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於床上睡得正自香甜,忽覺有人扒拉自己。本來臉衝著裏頭睡得好好的,可那人卻非要叫自己轉個身兒,還拿著胳膊往自己腦袋下頭塞。

皺著眉頭睜了眼,跟皇上大眼對上小眼,半晌,柳蔓月方開口道:“皇上,今兒個不是睡玉良人的日子麽?”

“哦——?”原本把她鬧醒了,心下多是幾分歉意,可偏偏的,這女人竟好死不死的來了這麽一句,把皇上那點子歉意皆給拍到了九霄雲外去了。

心裏頭咯噔一下子,柳蔓月這會子才回過神來。這些話不過平素心裏頭想想,哪回也沒真跟他說過,自己一個沒睡醒,怎麽把這話竟跟他說出來了?!

“蔓月……吃味兒?”臉上笑容瞬時變大,見她睡著,原本隻想好生抱著她一遭睡,今兒個先莫折騰她的,可聽了這話,心裏頭好似被溫熱的水泡著一般,竟舒坦得叫人合不攏嘴!

她吃味兒了,她竟真真吃味兒了!她心裏頭,果是有朕的!

雖夜夜睡在一處,二人行房時亦如水乳|交融般舒暢,可因她平素那股子並不把自己放在心頭的模樣,隻叫他心裏頭沒底,生怕隻是自己一頭熱,她卻絲毫不在意。可現下,隻她這一句話,便好似把他的心給捧到了天上去似的。

柳蔓月愣了下,吃味兒?吃的哪門子味兒?不過是疑惑他怎麽不去睡別人,又跑來自己這裏罷了!他到底想到哪兒去了?

想到哪兒了不必管,現下小皇帝隻惦記著做到哪兒呢。

硬拉著她坐了起來,三兩下的去了她的衣衫,便叫她背衝著自己四肢著地。柳蔓月那裏還頭暈腦脹的沒鬧清楚他到底要自己擺成什麽樣兒呢,就被他打從後頭頂了進來。

一哼哼就直哼哼了多半夜,半趴在床上閉著眼睛就要睡。皇上怕她這般睡著不舒坦,好歹是抱到了懷裏麵兒,一邊在她肩膀上頭拍著,一手攬在她的腰上輕輕摩挲著,把口鼻抵在她的耳邊兒柔聲道:“月兒,朕隻來你這處,再不去旁人那裏……”

雖迷糊著,這話卻聽了個清楚,心下微震了震,長長的睫毛抖了幾抖,忙把那心思壓了下去,假意迷糊的哼了兩聲兒,便裝著睡著了。男人在床上說過的話……哪裏能信得?他現下還小,日後……哪裏真個能信……

皇上不知她是裝的,隻覺著今日格外舒暢,大手在肩膀上依是一下下的拍著,拿鼻子在她耳上蹭著:“這宮中,隻你一個當得‘美人’二字,這二字,日後再無人能用得……”

一覺睡醒了,心裏頭就跟被人塞進了塊大石頭般的沉。待白香就著鏡子給自己梳好頭發後,身子已是大好的白萱般端著茶水進了屋兒。

“主子,今兒個可熱鬧了呢!”

“嗯?”這丫頭病好了後,在這院子裏頭還是怕得緊,更打死不敢往秋水閣正居處湊合,可到底壓不住她那性子。因著怕她惹禍,提著她的耳朵囑咐了兩日,叫她決計不能到外頭說這處院子裏頭的擺設陳列,這才放她出去放放風。

今兒個剛是頭一日,她竟就能打聽回來消息了……

“昨兒晚上不是玉良人去皇上那處伺候麽?聽說,大半夜的,被皇上就這麽趕了出去,也沒人送回去,一個人兒哭哭啼啼的回去了,一大早兒上皇上就下了令了,把她貶為才人了!”

眨巴眨巴眼睛,皇上昨兒個……是幾時來的來著?這事兒到底是他提前算計的,還是昨個兒晚上真出了什麽事兒,叫他氣惱了?

可他昨晚上來得太晚了些人,自己那會兒還沒睡醒呢,等他完了事,自己哪裏還能爬起來同他聊天?

白萱因為著實害怕,晚上不敢當值,倒便宜白瑩同白香伺候了,故並不知道晚上皇上來的事兒,這會兒兩眼冒著光,忙把那茶具皆放到了幾上頭,湊到柳蔓月身邊兒眉飛色舞的說著:“今兒上上奴婢本想著出去打聽打聽咱們院子那兩處新進的采女,沒成想,一出去就聽著這麽個天大的消息。哼,那玉才人也真是,以為趁著玉芳儀的勢,就可籠絡住皇上的,哪想到連龍床都沒上呢,竟就這麽被打發回去了!也不知道哪裏犯了忌諱呢!”

那個玉簟秋哪裏就能這麽蠢?玉簟涼是如何在皇上那裏行事的,她便打聽不出十分,多少也能打聽出四五分來。隻要老實聽話,想必小皇帝也不介意再讓小劉子拿她試試手,可她怎麽就能惹了皇上?還叫皇上給貶了呢?

莫非……是她瞧見了什麽,又或知道了什麽?!

心中微突了突,隨即又忙壓了下來。要是她真個知道了什麽,莫看小皇帝還是個小孩子,可也未必不敢狠下手來把她處置了。現下這樣隻趕走貶上一級,倒像是……故意的?

柳蔓月那裏想不明白的,園子裏頭頭日剛進來的那些個妃嬪們亦是想不明白,不過,她們卻知曉,就算指望著玉芳儀的提攜,那個玉才人也是個上不了台麵的!指不定因著這事兒,倒把小皇帝給惹得連帶著把玉芳儀也給冷落了才好呢。

一連數日,皇上再沒叫過哪個伺候的,就在太後娘娘心裏忍不住、想幹脆把朱表妹給送過去時,皇上——翻牌子了。

“玉芳儀?”宋妃聽著消息,微愣了愣。

“可不是!還當是皇上惱了,這幾日皆淡著她呢,哪成想,竟又叫她給圓回去了!”珍兒氣乎乎的嘟著嘴巴。

“不急。”隻稍愣了下子,宋妃臉上便淡笑了笑,“待到二月,皇後入主東宮,那時再會會那位玉芳儀。”

“主子是想……借著皇後的手?”珍兒聽了,忙兩眼發亮問道。

宋妃輕搖了搖頭,淡笑道:“皇後入主東宮,這些妃嬪便每日皆要過去請安了,那會兒自能和那玉芳儀碰上,也可瞧瞧她有何手段。現下這一個來月的功夫,咱們連這園子裏頭哪處是做什麽的還都沒摸清門路呢,哪裏能管得了其它?”

珍兒這才恍然點頭:“這倒是呢。”

小桃兒見自家主子坐在窗邊兒,一副暗自神傷的模樣,心下惴惴,笑著上前道:“主子,外頭這天氣一日暖似一日了,可要出去走走?”

朱嬪愁眉未展,仍望著外頭那藍天白雲:“北麵春寒,外頭還冷得緊呢。”

“主子。”小桃兒湊到朱嬪身邊兒,低聲道:“奴婢聽說,皇上往日這會子,可都在園子裏頭踢蹴鞠呢!”

朱嬪聽著“皇上”二字,那臉上立時如刷了一層粉似的紅了起來,心下又羞又惱:“胡說!哪有去……去……堵著表哥的道理……”那聲兒卻越說越低,心中亦是猶豫得緊。

自打那陣子住進這鶴臨園兒中,朱華清這一顆芳心,便緊緊索到了皇上身上。那是自己的表哥,又是頭一回見著的外男,且皇上生得又那般好看,再是這天底下最最尊貴之人。如何不叫這麽一個青春女子生不出心動之意來?

可入宮至今,除了頭一日見了麵外,他再沒叫自己過去伺候過,莫非……他是忘了還有自己這麽個表妹了麽?

“主子,咱們不過出去逛逛,遇上了便是遇上了,遇不上就遇不上唄,咱們是瞧景去的,又不是找皇上去的?”

北麵天寒,春日來得晚。平素裏那禦花園同皇上偶遇的段子,這會子似是不大管用了。

朱嬪在外頭逛了一會子,皇上沒遇見,倒碰著了安嬪。二嬪相遇,客套了兩句,便又各逛各的去了,朱嬪這一路走來,嬪遇著了一位,芳儀遇著了一位,良人遇著兩位,才人遇著了三位。連那些個沒分位的采女都幾乎全都遇了個遍。

除了早先進過的柳蔓月三人並宋妃外,別說皇上了,連半根黃瓜都沒遇著!

二月皇上便要登基繼位了,這幾日除了晚上歇在柳蔓月處,白日裏自是忙得緊。便是太後那裏早上聽政時,也時不時的能瞧見皇上過去,哪裏能得了閑功夫和這群拿著網子到處撈皇上女人們碰麵兒談情?

從下人那裏得知,這些日子鶴臨園兒裏頭幾被她們踩了個遍,就等著來捉自己這條大魚了,皇上連出去裝樣子禍害人的心思都沒了。

“主子,這幾日園子裏頭熱鬧極了!聽說前兒個咱們處的那個李采女出門兒時扭了腳,另一個王采女出去轉悠時惹的風寒,這會兒已經倒下,正請醫問藥呢!”

柳蔓月耳中聽著白萱的話,心下動了動,道:“我瞧著,這幾日似是有些個新入園子的,逛到咱們這附近來了?”

“可不是?”白萱一邊說著,一邊把點心擺到桌兒上,暗咽了咽口水:“那些妃嬪們成日家的在園子裏頭逛蕩,恨不能在半路上堵上皇上,估摸著沒過幾日,便能把這鶴臨園兒裏頭全踩遍了呢!”

這些個女人到處亂逛,到底不是個事兒。皇上隱秘事極多,且又要打暗道處上那崖上,萬一來個傻大膽兒,再跑跟自己似的跑了上去,那可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