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皇子,我繼承皇位,名正言順!照水,這真正的逆賊,是你!”
“可你剛愎自用心術不正。你若登位,雲國百姓便將置身於水火之中。寧願雲國無主,也絕不能是你!”
“雲景逸,你個臭禿驢!不好好地呆在山裏當你的和尚,偏偏要來攪合我的事兒!拉你上台不上台,給你台階你不下。罷罷罷,從來你就是太子黨的人,九頭牛拉不回的,我與你再囉嗦作甚?”
鹿辭冷哼一聲,命人將清岫和紅玉高高吊在竹梢。
清岫是男子,也習過武。
剛經了鞭打,如此又受垂吊折磨,生不如死,何況紅玉一弱質女流?
“鹿辭,你要殺便殺,要剮便剮,如此折磨,實在不是男兒所為!”清岫忍受不了頸脖折斷的劇痛,厲聲大喝。
那紅玉已然疼得昏死過去。
照水果斷拔劍飛起。
當當兩聲,飛身上樹,救下紅玉。又用長劍刺退阻攔的侍從,挑斷栓係著清岫頸脖的粗繩,將清岫放倒在地。
“照水,沒用的。你這樣,也不過是苟延殘喘,白白耗費精力。難道,你是要等精力用盡,讓我不費吹灰之力,徑直將你活捉了綁走麽?”
鹿辭一千人。照水一人。
以一千人對一,勝算自然百分百,千分千。
他就是貓,照水和清岫便是老鼠。
他想慢慢玩死清岫,讓照水耗盡氣力。
紅玉麽,賤人一個,吊死不成,隨便射殺算了。
鹿辭的心思,便是要讓這兩人死在照水前麵,崩潰他的意誌。湮滅他的肉體是小,打垮他的精神是大。
一個瘋魔了的、癲狂的照水,遠比一具不屈的屍骨,更令他有成就感。
半空中,忽地掠起一聲鴻鵠的鳴叫。
照水心裏一喜。
這隻鴻鵠,是袁勝送他的。鴻鵠是有靈性的鳥,受過專門的訓練。照水在集市買糧食時,和道人偶遇過
鴻鵠本在樹林棲息,見照水有難,撲閃著翅膀去追尋道人。眼下它返回,可見是尋到了袁勝。不周道人能懂耳語。他若來,定會與自己支援。
但照水處境還是艱難。
要保護清岫,護及紅玉。更要尋找阿田。
他知道鹿辭在一點點地消磨自己的體力和意誌。他能做的,也隻有虛與委蛇。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鹿辭不耐了,清岫和紅玉他並不能保護住。一旦自己受傷,又如何尋阿田,還有一百個士兵的下落?
這是他人生中艱難時刻。
鹿辭看出鴻鵠非一般野鳥,命人射殺。
照水大急。
鴻鵠嘴裏發出一聲急促的鳴叫,利箭從它頸脖右側直飛而過。照水驚叫一聲。鹿辭更命人追。鴻鵠不是普通的鳥,一扇翅膀,便能翱翔半裏之外。鹿辭的那些隨從又哪能追得上?
借著茂密竹林的遮擋,鴻鵠飛到了巨形隕坑內。它在坑內嗅出的阿田的氣味。這隻鴻鵠在康王府裏見過葉阿田。這生靈知道,阿田是照水的人。
鴻鵠收起翅膀,飛到阿田身邊。
“是照水來了麽?”
可惜,阿田聽不懂鳥語。
有一個士兵按捺不住,出了坑洞,站在高地。因他個子也高。前方空地上,站著的那些密密麻麻的人,都不是增援的己方,而是敵方大皇子鹿辭帶來的人馬。
士兵就焦急了。
“阿田姑娘,請讓我們出去,將軍有危險,大大的危險!”
方才,他就已看見前方高高的林梢上吊著的兩個人。這士兵有些神通,非但人高馬大,更長了一雙千裏耳。當然不是真正的千裏耳,但前方一有異動,什麽人說話,都比一般人聽得清楚。
“阿田姑娘,真的是將軍!”
阿田神情凝重。此時此刻,她並不希望照水回來。
情勢不利。
可若不去,照水將更危險。
還有清岫,還有紅玉……更是凶多吉少。
她還鎮靜,還算冷靜,身旁的紅椹已經急得嗓子啞了,腿抽筋了,一副快要活不下去的樣子。她緊緊拽住阿田的胳膊:“姐姐,我們出去吧。好歹拚一拚。若是不拚,清岫真的要沒命了。他本就被打得皮開肉綻,一下吊上去,一下摔下來,骨頭隻怕也斷了……姐姐……要死要活,我都要和清岫一塊……”
紅椹的眼淚一滴一滴滴在阿田的手上。
阿田深深歎口氣。
她當然想於險境中搏得一線生機。
可她又擔心力量懸殊,白白犧牲一百個士兵的性命。
清岫的命是命,紅玉的命是命,士兵們的性命也是命。都是爹生娘養的,都是一樣地金貴。
可若不衝出去,鹿辭搜尋到了,還是免不得一場血腥惡鬥。
不衝出去,鹿辭耍夠了照水,照水精疲力竭,隻有倒地就擒的命。
士兵們都看向阿田。
雖然阿田是女子,沒有去過戰場,更無一絲實戰經驗,但他們都等她做決定。絕無二話。
“好!我們衝出去!”
話音剛落,鴻鵠也疾速飛起,在前引路。一百人浩**從隕坑躍出,手拿武器黑壓壓朝前。照水也看見了,很激動很緊張。
一百人,敵對一千人。
勝算不大。
鹿辭一怔。
好啊,到底有埋伏。
一下子,就和土行孫似的,照水的士兵就從土裏鑽了出來,快得讓他差點反應不過來。鹿辭冷哼一聲,對著照水:“就這點人,壓根不是我的對手。我給你一條路,與其讓他們跟著你同歸於盡,還是保
他們的性命,你主動投降與我?”
照水不言。
士兵的行列中,他看見了阿田。
阿田也看向他。
“我問你呢?你若願意投降,那另有一說。”
照水仍舊不言。
他在估摸阿田身邊的危險幾何。若是戰敗,將潰敗到一個怎樣的程度。
“雲景逸!別和我擺什麽臭臉子!你若投降,就得學南唐後主李煜,脫去上衣,背縛了荊條,一步一磕頭,向我跪拜!我心軟了,也就會大方饒過你的手下!”
鹿辭極其得意,一副勝券在握的架勢。
阿田走了過來。
那辺,紅椹心痛走向清岫。
照水緊緊地握住她的手,二人目光糾纏一起。
“阿田……”照水低呼,麵帶深深自責,“是我不好,我不該離開的。”
阿田搖頭一笑,目光堅定,神色自若:“照水,我們一定有法子的。邪不壓正。我不信,今日就是你我的死日!”
照水也搖頭一笑:“當然不是。你我不會死!不單我們,還有跟著我們的兵士們,連帶清岫、紅椹、紅玉,都不會死!”
他竭力撫慰阿田,但心卻更凝重。
“你有什麽法子?”阿田看著鹿辭的手下,將他們圍成一個圓圈,一步一步縮小圓圈範圍,意欲生擒。
“你不是看見鴻鵠鳥了嗎?那是不周道人豢養的。它既去報信了,道長定然不會見死不救的。他必會去皇宮求見皇上。”
“皇上……是後援?”
“不錯,皇上會派一萬禁衛軍相助!”
阿田稍稍放了心。她明白,鴻鵠雖來,但禁衛軍尚未到,眼下最重要的,仍是拖延時間。但顯然,鹿辭擔心夜長夢多,毛躁了,等不及了。
“阿田……”照水咬緊牙關,一字一句,“這就和戰場一樣。我隻能帶著手下殺出一道重圍血光,此外別無他法!”
“真的沒有?”阿田的心一緊。
“禁衛軍未來,我不知勝算。這是實話。是我的疏忽,我沒料到鹿辭會跟蹤而來。若我周祥一點,細密一點,昨天晚上我就帶你們及時轉移!”
的確,照水處於劣勢。
清岫受了重傷,紅椹攙扶著他。但鹿辭哪會放了他?
很快,他和紅椹又被活捉了綁在樹幹上。
清岫不停歎息,心疼又埋怨地看著紅椹:“你何苦跟來?你何苦跟來?你大可以躲了、逃了、跑了!”
紅椹的聲音溫柔而又堅定:“我自願的。隻要和你在一起,怎樣都願意的!”
“你好傻!”
“清岫哥哥,你我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同一天死,也也算是老天的眷顧了!”
她的話,一下觸起清岫的鬥誌,他恨恨道:“聽你這樣說,我真是愧為男人了!到底我還沒死,為何就要放棄生的希望?不,就算身陷敵手,也不能白白被殺,也要為照水做點什麽,幫他們渡過此劫!”
那清岫就拚盡氣力大叫大嚷,說什麽發現附近有一個金礦,隻要去挖,他帶領了去,找到那座寶藏,很快就能富甲天下!
鹿辭聽了,哈哈大笑。
“雲清岫!你他媽真蠢!沒了胳膊,你腦袋也不好了!我乃堂堂雲國皇子,隻要登上皇位,想要什麽沒有?你竟然用那些子虛烏有的財寶來蒙騙我,讓我的手下分心,心思歹毒啊!來人,撬開他的嘴巴,割掉他的舌頭,看他還敢胡言亂語?”
一聲令下,鹿辭一個手下就過來製住清岫的嘴,另一人將他的舌頭死死捏住。
清岫忍住疼。
紅椹心痛大叫,激烈地抗議:“他……他已經沒了一隻胳膊了,你們還要讓他啞巴嗎?你們別割他的,割我的,割我的行不行?”
她一心要替清岫受苦。
紅椹的話,照水和阿田都聽見了。
“照水……你鬆開我的手。”
阿田不想拖累照水。因要眷顧她,他提長劍殺敵總是分心。一旦分心,就容易疏忽,容易出錯。圍著照水的,是二十來個身負高強武藝的侍從。他們對鮑妃忠心,自也對鹿辭忠心,誓要活捉照水邀功,這出的招兒,都是狠招,都是毒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