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柳蔓月做勢又歎了口氣:“那兩位采女也真真可憐,才剛入了宮,就遇了這些事兒……倒也罷了,你剛住進這院子後不也病了一場,想必,她們定是跟你似的,病過了,便好了呢。”

這話別人聽了,尚不會想些什麽,可叫白萱聽了,那臉上瞬時白了起來。

她總覺著這處秋水閣裏頭不大幹淨,要不怎麽她剛進來一日,就病倒了呢?現下想想,這鶴臨園裏頭這麽多的住處,可也沒聽說哪處跟秋水閣似的,住進來了三處人,三處就都有人病倒了啊!

見她臉色發白,柳蔓月心中稍安。這丫頭,回頭定會四處亂說去,旁的事囑咐過她,不許亂說,可這個事兒,卻偏要推她一把,叫她把謠言散出去才是。

入夜,小皇帝忙了整日,仍是打從地道裏麵兒鑽了出來。

“皇上,今兒個不是點了玉芳儀麽?”柳蔓月懶懶起身,皺著眉頭問道。

“嗯?怎麽?你想趕朕回去不成?”前幾日雖說天天過來,可她也沒轟過自己,今日是怎麽了?

想著,便伸手去拉她手,卻覺著入手一片冰涼,不禁嚇了一跳:“怎麽這麽冷?”

柳蔓月低頭笑笑:“皇上,妾……小日子來了呢,伺候不得皇上了。”

皇帝眉毛一挑,把她輕攬入懷,在她頭上摩挲著:“無妨,朕抱著你好生睡著,朕的手熱,幫你捂著。”

他話兒聲低低的,聽得人心裏熨貼舒暢,柳蔓月淡笑了笑,既然他現下這會子想多陪陪自己,那也沒有硬趕他走的道理,免得以後想叫他陪,都叫不來人了。被他攬在懷裏,兩人上了床靠在一處低聲說話兒。

“……妾是覺得,怕她們倒處亂走動,要是一個不小心撞見了皇上上那山崖……”

手一下下在她的背上輕拍著,另一隻則伸到她肚兜裏麵,按在小肚子上頭幫她捂著,聽她這話,心裏一陣舒心:“月兒這般惦記著朕的事兒?”說著,又輕拍了兩下,把唇貼到她臉頰上輕吻了吻,“朕知道了,這兩日就能叫她們消停下來。朕也沒想到,這些個女子竟這般能逛,園子裏的草還沒鑽出來,就都快叫她們給踩死了。”

柳蔓月失笑笑了出來,靠在他懷裏,緩緩閉上眼睛。再有不足一個月的功夫,皇後就要入宮了。就算那人是閣中派來的,就算那人是個花架子,皇上也不能不去她那裏做做樣子。

閣中有何手段,她自是清楚的。若是皇後真個想讓皇上同她同房,下個藥什麽的……哪兒有半點兒壓力?

且皇後新入宮中,哪能就這麽丟到一邊兒?那個劉勳元聽說現下剛升了左丞,除了國丈,又是丞相……皇上就是再想動他,卻也不能不顧及一二。

輕輕歎了口氣兒,這根黃瓜,她本不指望能幹淨,可直到今日,竟隻自己一人用過,宮裏頭那麽多的年輕女子,叫她說分就分了……隻怕是個人,心裏頭就不會樂意吧?

“怎麽歎氣了?”兩人貼得如此近,皇上自然聽著她歎氣的動靜,忙伸手過來,輕輕抬起她那下巴,細瞧著她的臉色。

“肚子不舒坦。”紅唇微微嘟起,眉頭輕蹙,叫人瞧得心疼不已。

皇上忙高聲叫進白瑩:“備些薑湯來,給你們主主驅驅寒氣。”

心下再輕歎了一聲兒,年歲雖小些,卻如此體貼,真不知道,日後……到底能便宜了誰去……

皇上那裏連召了玉芳儀三日,太後總算坐不住了。

“皇上,雖說那玉芳儀討你的喜歡,可也不能亂了規矩。”跟兒子商量這事,太後亦是頭回做,以前是用不著——勸他去他都不去,以後這事兒也不歸她管,可現下不由得她不出麵——眾妃嬪入宮多日,他竟隻寵那一個?!哪裏成話!

早先因他不碰女子上火,這會兒,他倒是碰了,可卻隻碰那一個也不行啊!後宮裏三十多口子可都等著他雨露均沾呢!

“太後要兒子寵幸哪個去?”皇上頭不抬、眼皮不抬。雖說這些日子,這母子間話變多了起來。可到底冷落了那麽多年,哪裏一時板的過來?

皇上就是再能裝,也裝不出那個纏著母親扮癡兒的模樣來。

“你!”太後一時氣血上湧,頭暈了暈。好不容易回過氣兒來,瞧了瞧自家兒子,見他仍是那副模樣坐在那裏,就好似他問的是“今天吃了沒?”一般。

哪有問母親自己該睡哪個的道理?可……可……

“按規矩,妃嬪中宋嬪位份現下最高,她入宮那日,你便應去她那處的才是。”說罷,見皇上臉色沒變,這才緩了口氣兒,“還有安嬪,你表妹……就算不想去她們那處,叫到聽雨閣伺候也是一樣。還有那些個新入宮的王芳儀、錢良人、李良人、萬才人……”

還沒等太後掰著手指頭數完,皇上便開口道:“太醜,朕瞧著倒胃口。”

數到一半兒的手停在半空中,太後好似被什麽東西卡住了嗓子一般,半天順不過氣兒來。

醜?那倒不至於。不過五觀端正,長像一般罷了。比起那玉家姐妹的各色風情自是沒法子比的。至於同柳蔓月,更是沒得比。

可她們醜,有美的啊!

“你表妹總不醜吧?秀秀氣氣的一個小姑娘,你莫非也不喜歡?!”說是給眾妃嬪們出麵兒撐場子,可說到底,太後心裏關照的還是那個朱嬪。那小姑娘柔柔弱弱的,長得又清秀可人,自己自是喜歡得不得了,皇上怎會不喜歡?

皇上這會兒才抬眼看了太後一眼,把心裏本想說的話咽了回去,隻道:“太小,朕沒興致。”朱嬪長得和太後倒有四五分像,就算皇上現下並沒打算躲著那些女人,想起哪個睡哪個,怕是也不敢去那他那個表妹的。

瞧見了她,就想起了自己的媽……皇上口味還沒那般重。可這話又不能跟太後明言,隻怕一說出來……這母子間定再沒寧日。

“你……”太後再度氣結,朱華清年歲本就小,不過將將十三,且身量不足,說不定自家兒子果不好這一口味的,“那那些采女……”

采女們皆是家世尋常,卻生得明豔動人的,且各種風韻的皆有,就是為著讓皇上挑挑撿撿,喜歡哪口就吃哪口,哪裏用得著顧及?

“母親。”皇上忽的開口打斷,“兒子這些日子忙著學習政事,母親也常囑咐兒子,再有不足一月,兒子便要登基繼位,心下正自忐忑,實沒心思去想旁的。若母親不喜玉芳儀,朕這些日子便先不宣她了。”說罷,甩甩袖子走人了。

太後瞠目結舌的看著大門口,好半晌沒回過神兒來。讓他去碰別人,他寧可一個都不碰……這……這可莫要再跟早前似的,回頭再真個一個都不碰了?!

見皇上提起那玉芳儀時,臉上並沒半點兒異樣神色,就好像叫她過去不過是抱著睡一覺。尋常白日裏頭,更沒特特的過那玉芳儀的住所,應是未曾被她迷了心智。

既然如此,那便不必去找那玉芳儀的麻煩……

玉簟涼坐在屋兒裏,衝著兩份賞賜直發愣。一份,是皇上賜過來的。一份,是太後賜下的。平素,太後那裏常有賞賜,可皇上除了晚上時不時的叫自己過去伺候,二人間竟沒再多說過半句話。

行那事兒時,他喜歡把自己綁成各種姿勢,口中也會堵著東西。一開始雖不大習慣,可時候久了,竟覺著似隻有綁著行那事的時候才格外舒坦呢。

可……這沒頭沒尾的賞賜下來,到底是為著哪般?

還沒等玉簟涼自己想明白呢,園子裏頭不知打哪兒就傳出了個謠言,說是——太後不喜皇上隻寵幸玉芳儀,把皇上叫了過去數落了一頓。皇上為著玉芳儀,跟太後賭氣,哪個都不想碰了!

賜給玉芳儀的東西,乃是皇上安撫用的。太後知道後,心下氣悶,這才送來了第二份兒賞賜,算是堵玉芳儀的嘴巴。

這謠言不知道是打哪兒傳出來的,說的有鼻子有眼睛的,不由得旁人不信。

當日晚,皇上竟真個沒點人過去伺候,更是做足了這個謠言。

玉簟涼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心下隻是著惱。

太後躺在床上也是睡不著,心中更是懊悔。

隻皇上,抱著柳蔓月,把她的腦袋塞到自己的胸口處,一夜好睡到天明。

次日一大清早,再一個傳言在這園子裏頭四散開來。

“聽說,青白的一張臉,吐著舌頭,兩眼血紅……當時,就嚇死了一個呢!”白香在院子裏頭,跟幾個院兒裏的小太監連筆畫帶說的,說得有鼻子有眼睛的。

“這算什麽,這事兒不是常有的?”一個小太監笑笑,指著另一個太監說道,“我們早些年就在這處,晚上有時出門兒,時常能瞧兒那院兒子邊兒上、屋簷兒上頭有白影兒飄過呢。”

“啊?!哪裏哪裏?!”本是這丫頭聽著了新鮮話兒,回來跟人顯擺來的,卻沒想著在這處聽著了更勁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