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四章 龍虎鬥(十一)

劉備這一輩子所信任的人隻有兩個,一個是關羽,還有一個就是張飛。?如今張飛早已折在了壽春城下,就隻剩下一個關羽能夠得到劉備完全的信任。至於諸葛亮,還稍欠一點火候。得知諸葛亮不與自己商量就退兵,將江北拱手讓與劉福,這讓劉備十分不滿。但眼下大敵當前,劉備也不想因為處置了諸葛亮而動搖本來就已經顯得不怎麽穩固的人心。

對於諸葛亮的主動請罪,劉備和顏悅色的寬慰諸葛亮不必在意,但隨即就用武陵籌糧不利,加之五溪蠻的沙摩柯有不明動向為由,將諸葛亮給打發去了武陵。而劉備自己則趕去了赤壁,畢竟那裏有自己荊州軍的主力,劉備可不想被人賣了還傻乎乎的替別人數錢。至於夷陵這裏,則交給了關羽負責主持大局。

諸葛亮得到劉備的新任命後神色黯然,但還是聽命的收拾行囊前往了武陵。要說不滿,那是肯定有的,但劉備自始至終都沒有說一句重話,諸葛亮即便想要爭辯也發作不得,隻能長歎一聲,帶著數十名劉備親自派來的護衛上路了。

直到此時,諸葛亮才意識到了張飛的重要性。在劉備這個軍事集團中,能夠在劉備身邊說上話,並且劉備還能聽得進去的兩個人,一個是張飛,一個是關羽。隻是張飛與關羽在對待文官的態度上卻是截然相反,張飛重文人而輕士卒,而關羽恰恰相反,重士卒而輕文人。張飛在世時,有張飛在劉備身邊說好話,諸葛亮的日子過得很舒心,而等到張飛不在以後,劉備對諸葛亮的重視程度也就呈直線下降的趨勢。此時若是張飛還活著,他肯定會為諸葛亮向劉備求情,那樣一來,劉備就算要去夷陵主持大局。也會將諸葛亮帶在身邊,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直接將諸葛亮給“發配”去了武陵。

劉備戎馬半生,相信隻有手中有兵,那就沒到絕路。而赤壁的荊州主力是劉備無論如何也不會交給別人的。尤其是這種人心不穩的時候,劉備更是不願意將決定自己生死存亡的關鍵交給別人。

夷陵交給了關羽,劉備對此並不擔心。大不了退守江陵就是。江陵是做大城,城中更是儲備了大量糧草輜重。隻要配上一員良將,守住一兩年完全不是問題。而關羽在劉備的眼中,就是一員良將。

決定這場戰爭勝負的關鍵還是落在赤壁那裏,隻要能夠在赤壁擊敗劉福的大軍,那其他地方的危機就能解除。劉備已經想好了,如今他將江北的人口盡數遷往了荊南,等到擊退了劉福的大軍,他就將戰略目光放到南邊,暫時不去招惹劉福。

隻不過劉備想的挺好。卻不意味著劉福就會配合劉備。準備了這麽久,調集了如此多的人馬,劉福又怎麽可能來南邊轉一圈就收兵,這回不把孫權、劉備給滅了,劉福是不打算收兵的。

新的占領地沒有百姓又算什麽,除了世家的土地被收歸官府重新劃分外,那些屬於百姓的土地劉福並沒有去動。隻等日後滅了劉備跟孫權,再將那些被迫遷往南方的百姓給重新遷回來就是,至於那些世家,劉福就不打算管了。

眼下孫劉兩家的主力退守赤壁,可劉福卻並沒有著急忙慌的追到赤壁,而是下令各軍去清除孫劉兩家留在西漢占領地的一座座兵城。袁尚開城獻降。龍騎軍過江收複青徐,孫權留在徐州的兵城當然是龍騎軍來負責。而劉福這邊要解決的最大兩座兵城一是江夏,二是樊城。

拿下江夏,就能保住在劉福與孫劉兩家在赤壁作戰時後勤的通暢,而拿下樊城就意味著劉福的大軍可以直接威脅荊州主城襄陽的安危。

新野

劉福大軍到來以後便接管了這座空城,劉福並沒有馬上離開,而是坐鎮此處。打算等拿下了樊城與江夏以後再動身前往赤壁。

樊城好拿,奉命留守樊城的劉封、劉巴二人中劉巴是漢室宗親,而且還是心向劉福的一位漢室宗親,說白了劉巴就是劉福派去荊州的一名臥底。劉巴精通算數,在劉備手下主要負責財政,荊州的財政情況,西漢方麵了如指掌,劉巴在其中功不可沒。如今劉福大軍南下,劉巴的任務也即將完成,通過劉巴說降劉備的義子劉封,並不是什麽難事。

劉封本名寇封,出身長沙地方豪強,劉備會收劉封為義子,一來是劉備希望通過這種方法收攏長沙人心,二來當時劉備膝下無子,收個義子也能叫手下安心。隻不過在收劉封為義子的第二年,劉備的甘夫人就給劉備生了一個兒子,這樣一來,劉封的身份就顯得尷尬了。

當初劉備準備收劉封為義子的時候,關羽、諸葛亮就曾經反對過,隻有張飛覺得收劉封為義子沒問題。可張飛死了,劉封最後一個能夠在劉備身邊為自己說話的人也就沒了。而劉備在得了親生兒子以後也有意無意的開始疏遠劉封,這讓劉封的心裏對劉備也有了怨言。

一開始能夠拜劉備為義父,劉封是歡喜的。在劉封眼裏,劉備是個大英雄,能夠做個英雄的義子,對劉封來說是一種榮耀。可隨著劉備的疏遠,劉封又開始感覺後悔。劉備百年以後自己不可能繼承劉備的一切,相反的,因為比那個劉禪要大上許多,被人防備是肯定難免。

得不償失,就是劉封此時最大的感受。而劉封的失落,就是劉巴的機會。等到劉福手下大將龐德率領遊奕軍兵臨樊城的時候,劉巴找到了劉封。

孤立無援的困境讓年輕的劉封正在借酒澆愁,雖然樊城之中糧草充足,足可保證一年之用。可一年之後呢萬一劉福發狠,兵圍樊城兩年,那多出來的一年該如何是好難道要人吃人不成更何況若是真的堅守一年,等到城破之時,劉福會放過自己

感覺前途無量的劉封不得不選擇今朝有酒今朝醉,能享受一天就享受一天。劉巴的來訪並沒有引起劉封的興趣。劉封不好讀書,對那些讀書人也是敬而遠之,平時與劉巴也隻是公事上的來往,私交幾乎沒有。也正是因為這樣。劉備才會放心將這二人留在樊城。

看到劉巴來訪,劉封禮節性的邀請劉巴入席,不料劉巴卻反客為主,抬手掀了劉封的桌案,盯著劉封緩聲問道:“劉封,你想死想活”

劉封雖然惱火劉巴攪了自己的酒性,但聽到劉巴的問題以後卻是一愣。他不相信劉巴有膽量殺了自己,畢竟劉備走時都安排好了。自己管軍,劉巴管民,劉巴就算是想要殺自己,可他手上卻無兵可用。也正是因為清楚這點,劉封才感到好奇,這劉巴所說這話的底氣何在

“劉先生何出此言劉封自然想活。”

“既然想活,為何卻在這裏借酒澆愁豈不知機不可失,失不再來,與其事後後悔。何必趁現在把握機會”劉巴聞言又問道。

劉封苦笑道:“劉先生,你不會是想讓我率兵出城去與城外的龐德交戰吧那龐德驍勇,是西漢軍中的一員宿將,劉封雖然自負,但卻也不是那種不自量力之人啊。”

出乎劉封的預料,劉巴沒有斥責自己未戰先怯,反倒轉移話題的說道:“公仲。你本名寇封,與那劉備並無任何關係。昔日劉備為收買人心而收你為義子,可這些年下來,他劉備可曾將你視為義子”

“”劉封愣了愣,心中忽然一動,不敢相信的看著眼前的劉巴。試探的問道:“劉先生這是打算投敵”

“我若是繼續為那劉備做事,那才算是投敵。”劉巴盯著劉封緩聲說道。

話音剛落,劉封已經被這個剛剛聽到的消息給驚得從座上彈了起來,難以置信的望著劉巴,劉封做夢也沒想到,眼前這位博學多識的劉先生竟然是西漢那邊派來的內間。

“慌什麽如今大勢已定,劉備、孫權敗亡已經不遠。我自然無需繼續隱瞞。此來找你,隻不過是覺得你這人挺可憐,所以想要救上一救。否則我隻需沉默不言,待城破以後榮歸長安,何必多此一舉。”

聽到劉巴這話,劉封止住了叫人拿下劉巴的念頭。的確就如劉封所言,劉巴若不是想要搭救自己,根本就不需要自行暴露身份。劉封隻是不愛讀書,但這並不意味著劉封是個認不清形勢的蠢人。就如劉巴所說的那樣,那劉備雖然收自己為義子,但平時卻對自己提防甚多。如果不是這個義子的身份,自己了不起辭官不做,可就是因為這個該死的義子身份,劉封反倒不好主動離開劉備。

三綱五常那些東西捆住了劉封的手腳,讓劉封在感到忿忿難平的同時卻又無可奈何,隻能隨波逐流,走一步算一步。

如今聽劉巴勸自己獻城歸降,劉封也忍不住對劉巴說出了自己的難處。劉巴聽後微微一笑,“公仲,剛才我已說了,你本姓寇,不是姓劉。而劉備是什麽人那是叛逆,是亂臣賊子。你若是執意跟著劉備,那就是認賊作父,可你若是改回本姓,那就叫棄暗投明。在情理上,沒有人可以挑出毛病來。”

“可我畢竟是劉備的義子”劉封還是有些顧慮的說道。

“可劉備這幾年視你為義子嗎你仔細回想回想,劉備對你好,那也是在親子劉禪出生之前,那時劉備剛剛到達荊南,迫切需要荊南地方豪強的支持,而你寇家在長沙一帶很有勢力,收你為義子,對劉備來說是一本萬利。可等劉禪出生時,劉備已在荊南站穩了腳跟,寇家支持與否對劉備已是無關緊要,而那時,劉備又是如何對待你的”

隨著劉巴的引導,劉封想起了往日那一樁樁令自己感到不快的事情。而劉巴此時又接著說道:“公仲,莫要以為劉備將樊城這個襄陽的門戶交給你就是信任你。要我說,這也是劉備歹毒的地方。你捫心自問,僅憑樊城一城能否擋住西漢的大軍。僅是一支遊奕軍就讓你未戰先怯,若是再來一支人馬,樊城能否守住即便西漢軍圍而不攻,可樊城又能支持多久一旦城破,你身為樊城主將又怎麽可能會有活路你阻攔了西漢軍,為劉備爭取到了寶貴的時間,而西漢軍斷然不可能對你像對待那些開城獻降的人一樣。你一旦被殺,也就意味著劉備替自己除去了一個後患,至少他不用擔心百年以後有人會跟自己的親兒子搶奪繼承權。”

劉封越聽越怒,到最後怒不可遏。此時的劉封已經順著劉巴的話想到了自己的下場,自己拚死拚活的為劉備賣命,到頭來卻是吃力不討好,反倒把自己的性命白白搭上。想到這裏,劉封對劉巴深施一禮,“還請劉先生念在劉封無知的份上,搭救一二。”

“公仲放心,我此來就是為了救你。不過我所能做的也極為有限,頂多為你引薦一番,如何去做,還要看你自己的決斷。”劉巴微笑著說道。

劉封聞言大喜,急忙說道:“還請劉先生明言。”

“公仲,劉備雖命你為樊城主將,但同樣也防著你開城獻降,這樊城中,就有在你決定開城獻降以後除掉你接管樊城之人。”劉巴壓低聲音提醒劉封道。

劉封聞言一驚,急忙問道:“劉先生可知是何人”

劉巴微笑不語,劉封先是一愣,隨即明白過來,試探的問道:“劉先生所說的莫非是鮑隆、陳應二人”

“正是此二人。公仲若是想要獻城,那就必須想辦法除去這二人,否則一旦這二人拿出劉備的密令,這樊城也就是你劉公仲的葬身之地。”劉巴點頭提醒道。

“劉封明白,還望劉先生能助一臂之力。”。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