就等著接招吧!
4
該死的衛季末,到底跑到哪裏去了?
我幾乎找遍了校園的每個角落,都沒有看到他的蹤影。
聽說他早就從校長辦公室出來了,可是像人間蒸發了一般,憑空消失了。
啊啊啊,該死的衛狐狸,等我找到你,一定剝了你的狐狸皮,把你吊在教學樓頂上示眾三天三夜!
對啊,教學樓頂,我怎麽沒想到那裏?
我拍了拍腦袋,眼前一亮,飛快地衝向了教學樓天台。
還沒走到,天台上就隱隱有熟悉的聲音隨風傳來。我心中一動,放輕了腳步,朝通往天台的樓梯走去。
“季風,你鬧夠了沒有?”這是衛季末的聲音,一如平常的悅耳動聽,卻沒有了平日的淡定與從容,隱隱的,還帶著幾分隱忍的憤怒,“你到底為什麽要這麽做?”
“我為什麽這麽做,哥哥你還不知道嗎?”陌生的男聲,帶著幾分明顯的挑釁意味,說出的話卻讓我腳下一個踉蹌,差點兒摔倒在地。
什麽?哥哥!
樓上這個人,難道就是傳說中的衛季末的弟弟衛季風?
說起這個衛季風,在學校也算是個如雷貫耳的人物。說他是傳說中的人物,是因為他經常是神龍見首不見尾。
雖然是錦瑟學校的學生,與衛季末也是血濃於水的親兄弟,可他與其兄長,卻是南轅北轍。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這衛季風,仗著是衛氏集團的二公子,在學校經常恃強淩弱不說,上學還經常三天打漁兩天曬網,從來不遵守學校的規章製度,成績也差得一塌糊塗。
如果不是他的身份和衛氏集團每年捐贈給學校的大量助學金,隻怕衛季風早就被學校開除了千百回了。
等等,這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剛才我沒聽錯吧?這件事,是衛季風做的?
天啊,怎麽會?
我捏了捏自己的臉蛋。
會疼啊,難道我不是幻聽了?
我還在困惑,衛季末的聲音已經再度清晰地傳入了我的耳朵裏——“季風,你到底鬧夠沒有?鬧夠了,就趕快收手。不然小心我把這件事告訴爺爺。”
哇,真是驚天特大新聞啊!
這件事的精彩程度,已經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
難怪衛季末會一直沉默,就連被學校和同學們冤枉,都沉默不語呢。
原來如此!
身為哥哥,就算明知道弟弟犯了錯,衛季末也不能為了洗刷自己的冤屈,直接將弟弟推出去吧。
所以,他才寧可自己被冤枉?
嘖嘖,真是兄弟情深呢。看不出來,衛季末還是個盡職的哥哥呢。
我正在感歎,衛季風的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挑釁與囂張,徑直傳入我的耳朵裏。
“告訴爺爺?嗬,哥,我們要不要打個賭?”藍天白雲下,黑衣少年五官俊朗,臉色卻有幾分病態的蒼白。
挑染的彩色頭發和他耳洞裏戴著的一粒鑽石耳釘在陽光中分外奪目。比那更奪目的是他唇畔毫不掩飾的譏諷與隱恨。
“就賭爸爸送你的那輛心愛的玩具汽車好不好?我賭你絕對不會把這件事告訴爺爺,對嗎?我的哥哥,會長大人!”
“衛——季——風!你不要太過分了,你別以為我真的拿你沒辦法。我隻是……”
衛季末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衛季風不耐煩地打斷了:“那你就去啊,去告訴爺爺,我偷了學校的名畫。去告訴校長,事情不是你做的。你隻是替我背黑鍋而已!你趕緊去啊,你怎麽不去呢?”
“那不過是因為,我不想你一錯再錯而已。”衛季末牢牢地凝視衛季風,目光裏風雲洶湧,“季風,現在回頭還來得及。趁事情還沒鬧大,趕緊把畫給交出來。其他的事情,哥哥都會幫你解決的。”
“把畫交出來?哈哈,哥,你真以為我是三歲小孩嗎?”嘴角揚起冷冽的笑容,衛季風眼中藏著毀滅一切的瘋狂,讓我的心忍不住狠狠地顫抖了一下,“把畫交出來,這件事就不好玩了。那我幹嘛還費盡心機地策劃這一切?”
“還有,我的會長大人,別把自己說得那麽慈悲。你以為我不知道啊?
你之所以不敢告訴爺爺,是不想破壞我和你在他眼中兄友弟恭的形象。要是說出去了,你豈不是就做不了我完美無缺、沒有瑕疵的哥哥,做不了爺爺的好孫子了?為了開脫自己,出賣弟弟,就算這件事是我做的又怎樣?就算是爸爸和爺爺責罰一頓又怎樣?能揭穿你偽善的麵具,付出什麽樣的代價,我也是在所不惜的!”
好一個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漢子。
若是換在前幾天,我一定會忍不住為衛季風擊掌喝彩!
可此刻,看著陽光下那個隱忍而沉默的白衣少年,看著衛季風挑釁而得意的笑容,我心中卻如同打翻了調味盤一般,五味陳雜。
去他什麽見鬼的兄弟情深!
去他什麽見鬼的兄友弟恭!
原來真相竟然這樣冷漠而殘酷。
難怪那天舊城老街上,衛季末看著那一家三口的目光會那樣沉迷而豔羨呢。
原來他竟然生活在這樣一個冰冷的家庭。
衛季風與衛季末有什麽樣的前塵舊事我不知道,可身為血濃於水的親人,至少不應該這樣對自己的哥哥。
我抬眼,望向天台上那道修長的身影。陽光下,衛季末的身子明明堅強而挺拔。可不知為何,我卻覺得此刻的他,像極了一個孤立無助的孩子。
心裏有什麽東西,轟然垮塌下來。
我抿抿唇,轉身大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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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蕭雒南。”我在台球室找到蕭雒南,他放下球杆,在一幫小混混的口哨聲中向我走來。
一向冷峻的臉上,竟有幾分可疑的紅暈。
“沒事跑到這裏來幹什麽?”蕭雒南沉著臉,將我拉出了台球室,“一個女孩子,這裏是你該來的地方嗎?”
“找你啊。”看他向來麵無表情的臉上帶著幾分少見的怒意,我竟忍不住有些莞爾,“怎麽?不能來找你嗎?”
“以後有事找我,叫他們通知一聲就是了。別自己過來,知道了嗎?笨丫頭。”蕭雒南牽著我的手,走出那條魚龍混雜的小巷,爾後停下腳步,若有所思地看著我,“說起來,這還是你第一次主動找我。說吧,有什麽事情?”
“呃……被你看出來啦。”被他輕易地看穿來意,我心中倒是生出幾分不好意思,但事關重大,我也沒時間和他扭捏,索性開門見山地說道,“蕭雒南,我想請你幫一個忙。”
“你是說,讓我幫衛季末向學校做一個不在場的時間證明?”聽完我的來意之後,蕭雒南嘴角隱藏的笑意慢慢地淺淡了下來。
他靜靜地看著我,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我幾乎懷疑,時光都因此而凝固了下來,他才慢慢地開口。
一字一句,穿透身後刺耳的汽笛聲,穿透喧鬧的嘈雜聲,穿透小巷悠閑的午後時光,敲打在我的心間。
“林一寧。”他喚我的名字,鄭重其事,眼底有我看不真切的深光,“他們說的是不是真的?”
“啊?”被那雙深邃迷離中又帶著幾分殷切期盼的眼眸看著,不知為何,我竟有幾分走神,一時之間竟沒反應過來,他說的到底是什麽意思。
“他們說,你喜歡衛季末,這是不是真的?”見我疑惑不解,蕭雒南再度開口,卷翹的睫毛安靜地伏在眼瞼之上,像一對隕落花間的蝶,“林一寧,你真的喜歡他嗎?”
“怎麽可能?”我幾乎是下意識地反駁,聲音大得連自己都嚇了一跳,“蕭雒南,怎麽連你也相信這種鬼話!”
“是嗎?”蕭雒南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語氣淺淡得近乎虛無。
那道灼灼的目光,卻一眨也不眨地看著我,執著堅定。
“當然!”
我慌亂地躲開他的視線。下一秒,又後悔不已。
該死的!林一寧,你本來就不喜歡衛季末啊,躲什麽躲!
“那我不幫。”
蕭雒南的聲音不大,卻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為什麽?”
情急之下,我一把抓住蕭雒南的手。
“因為,我看他不順眼。”蕭雒南低下頭,目光落在我們緊握的雙手上,向來冷峻的目光突然柔和了幾分。
“蕭雒南,你是認真的?”我氣極了,抓住他的手狠狠用力捏了一下。
“當然。”他麵不改色,答得尤其認真。
“那好。”我咬咬牙,下定決心,抬頭看向麵前的男生,堅定地問道,“蕭雒南,你還記得那三個願望嗎?現在,我要向你用掉其中一個。”
C H A P T E R 04 來自血親的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