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正說著,外頭白萱一臉喜意的端著剛洗好的草莓走了進來:“主子,洗好了,瞧著就這麽鮮亮好看,味兒肯定是不錯的!”
一大清早,皇上那裏剛摘下來的草莓果兒就再送了過來一盤兒。
皇上倒也聽話,把那些個長的不那麽周正的叫人摘了一小盤子給太後送了過去。聽說今兒個早上,妃嬪們都在太後那裏直誇皇上孝順呢。
“唉,可惜,瞧不見呢……”一邊歎息著,一邊兒捏了顆草莓丟進了口中,含混不清的嘀咕著。
用罷了午膳,略做歇息的柳蔓月換過了小太監的衣衫,由白瑩扶著,進了秘道之中。
到了那處三岔口處,遠遠的就瞧見皇上正同提著燈籠的小珠子、兩名侍衛等在那處。見她過來了,皇上伸手牽住她的手,兩處人合成了一處,一總兒的上了山崖而去。
看著她坐在一抬手就能觸及的地方,皇上心裏頭格外舒暢自在。這些日子雖說晚上日日都能見著,但少了那紅袖添香的樂趣,總是叫人心中空落落的。
小珠子同白瑩二人伺候畢了,便站到了亭子外頭守著門兒,自不敢朝裏頭瞧去。
柳蔓月就坐在皇上身邊兒,手裏頭拿著本雜談翻弄著,看了沒一會兒,竟就沉沉睡去。
看著那海棠春睡景,竟叫皇上有些個哭笑不得,抬手在額頭上敲了幾敲,眼睛瞧著邊兒的那榻,琢磨著,回去該叫人在那榻前支個屏風,好叫她睡時萬一過來人也不礙得……倒也是,她是自己的女人,叫侍衛這些人瞧見還好說,可要是有外臣偶爾覲見,哪裏還能叫他們瞧見她?
一連四日,每日午後皆要跟著皇上一同上崖,晚上幹脆就在一處用膳。反正皇上不必陪著太後用膳,皇後那裏……自是無妨,這幾日間皇上連見都沒見她一麵兒。
這日一大清早,換好了衣衫,瞧著鏡子中的女子麵若桃花,唇紅似霞,哪裏有半點兒害過病的模樣?眉頭微皺了皺,柳蔓月轉頭對白瑩道:“臉色太好了。”
今兒個要去皇後那處請安,自己又是病過幾日的人,現下這個模樣,就是個傻子瞧了,怕也能猜著自己是裝病的了吧?
白瑩看了看柳蔓月的臉色,心中暗歎了一聲兒——生得這般美,自己都快不任性下手了。打從梳妝台子裏頭翻出個粉盒子來,裏頭是黃黃的粉,在她臉上略撲了一點兒,果見鏡子中的美人一下子就憔悴了許多。
又在唇上不知點了點子什麽,那唇亦不再紅潤,竟是一副病西施的模樣。
“想不到你還有這個本事呢。”衝著鏡中人笑了笑,柳蔓月轉頭向白瑩誇道。
白瑩微微彎身,並不做答,要是連這點子本事都沒有,皇上又哪裏會叫自己過來伺候這位?心尖兒上的,自要最穩妥在守在邊兒上才是。
一手扶著白瑩,柳蔓月一步步慢吞吞的出了院門兒,朝東邊兒的路口處走去,剛走了沒幾步,遠遠的就瞧見同在秋水閣這邊兒的王采女也扶著個宮女的手走了出來。
見了柳蔓月,王采女忙過來拜下,行禮起身。
在她臉上掃了兩眼,見她比剛入宮時還要瘦上兩圈兒,臉色也不大好,這個病可是真病,絕非是自己這臉上擦粉的假病能扮得出來的。
“這幾日沒能給柳美人請安,實是妾身罪過。”
“哪裏的話,不是生病了麽?”柳蔓月話聲兒也壓低了些個,顯得似是中氣不足一般,“我這裏也病了幾日,沒能給皇後娘娘請安,說起來,咱們倒是一樣呢。”
見柳蔓月似是和氣,王采女這才微鬆了口氣,低頭、略靠後半步同柳蔓月一遭向南走著。
“李采女那裏還下不了床呢,說起來,她也是個可憐的,這才入宮幾日?竟連這園子都還沒逛過呢。”
聽柳蔓月提起李采女,王采女忙應道:“正是呢,她氣色倒好,就是腳傷了,行動不得,憋在屋子裏頭也怪悶氣的。”
二人走著,遠遠的已經瞧見聽雨閣的屋子了,繞過這處,後頭就是皇後住的芯房居,柳蔓月愁眉不展,輕歎了口氣,轉頭對跟在身邊兒的王采女低聲道:“這幾日沒能過來請安,心中總是……唉……”
王采女聽了,臉是亦是有些個不大好看,亦歎了一聲。宮裏頭妃嬪皆拜見了皇後,隻她們幾個病了的,隻怕這會兒再過去,旁人都已經熟識了起來,柳美人還好說,可似自己這般低位的采女,怕是連皇後娘娘同眾妃嬪的眼都入不了呢。
芯芳居中,來請安的妃嬪已經來了一多半兒,見柳蔓月同王采女一遭來了,一雙雙眼睛或明或暗的打量在二人身上。王采女倒也罷了,雖相貌尚可,卻也不過是中上之姿,又剛病過,又好看得到哪兒去?倒是那位一直沒怎麽見的柳美人,倒果不負這“美人”二字。
也怪道宮中宮女們暗中傳言,說便是進來的這些個新人中,也再沒哪個生得能及得上她的呢。
這會兒柳蔓月膚色發黃,略帶著點兒愁容,好歹掩蓋了二三分的顏色。可便是如此,仍是叫眾妃嬪心下詫異——這般容貌,竟還沒得皇上喜歡?那玉嬪到底使了何種手段,怎麽的就能叫皇上這般的離不開了?
一連五六日,皇上除了大婚那日去了皇後那處呆了一會兒外,再沒點過除玉嬪外的哪個女子,五六日中,她竟足足伺候了四日!
心下正自疑惑,就聽著外頭又來了人,抬眼一見,可不正是玉簟涼?春笛在一旁扶著,入了門兒,低位的妃嬪紛紛起身行禮,玉簟涼臉上帶著三分淡笑,目不斜視的走到皇後麵前微微福下,請了安,又給宋妃見了禮,這才悠然坐下,含笑環顧四下。
柳蔓月暗中打量了她兩眼,見她臉上笑中帶春,眉眼間流露著一股子媚態出來,心中暗自詫異——那小劉子手段真是不低了呢,拿著個假東西竟把她弄得就似真真受了寵愛一般。可見,黃瓜不在真假,能調動女人荷爾蒙就好……
皇後仍是一派雍容華貴之姿,端坐於上座之上,眼睛環視下麵眾人。
眾妃嬪湊趣說了幾句,皇後便點向柳蔓月處,問道:“你身上可好些個了?”
柳蔓月忙垂著起身,聲中帶了兩分感激之間:“謝娘娘關懷,已大好了,昨兒個還坐起時隻覺著頭暈呢,晚上用了娘娘遣人送過去的藥,睡了一覺,早上起時竟覺著不暈了。”
皇後微微點頭:“有用處便好,咱們皆是一處伺候皇上的,必要先把自己身子調理好了才好呢。”
這話說得眾人紛紛點頭,幾雙眼睛便含著譏笑的瞧向柳蔓月這處。柳蔓月隻麵上含笑隻裝做未覺的模樣。
說了會子話,皇後方道:“太後太妃這會子應已經起了。”說罷,便先起身,帶著眾妃嬪出了芯芳居,朝太後的和頤殿行動。
一路上,連皇後都隻走著,後頭的妃嬪更沒哪個敢叫人抬著。一行人按著位份,排著長龍一般的向太後那處行去。
二月末,園中已經是生機一片,桃花開滿了枝頭,迎春映出一片金黃色,風一起,帶著那楊柳絮子上下紛飛,直叫這些入宮前沒怎麽出過門兒的妃嬪們暗中抬著眼睛,左右打量個不停。
朝政從皇帝親政前,太後便陸續交割清楚了。本以為他小孩子家家的,玩兒心太重怕一時接不過去手,卻沒想,自己交多少,他便收多少。本還怕他因從沒理過,再出些什麽事端,下頭大臣也未必臣服,卻沒想到,這幾天冷眼瞧來,他倒事事處處打理得還算妥當。
太後這才鬆了心下來,這幾日亦許皇後帶著妃嬪過來許安。
叫眾妃嬪皆落了坐,按位份高底一一坐下,由上到下掃了一圈兒。柳蔓月這美人一位雖隻在中間兒,可能坐在她上頭的算是皇後竟才隻有六人。下頭那成片兒的采女,此時在這太後宮中,連大氣都不敢喘上半聲兒。
“這幾日園子裏頭花兒也都開了,水也都解了凍,正是在園子裏頭逛的好時候。”
聽太後如此說,皇後微點了點頭,臉上說笑不笑,自帶著一份莊重:“正是如此呢。”
在芯芳居還好,大家都會故意湊皇後的趣,可在和頤殿中,每回太後開了話頭兒,皇後隻一接話,這屋裏頭便能冷場好半晌。
柳蔓月此前雖沒見著,可以隱約聽了一耳朵,此時瞧著,果皇後一接口,眾人竟連如何接話往下說都找不著話頭兒了。
又仔細瞧了瞧那位皇後娘娘,嘴角雖往上微微彎了點子,可臉上卻半分笑意皆無,眼睛半垂著,不瞧人也不看屋內擺設。說她這是在跟誰嘔氣呢?可臉上又連半分生氣的模樣都沒有。可要說她心情很好……更是不像。
就好像,這屋子裏頭她誰都沒在意,誰也懶得理會一般,便是連太後,也隻是因著她身份尊貴,她說的話叫皇後不得不接,這才開口應聲。
這位……到底是個怎麽回事?她這般愛搭不理的模樣,到底是因著什麽?閣中怎麽會叫這麽一位出來?可她又不似早先那減蘭,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