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龍虎鬥(十二)
鮑隆與陳應是劉備的死忠,自歸順劉備依舊,二人兢兢業業,對劉備的命令不管對錯,從來都是聽命行事。也正是因為這份態度,這次才會被劉備委以重任,留在樊城監視劉封與劉巴的一舉一動。
雖說劉備還沒有懷疑劉巴是西漢所派的奸細,但在這種人心不穩的時候,為了安全起見,劉備還是留下了鮑隆、陳應這對雙保險。一旦劉封或者劉巴有意降敵,鮑隆、陳應就可以拿出自己交給他們的密令斬了任何一個想要降敵的人。
如果諸葛亮沒有被劉備趕去武陵,在知道劉備作出這項決定的時候一定會阻止劉備。因為鮑隆與陳應屬於空有武力的匹夫之輩,讓他們拿刀拿槍去跟你拚命沒有半點問題,可要讓他們跟別人比拚智力,那就有點強人所難。
這兩人都是不怎麽知道掩飾自己的人,在奉命到達樊城沒多久,就讓劉巴瞧出了破綻。雖然還沒有從鮑隆、陳應二人的口中證實自己的猜測,但劉巴也已經猜了個不離十。
精於算計的人都擅長察言觀色,劉巴能夠被劉福委以重任派到荊州做臥底,那肯定不是易與之輩。比如這次勸說劉封對鮑隆、陳應下手,若是鮑隆、陳應手上真有劉備的密令,那解決了這二人後劉封自然會開城獻降,可若不是,劉巴猜測錯了,那劉封殺了鮑隆、陳應,對劉備也就無法交代,除了開城獻降,也沒有別的選擇。不管怎麽樣,結果都是一樣的,劉巴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至於如何對付鮑隆、陳應這二人,對劉巴來說並不是什麽難事。畢竟鮑隆、陳應是粗人,論心眼玩不過劉巴,在劉巴的熱情招待下,很容易就取得了這二人的信任。當他二人得到劉巴密報,說是劉封有意投敵以後,鮑隆、陳應絲毫沒有懷疑,聽從劉巴的建議隻帶著二十名親衛去找劉封。倒不是鮑隆、陳應不知道多帶人馬,而是劉巴的勸說。
為了樊城的穩定,此事不宜張揚,最好秘密處理了劉封。劉巴答應做內應將劉封身邊的護衛全部支走,而鮑隆與陳應則覺得就憑他二人聯手,也足夠對付孤身一人的劉封。
結果是可想而知的,鮑隆、陳應一頭鑽進了劉巴與劉封為他們設下的陷阱,一陣箭雨過後,兩個人都被射成了刺蝟,死不瞑目。而這樣還不算完,劉封在幹掉鮑隆、陳應以後更是對外宣布這二人有意投敵,並以此為借口,將樊城城中那些看上去不肯投降的將官都給軟禁了起來,美其名曰隔離審查,捉拿奸細。
身正不怕影子斜的眾將官就這樣被劉封一網打盡,直到劉封開城迎城外的遊奕軍進城,那些被軟禁起來的將官才醒悟,隻是為時已晚,樊城大局已定,他們就算有心反抗,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到這時,劉巴再次現身勸說那些將官做一個識時務的俊傑,大多數將官無奈的接受了現實,當然也有幾個將官死忠劉備,而對這些人,等待他們的自然是牢獄生活。
樊城的兵不血刃著實刺激了奉命前往攻打江夏的司馬懿。自博望坡中伏退回宛城沒多久,司馬懿就受到了劉福的召喚,匆匆忙忙的帶著宛城兵馬趕到了新野。
在營門外,司馬懿負荊請罪的跪在外麵死活不進去,得知消息的劉福在看到司馬懿後不由感到好氣又好笑。本來劉福並沒有怪罪司馬懿博望坡中伏的意思,但看到司馬懿唱出負荊請罪這出戲碼以後,反倒打算教訓教訓司馬懿。
戰國時的將相和,說白了不過是一場政治秀。藺相如與廉頗之所以會留下負荊請罪這個千古佳話,不過是文臣與武將的一次妥協,隻是為了能夠同心協力的對抗當時強大的秦國。可司馬懿這是幹什麽他當自己是藺相如還是廉頗明知道自己沒有怪罪他的意思,卻偏偏給自己來這出,是在試探自己嗎既然你想玩,那就陪你玩玩。
抱著這個心思,劉福快步走到跪在地上的司馬懿麵前,當然沒有伸手去扶司馬懿,而是出聲問司馬懿道:“仲達,何必如此”
“罪臣於博望坡中伏,折損了我西漢軍的銳氣,特來請罪。”司馬懿跪在地上,以頭觸地的答道。
“唉,仲達,人誰無過,隻要知道自己錯在哪裏,那就沒什麽大不了。想當年,朕親自登門請你父司馬防公再次出仕的時候,那時你還隻是一個整日裏偷雞摸狗,不務正業的青年,卻沒想到也就是一轉眼的工夫,昔年氣得司馬防公恨不得大義滅親的混小子如今也做到一城太守的位置”
地麵很涼,也很硬,跪在那短時間還能忍受,可時間一久,司馬懿就有點受不了了,原本以為自己也就是跪在那裏一小會,劉福見了以後就會伸手扶起自己,卻沒想到劉福說起來沒完,就站在自己麵前開始了憶往昔,而且一說起來就沒個完,滔滔不絕的連說了半個時辰,這才說到司馬懿不聽父親安排執意要進武學院,這要是等劉福回憶完,司馬懿的兩個膝蓋就別要了。
可這時司馬懿又不好打斷劉福的話,隻能低頭聽著,心裏暗自祈禱陷入回憶的劉福能趕緊想起自己還跪著這個現實。
劉福很能說,連說了兩個時辰,這才像是剛剛發現司馬懿還跪在自己麵前這件事,不由詫異的說道:“仲達,你怎麽還跪在地上”
“未聞陛下允許罪臣起身,罪臣不敢擅作主張。”司馬懿趕忙恭聲答道。
“哦,既然嗯咳,那個誰,給朕拿點水來,一點眼力價都沒有,朕口渴了。”沒有聽到自己最想聽到的話,司馬懿不由傻眼,抬頭望向吩咐手下親衛去拿水的劉福,而這時,郭嘉又走了過來,開口對司馬懿說道:“我再補充兩句”
“陛下,罪臣知錯了。”司馬懿趕忙對劉福說道。好家夥,補充兩句你補充兩句,別人再補充兩句,老子的膝蓋還要不要了就是現在,老子都快要感覺不到膝蓋的存在了。
“嗯,這話你已經說了好幾遍了。”劉福隨口應付了一句。
“陛下,罪臣真的知錯了,不應該在您麵前耍小聰明。”司馬懿低聲認錯道。
“既然知道錯了,那就起來吧。”劉福笑著說道。
“多謝陛下。”司馬懿終於聽到了自己期待已久的話,立刻迫不及待的想要起身站起來,結果沒想到跪的太久,雙腿不聽使喚,剛一起來就發軟,整個人往前栽去。站在司馬懿麵前的劉福扶住司馬懿笑道:“仲達,站穩了。”
“罪臣慚愧。”司馬懿低頭說道。
“仲達,我還沒說呢。”一旁的郭嘉有些不滿的說道。
“以後有機會在下再聆聽郭大人的教誨。”司馬懿聞言連忙答道。
司馬懿是被兩名虎士架進營地的,沒辦法,一連跪了兩個半時辰,雙腿早就跪的沒了知覺,在被劉福允許起來回話以後,此時的司馬懿正在人扶著在營地裏學習走路,目前還在恢複期。
“這小子,聰明是聰明,就是有些時候喜歡自作聰明。”郭嘉看著被人扶著練走路的司馬懿低聲對劉福說道。
“玉不琢,不成器。將來司馬家最有出息的,恐怕就是這個司馬懿。隻要讓他改掉這個喜歡自作聰明的毛病,那日後用起來會很順手。”劉福同樣低聲對郭嘉說道。
“陛下,司馬防公年事已高,恐怕已經沒有幾年活頭了,陛下準備讓司馬懿繼承司馬防公的位置”郭嘉聞言問道。
劉福搖了搖頭,“司馬防公為人剛正,同時不畏權貴,而司馬懿明顯沒有繼承司馬防公的這種品質,不過是司馬懿,就是司馬家的其他幾個人,也沒有一個合適的。司馬懿可以做駐守一方的封疆大吏,但監察百官這種事,他不合適。”
“那陛下準備用何人代替司馬防公”
“朕也在為此事頭疼,有能力的要麽太過圓滑,要麽資曆不夠難以服眾,且先等等看吧,說不定以後會遇到一個合適的。”
君臣二人說著閑話,等看到司馬懿已經可以不用旁人扶著走路了以後,劉福帶著郭嘉進了帳,順便吩咐讓司馬懿進帳。司馬懿聞言連忙走進大帳。
“把身上那東西扔了,真不知道你怎麽想的好好來不就行了,非要唱一出負荊請罪做什麽。”在司馬懿進帳以後,劉福沒好氣的說道。
司馬懿聞言又羞又愧,趕忙將背上的荊條解下扔出了帳,雙手接過劉福吩咐人拿來的外袍,套在自己的身上。
見司馬懿老實了,劉福就說起了這次召司馬懿前來的正事。很簡單,就是將這次攻打江夏的任務交給了司馬懿。
司馬懿聞言大喜,他這次奉命來此,就已經做好了向劉福請戰的準備,也正是為了能夠讓劉福答應自己的請戰,這次鬧出了一個負荊請罪,那樣自己才好以戴罪立功的名頭向劉福爭取這次攻打江夏的重任。
可讓司馬懿萬萬沒想到的是,劉福打一開始就打算將攻打江夏的任務交給自己。一想到這個,司馬懿就後悔,早知道就不多此一舉了,害得自己膝蓋受苦不說,還沒處說理去。
看到司馬懿後悔鬱悶的樣子,劉福不由感到一陣好笑。此時的劉福早已沒有了初來這個時代的名人情結,隨著這麽些年與這些曆史名人的接觸,那些以往從書本上看到的曆史名人的評價,已經對劉福沒有了影響。
就拿此時的司馬懿為例,劉福已經可以站在一個公正的角度來看待司馬懿。雖說司馬氏在曆史上篡了魏,可仔細想想,司馬篡魏也不過是順應當時的形勢而已。曹操以不拘一格用人才贏得了寒門士子的支持,以強大的武力壓迫世家不得不向其低頭,但曹丕卻在曹操亡故以後迫不及待的登基稱帝,逼迫漢獻帝讓位。這樣一來,原本願意為曹氏所用的寒門士子便與曹氏劃清了界限,畢竟曹操時期是尊漢的,即便漢獻帝那時隻是個傀儡,但大義卻掌握在曹氏的手中,寒門士子為曹氏做事,就是為漢室做事。
可曹丕一稱帝,他是一償所願了,但所付出的代價卻是極大,直接斷送了曹氏的未來。為了填補人才的空缺,曹丕不得不向世家妥協。而正是從那個時候起,世家出身的司馬懿才算是真正的出人頭地,得到了重用。
再到後來,曹氏自身人才凋零,已經沒有實力繼續執掌大寶,即便沒有司馬氏篡魏,也會被其他世家所篡。
不過隨著劉福的到來,司馬氏篡魏這種事恐怕不會再發生。司馬懿再牛又能如何隻要不讓他一家獨大,他就算想要篡,也是有心無膽。有興漢學院這個存在為劉氏大漢源源不斷的輸送人才,司馬懿翻不了天。
也正是因為如此,劉福才能放心大膽的去用司馬懿。來自後世的劉福不知道民主這東西是否對大漢這個民族有用,但劉福卻清楚在眼下這個封建社會,談民主純粹就是找罵。無論是什麽人,都已經習慣了階級的存在,這時候大談什麽人人平等,那隻會被視為異類。尤其是像劉福這種身份的人,要是敢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保不齊就會讓已經呈現出天下即將一統的局麵再次陷入混亂。
任何社會形態都是有一定出現規律的,不合時宜的出現,隻會引起不必要的紛爭。就比如篡漢的王莽,在詳細了解了王莽的所作所為以後,劉福就極度懷疑這位仁兄是自己的前輩。可惜事實證明,這位仁兄失敗了。
“仲達,江夏至關重要,能否拿下江夏關係到我軍日後的後勤能否保持通暢。趁著此時大家都在,你若是有什麽要求,盡管提出來。”劉福看著司馬懿微笑著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