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紅昭搖頭:“不是,是六扇門的總捕頭。我不能為你做任何事,所以我會將我知道的,都教給你。你要靠自己去成就自己。你的人生遼闊,不應該隻有我。”
孟泊川回到胭脂鋪時,左紅昭一如既往地清點著胭脂,神色從容。
“霖兒的案子結案了。”孟泊川的語氣充滿了無奈,他頓了頓,等待著左紅昭的詢問,以便自己可以繼續說下去,將心中所有困惑與惋惜都一一傾訴,可是左紅昭並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左紅昭將手中的胭脂盒打量了一番,將其放回原處,自言自語著:“這款胭脂看來得多做一些啊。”全然不顧在一旁神色黯然的孟泊川。
孟泊川走近左紅昭:“徒弟,你聽到我說話了嗎?我說霖兒的案子結了。你知道理由有多可笑嗎?明明有那麽多疑點,可是一句‘自殺’就結案了!”
“你走進來時,我就知道這個案件已經結束了。”左紅昭看向有些急躁的孟泊川:“而且,這件案子歸功於你了吧。”
孟泊川不再問“你怎麽知道”這種毫無意義的問題,彼時在孟泊川的心中,左紅昭可以知曉一切,她有超脫於平常人的感知力與聰敏。孟泊川將這件事情告知左紅昭,並不是為了孩童般的胡鬧撒潑,隻是想在左紅昭那裏得到一個解釋,一個他自己無法自圓其說、粉飾太平的解釋。
因此孟泊川隻是點點頭:“是,知府大人給我放了一天假,讓我好好休息。”
“知府大人讓你好好休息,你便好好休息,還想這些事情做什麽?”左紅昭沒有哄小孩的耐心,相處的這段時間,她已經確認眼前的這個少年與曾經嗬護自己備至的高昱澗不是同一人。左紅昭自嘲地笑,當初自己是否又如孟泊川般,一樣的稚氣,像一個不懂事的小孩向高昱澗尋求著毫無意義的種種答案。
孟泊川不可置信地看著左紅昭:“之前你提示我去找梁公子,又和我解釋你的推測,我以為你是一個正義又善良樂於助人的人。你心中當真認為這件事情可以就這麽結束了麽?”
左紅昭略帶玩味得看著孟泊川:“如果這件事情便能讓你感歎良久,那隻能說明,你對人性的認識還不夠。你應該學習如何去接受以及處理人性的惡。”
“霖兒是丫鬟,這是她從出生起就定好的命運。”左紅昭不打算安慰麵前的這個手足無措的小男孩,早點告訴他世界本就不是粉紅色,是左紅昭認為最有價值的事情。
“什麽命運?難道丫鬟的命運就是任人擺布嗎?”孟泊川忿忿不平,他並不想和左紅昭起爭執,可是他已經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
左紅昭正色而視:“誰的命運不是任人擺布呢?”孟泊川被左紅昭突入而來的嚴肅嚇得不知如何回複,隻好怔怔看著。
“梁京墨是當今丞相的兒子,那又如何?還不是受困於父輩爭鬥?梁丞相和江太傅又如何?平日裏多少人諂媚奉承,他們的一舉一動難道不是在皇上的監視之下嗎?誰做的事情能夠不被他人意誌左右呢?”左紅昭說到“皇上”這個字眼後,被孟泊川趕忙打斷了:“以後這種話千萬別亂說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能夠為皇上效力是我們這些人的福氣。”
左紅昭大笑:“既然有此等覺悟,為何還覺此事不可理解?既然心中階級分得如此清晰,又何苦在這裏為一個丫鬟唉聲歎氣?”
孟泊川被左紅昭如此形容,眼睛中的光一瞬間黯淡下來。
“失望嗎?不要緊,這世間本就充滿失望。”左紅昭沒有興趣再繼續這個話題,恰好有客人走進了胭脂鋪中,便迎上前熱情接待客人。
孟泊川心情十分雜亂,不好在胭脂鋪多待,但是長安裏又確實沒有什麽好友,於是在大街上閑逛,不想碰到了唐家堡的唐蘇木公子。
“孟捕快這是在巡街?”唐蘇木問。
“知府大人讓我放一天假,所以在街上閑逛。”孟泊川禮貌地回答唐蘇木,注意到唐蘇木並未帶隨從,便問:“唐公子這是要去何處?”
唐蘇木搖了搖頭,看似心情不是很好,問孟泊川道:“不知孟捕快可否有空,陪蘇木去喝一杯?”
“喝一杯?”孟泊川猶豫著,自己出來時沒帶銀兩,但是對方畢竟是唐家堡的公子,總不好不顧及人家的麵子,加上確實酒癮也犯了。正在躊躇間,唐蘇木充滿善意地說:“我請。”
孟泊川一聽不用付賬,沒有任何理由拒絕,自己也鬱結在心,想找人說說話,便答應了,二人一同去到酒肆,點了壇女兒紅和幾盤小菜,麵對麵坐著,孟泊川本就因為左紅昭的一番話而心煩意亂,唐蘇木看起來也是心事重重,因此看著麵前的菜,兩個人誰都沒有動筷。
“據蘇木所知,江太傅府上丫鬟自殺案已經被孟捕快所破,江家大小姐也已經找了回來,孟捕快立了大功,為何還悶悶不樂?”唐蘇木本是想找人陪自己喝喝酒聊聊天,不想找到了一個悶葫蘆,出於善良的本性,便關切地問。
孟泊川一聽唐蘇木的話,就知道霖兒自殺的說辭被官方編得像模像樣,對外界來說果然已經告一段落。在外人看來,他孟泊川有勇有謀,剛到長安不久就在三天之內破了一樁大案還找回了江太傅的愛女,但是他心中十分明了,功勞歸功於他想必是梁丞相和江太傅的意思,無非是想送個人情讓他閉嘴。唐蘇木是局外人,這件事情也不便向他傾訴,隻好扯開話題:“唐公子,你說她怎麽就那麽奇怪呢?明明很關心他人又要裝出一副冷漠的樣子,明明很需要他人關懷卻總是一副自己就可以很好的姿態,明明就是一個小女孩非要什麽事情都要自己解決。我真的是看不懂她。”
“原來是相思之苦?”唐蘇木笑:“不知道是哪家姑娘,讓孟捕快如此魂牽夢縈。”
“紅姑。”孟泊川沒有隱瞞。
唐蘇木仔細回想:“胭脂鋪的老板娘?”
孟泊川點頭:“是的,我現在借住在她店中。唐公子與她相識?”
打開了話匣子,唐蘇木小啜了一口酒:“不認識。隻是聽聞過這位姑娘,大家都說她不老不死,但是一直蒙麵示人,沒人知道她到底長什麽樣子。”
“不老不死?還有這種事?看她身段,最多不過二十歲的年紀。”孟泊川大驚,這是他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
唐蘇木回答:“這也隻是傳說,如今奇人異事何其多,以訛傳訛之事也不在少數。怎麽可能會有不老不死的人,想來不過是一種說辭罷了。不過,孟捕快能傾心的人,想必定是溫良賢淑的大家閨秀。”
“她……”孟泊川想到這裏,一口飲盡了杯中的酒:“我空有一身蠻力,大字不識一個,口才也不夠好。她呢像一塊冰,可是內心明明有一團火焰。在她麵前,我隻覺得自己一無是處。”
“這世間還有這種奇女子。”唐蘇木提起了興趣,但是隨即又搖了搖頭:“真羨慕孟兄,能有幸遇到自己的心儀之人。不像唐某,根本沒有選擇的權利。”
女人的友情往往可以從討厭同一個人開始,而男人之間的友情也可以從同步的情傷開始,唐蘇木對孟泊川的稱呼已然從“孟捕快”到了“孟兄”。從唐家堡少堡主口中聽到“沒有選擇的權利”這句話的孟泊川猛然想到了左紅昭所說的“任人擺布”,心裏一緊,霎時間理解了左紅昭的意思。
陷入思考的孟泊川沒有答話,唐蘇木繼續說著:“唐某也不怕孟兄笑話。江家大小姐回到江府,我本該喜悅,卻不知為何,愁雲布心。”
“唐兄可否見過江家大小姐?”禮尚往來,孟泊川也改了對唐蘇木的稱謂。
唐蘇木很快否定了:“不曾見過。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向來聽聞江家大小姐知書達理,溫柔賢淑,說話輕聲細語,父親常說一定是最好的妻子人選。”
“我雖未曾見過江家大小姐,但是我見過江家二小姐,完全是個美人胚子,大家閨秀風範,想來江家大小姐一定也不輸風采。”孟泊川安慰唐蘇木:“將來,唐兄和江家大小姐成了親,一定會非常幸福。”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琴瑟在禦,莫不靜好。”唐蘇木念著詩詞,嘲諷地笑:“唐某也是太貪心,隻想與自己心愛之人在一起。”
孟泊川問:“唐兄是否已有心上人?”
唐蘇木再次搖頭,舉起酒杯,二人碰杯,一飲而盡:“沒有。父親說日後我若是碰見了心儀女子,大可以納其為妾,可是我並不喜歡男人三妻四妾這種理論。我向往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
孟泊川聽到這裏,豪爽地笑:“唐兄真是性情中人。若是唐兄有此心願,為何不和唐堡主言明,取消這門親事呢?”
唐蘇木卻更加無奈:“江家大小姐失蹤後,我便和父親言明我的心事。父親寬宏,允諾我唐家大小姐回來後,便帶著我上門謝罪,解除婚約。隻是還沒有來得及去向江太傅言明,江太傅親自來了唐家堡,和父親商議後,將本來我與江家大小姐在明年的婚期,不知為何突然提到了下個月。”唐蘇木越說越心煩,將二人酒杯添滿,又喝了一大杯:“此事,怕是木已成舟。”
孟泊川驚訝,按照左紅昭所說,和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很明顯江家大小姐早已和梁丞相的兒子情投意合,根據案件的結尾,江太傅與梁丞相也達成了一致,願意退步成全孩子們,怎麽會提前婚期呢?
孟泊川越想越不明白,在此刻他隻想到了左紅昭,左紅昭一定能告訴他答案。但是又想到左紅昭冷漠的態度,孟泊川不知將此事告訴左紅昭,是否是在打擾左紅昭的生活,多生事端。
唐蘇木與孟泊川各懷心事,也無法為對方排解,酒一壇一壇上,兩人喝至夜深,店中打烊才告別各自回家。
帶著一身酒氣的孟泊川走到胭脂鋪門口時,正要走進門中又往後退了一步。孟泊川自言自語:“如果讓徒弟看到我喝成這個樣子,免不了又要挨一頓罵。”正思考著要不要進胭脂鋪,左紅昭走了出來。
“站在門口不進來,是在守門不成?”左紅昭走近,聞到酒味:“喝了人家唐家堡少堡主不少銀子吧。”
孟泊川雖然忍住了驚訝的話語,但是沒有控製住驚訝的表情。
“你身無分文,你這氣味一聞便知道是上等女兒紅,我還不知道長安哪家酒肆可以賒賬。梁京墨已然病入膏肓,心病難醫,太醫傍晚進進出出梁丞相府,難道你是和梁京墨喝的酒?此時心煩又願意和你一起喝酒的,隻有唐家少堡主了。”左紅昭如看一個孩童般看著孟泊川:“進來吧,別吹風了。”
孟泊川乖乖聽話,跟在左紅昭身後走進了胭脂鋪,將門關上後,見左紅昭準備回房間,孟泊川欲言又止,嘴唇動了動卻沒有發出聲音。
“有話想和我說?”左紅昭問。
孟泊川點點頭,又立刻搖搖頭。
左紅昭走到椅子邊,坐了下來:“那就是有話要問我。”
孟泊川心中疑惑太多,見左紅昭此時並不抗拒回答自己,便詢問道:“按道理來說,梁丞相和江太傅都不再反對梁京墨和江白芨的婚事,為什麽反而提前了婚期呢?”
“因為他們失敗了。”左紅昭說:“而且他們注定會失敗。梁丞相和江太傅都知道,隻是他們仍然想求一個僥幸而已。在官場這麽多年,還敢求一個僥幸,真是父愛如山。”
孟泊川看向左紅昭:“你一早就知道是這個結果嗎?”
左紅昭沒有回答孟泊川這個問題,繼續問:“還有什麽問題嗎?”
“你的意思是,不允許梁丞相和江太傅兩家結親的,是他們背後的階級勢力?”孟泊川心中已經有答案,但是還是想問個究竟。
左紅昭搖搖頭:“準確得說,是皇上。江太傅與梁丞相,政見不同,維護著各自階級的利益。雖然矛盾重重,但是最大受益者莫過於皇上。讓效忠於自己的江太傅與梁丞相相互製約,自己便可以省去許多心思以防功高蓋主的情況出現。如果,讓江梁兩家皆為秦晉之好,那麽兩家便融為一家,你說,皇上會允許這種事情出現嗎?”
孟泊川不可置信地聽著左紅昭的分析,過了一會兒,才對左紅昭說:“紅姑,你到底是什麽人?你一個姑娘家,怎麽會將朝廷之事分析得這麽透徹?”
“我也不是生來就會的,是有人教我的。”左紅昭看著孟泊川的臉,想到了高昱澗。
孟泊川猶豫著:“那個人……是你喜歡的那個人嗎?”
“不是喜歡。”左紅昭笑。
孟泊川聽到這句話,開心起來,但是開心的情緒並沒有持續太久,左紅昭繼續說:“我愛他,我生生世世都愛他。他是我唯一愛的人。”
“可是你愛他又怎麽樣?你一個人守著這家店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生活的時候,他有陪在你身邊嗎?他現在在哪裏?”孟泊川激動起來。
左紅昭沒有被激怒,隻是淡淡地說:“他在我心裏。”
孟泊川呆住了,幾秒後尷尬地說:“對不起,是我失言了。”
“你喜歡我?”左紅昭走近孟泊川。
孟泊川坦誠地點頭:“是,我喜歡你,我想照顧你。從我第一次看到你,我就喜歡你。”
“我性情古怪,不愛交際,不願體諒,沒有耐心。你倒是說說,你喜歡我什麽?”左紅昭看向孟泊川。
孟泊川被左紅昭的反應弄得渾身不自在,尋常女兒家談及此事,都是嬌羞不已,偏偏左紅昭是這副審視模樣。
“不是的,你在我眼中善良又聰明,你隻是不願意讓其他人發現你有多值得喜歡,才一直一副凶巴巴的樣子。”孟泊川認真說:“你對我來說就是一個需要被保護的小女孩。”
左紅昭嘴角**,嘲諷一笑:“你的感覺出錯了。你不是喜歡我,你隻是依賴我。”
孟泊川抬頭,對上左紅昭的目光:“你想要懲惡揚善,但是對人情往來、朝廷權術不太了解,我能給你答案,給你指導,在必要時候給你安心的感覺。所以,你希望你能夠和我保持長久關係。你對我的認知有誤,我不是一個需要人保護的小女孩,我是一個獨立自主,具有獨立思考能力的人。我很感謝你對我的關懷與信任,但是這些是你主動給我的,不是我向你索求的。”
孟泊川不住搖頭:“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孟泊川,你並不了解我。你喜歡的不是我,是你想象裏的我。”左紅昭沒打算給孟泊川任何一絲希望。
孟泊川提高了分貝,幾乎是想用極大的聲音掩蓋自己的慌張:“我想象中的你也是你啊!”
“真的嗎?”左紅昭站起身,步步走近孟泊川:“孟泊川,你真的做好準備認識真正的我了嗎?”
孟泊川步步後退,愈加慌張,他想證明自己的感情不是錯誤,卻被左紅昭的一字一句壓得喘不過氣來。突然,他停了下來,因為他看見了左紅昭麵具下的那張臉。
左紅昭揭下了麵具,孟泊川停在原地,二人對視,空氣凝固。
一張臉上,全是刀疤。
孟泊川徹底呆住了,左紅昭的臉上,布滿了疤痕,不用細看,也知道是很久之前的刀傷。那本該是一個光潔無暇的女子的臉啊,此刻,卻布滿了無法忽略的背後苦楚。
“是誰做的?到底是誰對你下這麽重的手!”孟泊川再不敢往下想,接近瘋狂。
孟泊川的反應一如左紅昭預料,因此,在聲嘶力竭的孟泊川麵前,左紅昭仍然保持著冷靜,她將麵具戴上,輕描淡寫地說:“孟泊川,你看,你並不了解我。你應該去喜歡一個簡單的女孩子,而不是背負我的人生。我的人生,你背負不起。”
“我在你眼裏,就一無是處嗎?居然讓你連一點退路都不給我留。”孟泊川被全盤否定,臉上是痛苦的神情。
左紅昭早在決定揭下麵具前,就已經做好了要傷害孟泊川的準備。與孟泊川相處越久,左紅昭就越感覺到讓孟泊川參與到自己生活中是一個極其錯誤的決定。孟泊川是孟泊川,高昱澗是高昱澗,兩個人是完全不同的,她和高昱澗是無法重來的悲,但是孟泊川理應有他的美好人生。最好的保護孟泊川的方式就是讓孟泊川離開自己,讓他徹底走出自己的人生,可是這些話左紅昭都不能和孟泊川說。
左紅昭故作輕鬆地說:“是,你在我眼裏毫無所長。莽撞、衝動甚至愚蠢。我不希望你打擾我的人生。”
言語淩冽至此,如果語言真的可以傷人,那麽此刻孟泊川承受的痛苦一定不亞於當年左紅昭被懲罰的痛苦。
左紅昭以為孟泊川一定會被自己的這番話逼退,徹底斬斷兩個人的牽扯,沒有想到孟泊川居然向左紅昭走近了一步,反倒是左紅昭不自覺向後退了一步。
“左紅昭,那你呢,你又是否真的了解我?如果你不是真的了解我,你憑什麽斷定未來你不會喜歡我?不如給我們彼此一個機會,讓我們去認識真正的對方。”孟泊川眼神堅定。
左紅昭觸動難掩,沒有答話。她清楚地知道麵前的不是高昱澗,而是完全不同的孟泊川,即使他們有著相同的麵容,但是高昱澗從不輕易對左紅昭說喜歡。給彼此一個機會?是高昱澗在提醒自己應該給自己一個重來的機會嗎?可是未來的分別怎麽辦,可是如果又是重蹈覆轍怎麽辦?
見左紅昭一直沒有說話,孟泊川繼續說:“如果有一天,你愛的那個人回到你身邊,我絕對不再糾纏你。但是,請給我一個機會,在他沒有回來之前,朋友也好,師傅也好,什麽身份都可以,讓我陪在你身邊。”
左紅昭長舒一口氣:“你想做捕頭是不是?”
孟泊川被左紅昭突然一問,有些摸不著頭腦,但也老老實實回答:“是,這是我一直以來的夢想。但是,我現在,有些不確定了。”
“我想做捕頭,是為了懲惡揚善,可是來了長安,明明有疑點還是不能往下查,不能還好人公道,不能將壞人繩之以法。我不知道,我到底能不能幫到其他人。”孟泊川此時是在懷疑人生的狀態,被自己喜歡的姑娘拒絕,又被眼前的現實破壞了多年的夢想。
左紅昭搖搖頭:“如果人人都像你這麽失落,那這個世界就一點希望都沒有了。你有想懲惡揚善的心,就一定要去堅持。黑暗裏,如果看到不到光,你自己大可以做那道光。”
孟泊川問:“你在鼓勵我?”
“我隻是不想世界上少一個有良心的捕頭。”左紅昭避重就輕:“我幫你成為捕頭。”
“你要幫我成為知府衙門的捕頭?”孟泊川驚訝道。
左紅昭搖頭:“不是,是六扇門的總捕頭。我不能為你做任何事,所以我會將我知道的,都教給你。你要靠自己去成就自己。你的人生遼闊,不應該隻有我。”
孟泊川還想追問,左紅昭露出了疲倦的神情,沒有給孟泊川說話的機會,轉身上了樓,正走著又回頭提點了孟泊川:“你現在去梁丞相府,希望還不算太遲。將梁京墨送到白馬寺,梁丞相會感激你的。”
孟泊川不知道左紅昭的用意,但還是轉身就去了梁丞相府。
看著孟泊川的背影,左紅昭才放鬆了自己,坐在了樓梯上。
天已經漸漸亮了,左紅昭靠著樓梯欄杆坐著,回想著孟泊川的話。
“須知少時淩雲誌,曾許人間第一流。”說來諷刺,曾經立誌要治國平天下的高昱澗,轉眼成了如今隻想當個小捕頭的孟泊川。
而左紅昭呢,她說其他人都是任人擺布,那身為巫族後裔的她,難道不是身不由己嗎?
這樣想著,隻覺乏味。在人間生活了這幾百年,左紅昭最厭煩的事情就是被情緒操控,人一旦任由情緒肆虐,隻會消沉到毀了自己。因此她提醒自己,站起了身,回到房間睡了過去。
當左紅昭醒來時,梁丞相兒子梁京墨因病身亡的消息已經傳遍了整個長安,而另一邊,江太傅家已然張燈結彩,準備著江家大小姐江白芨和唐家堡少堡主唐蘇木的婚事。
左紅昭皺了皺眉,歎了口氣:“但願此事就此結束吧。”
日子就要到頭了,天又會重新亮起來,江白芨和梁京墨的故事淹沒在滾滾車輪中,被刻意忘卻也好,隨時間淡去也好,他們沒有來得及見麵,他們已然告別對方。
隻可惜,傾城之雨並未過去,它下在每個過不去的人的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