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昏暗,星月暗淡,威武將軍府裏早已漆黑一片,唯餘偏僻處的小院子裏,還有著微弱的燭光。

屋子裏時不時的傳來傷心難耐的哭泣聲,抱頭痛哭的正是林夫人母女。

她們已經哭了大半天,毫無辦法的兩個人,似乎也隻能用哭泣宣泄他們心中的痛苦。

“哭,是解決不了任何辦法的,你們與其有在這哭的功夫,倒不如想想怎麽才能讓林姑娘避免嫁入申家。”

一陣清冷的聲音突然響起,嚇的母女二人鬆開了彼此,怔怔的看著來人,身穿月牙白錦袍,身形清瘦,容顏如畫,雍容雅致。

林紓兒認出了他,是薛湛!

他怎麽會來?

薛湛從容不迫的從腰間拿出兩方袖帕,遞給林夫人母女,溫聲道。

“擦擦眼淚吧。”

林紓兒一下子漲紅了臉,接過手帕,慌張的在臉上擦拭著,糟了,自己這副醜樣子,一定被薛公子都看到了。

薛湛顯然沒有想那麽多,他直接坐到了這對母女的對麵,目光溫淺的注視著他們。

“林夫人莫傷心,林姑娘的事情我聽說了,對此,我想問你們可有何打算?”

林夫人紅腫著雙眼,無精打采地搖著頭。

“我一個婦道人家,又能有什麽好辦法?”

是她這個當母親的沒用,不能保住自己的女兒。

“那你就忍心讓自己這麽如花似玉的一個女兒嫁,給那麽一個廢物?”

薛湛反問道。

林夫人膽怯回答。

“可是我擰不過,林孝文和王貴妾。”

他們兩人在府裏隻手遮天,根本沒有她這個正室夫人說話的地方。

薛湛繼續麵容平靜道。

“您知道的,如果林姑娘嫁進申家,她這一輩子可就毀了,甚至連性命都保不住,誰都知道申如柏是得了花柳病,活不了幾天了,林姑娘此次嫁進申家,也是為了衝喜,難道你希望自己的女兒年紀輕輕就染上花柳病,香消玉隕嗎?如果是這樣,那麽林夫人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也就沒了,從此孤苦一人。”

“據我所知,威武將軍之所以這麽急著把林姑娘嫁到申家,是因為他把林姑娘賣了一個好價錢,整整五萬兩白銀,隻要林姑娘嫁進申家,那聘禮就可以立刻到了將軍府。不光如此,林孝文還希望等林姑娘嫁進去以後,申公子一死,林姑娘就能名正言順的繼承申如柏的全部身家,到時候那些錢也都要全部交給林將軍。”

“如果林姑娘死了,那就是再好不過,因為活生生的一個女兒送進去沒幾天就沒了,她正好可以趁此借口再從身家訛詐一筆!”

據他所知,林孝文的那個外室,經大夫診斷懷的是雙胞胎,所以沒了個女兒,他也不會在意,反正他馬上又要兒女雙全了。

至於他需要錢,也是為了平南王。

平南王反叛在即,軍隊打仗需要大量的銀兩,他身為其心腹,自然會想辦法解決銀錢上的問題。

薛湛一字一句無情的話語,深深刺痛著林夫人母女的心,他們怎麽能有如此薄情寡義的親人?

林紓兒雖然恨父親,但是更能接受這個事實,因為父親一直不喜歡她,隻偏心庶弟。

而她身為女兒,最後的一絲價值就是嫁人,他當然會毫不留情的將她榨幹淨,所以這樣的原因和結局,她一點也不意外。

反倒是林夫人眼底滿是絕望,她紅著眼睛,從未如此恨過這個絕情至此的男人!

不管怎麽說,紓兒也是他的嫡女,代表著將軍府的顏麵,他竟然為了錢能將女兒送給一個商戶去衝喜?怎麽就如此喪盡天良!

自從這個王貴妾入府後,無論她們母女過著什麽淒慘的日子,雖然心裏有責備,但是卻沒有恨。

因為她知道男人喜新厭舊是本性,是她自己沒本事,爭不過王貴妾,這都是她的命,可是他怎麽能將如意算盤打到自己女兒的身上。

薛湛看著渾身氣到發抖的林夫人,淡然道。

“林姑娘的生死可盡在林夫人手中一人掌控!”

林夫人抬起衣袖,擦了擦濕潤的眼角,語氣中帶著一絲急切。

“公子,這話是何意?”

“現在隻有一個辦法能救林姑娘?”

“什麽辦法!”

“和林孝文和離!”

林夫人一聽這句話就泄了氣,林紓兒也覺得所有的希望瞬間破滅,離開林家,對於她們母女是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薛湛看著沉默不語的母女二人,不解道。

“怎麽?你不願意和離?”

林夫人搖搖頭,又點點頭。

“不是我不願意和離,而是我根本沒有和離的資格,公子我隻是一個年老色衰的婦人,我若離開將軍府,日後的日子該怎麽過?我也就不說了,畢竟我也是一隻腳踏入棺材的人,哪怕立刻死了也無妨,可是我的女兒又該怎麽辦?”

“紓兒是個女子,父母和離,傳出去對她的名聲也不好,她日後怎麽嫁人?假如我帶著女兒一起走,那麽我們母女倆毫無生計可言,隻能流落街頭。紓兒說不上是傾國傾城,但也是個絕色佳人,她這樣的容貌若無處可歸,您覺得對她來說是件好事嗎?恐怕不是賣到妓院,就是被人羞辱!”

與其讓她們母女活的一點尊嚴都沒有,還不如順應著現在的生活,最起碼衣食無憂。

聽到林夫人的這番話,薛湛莫名想起福莞。

她真的和所有世間女子都不一樣,當她遇到命運不公時,從來沒想過妥協,而是奮力向上拚搏,用自己的雙手重新闖出一條路走。

清風近日的信也傳了過來,如今的她,更是混的是風生水起,甚至將林孝文曾經最得力的大將李天壽收歸麾下……

同樣是女人,怎麽差距就這麽大呢?

薛湛回過神兒,繼續道。

“這點您可以放心,福將軍知道悠然居原本屬於您的嫁妝,隻是被林孝文那個無恥之徒搶占過來,雖然林安生打賭將其輸給了福將軍,但她仍將其中兩成股份留給了你,即便您離開林家,也絕對後半生衣食無憂,你若擔心安全問題,我也可以想辦法派人暗中保護你們母女。”

林夫人聽了這話,大吃一驚。

“福將軍怎麽會……”

薛湛的嘴角牽起一絲溫潤的笑意。

“福莞是個很有心的女子,而我這次之所以會站出來幫你們,也是受她所托。”

林夫人聽了這話就更詫異。

“是福將軍,讓您幫助我們的?”

她們與福將軍平日裏也沒有任何焦急,平白無故的她怎麽會幫他們母女?

薛湛微微頷首,目光看向林紓兒。

“這都是林姑娘曾經結的善緣,福將軍感念林姑娘在秋狩時對她的幫助,因為這份恩情,她在臨走前特意叮囑過我,讓我對你們母女多加照顧。”

林舒兒有些訝異,她怎麽也沒有想到是福莞,雖然自己在秋狩時,提醒過她要注意林將軍父子,但更多出於私利,希望看到他們吃鱉,沒想到她的心卻如此大度,人不在還想著怎麽幫她們母女……

福將軍真的是個好人。

林夫人左右思考,半晌,才抬起頭為難道。

“薛公子,感謝你們的幫助,恐怕這件事實現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