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真想知道啊，在你眼中，這個世界是怎麽樣的呢。】
男人用著低啞的嗓音在她耳邊低語，麵上掛著幾乎沒有變化的撲克牌表情。
他的眼神，他的語氣，他的姿態……
卻忠誠的，沒有在‘發問’。
所以沒有回答。
【所謂的‘本質’……到底是什麽樣的呢？】語調中似乎帶了幾分真切，然而看起來還是有些漫不經心【那是五彩斑斕的顏色，還是單調無趣的線條。】
他突然低低的笑了笑，這輕輕的舉動卻仿佛連空氣都跟著震動起來。
【嗬嗬，寶貝。你在疑惑嗎？……嗯？沒錯，這就叫做‘疑惑’哦。】
【那麽……就換個問法好了。】
【知道曉這世間一切存在的你，又是怎麽看待我的呢？】
眼臉上打入一絲光的時候，意識也隨即朦朦朧朧起來。旋即翻了個身，終究是睡得不好，又壓製著手臂，嚶嚀一聲睜開了眼睛，還有些暈乎的大腦讓她還保持著躺著的狀態，向自己的斜上方看過去。
“啊……”
果然是簾子被風吹起來了啊。
好不容易磨來的白色紗簾，施施然的非常飄逸。不過這也意味著，一絲絲的微風，就能輕易的將這幅簾子撩起。
也不知道青玉壇眾人想法如何，安排休息安寢的地方不是在永夜國度的青玉壇上層，反而是安排在晝如明珠的下層讓眾人休息。
石床又涼又硬，隻鋪著薄薄一層被褥，雖不覺得冷，隻覺直接躺在石頭上一般無二。再加上還麵對著白刺刺的光線，桃花已經連著幾日都沒有睡好覺了。
不過劍靈的身體素質實在是好，看著表麵沒什麽，隻是每日有些懨懨的躺著不動。但是這床又不是什麽軟臥錦絲，老躺著也並不舒服。
現在這個時辰……辮子哥哥是去練劍了吧。
摸了摸肚子，並不覺得餓。找到踢到一邊的鞋子，穿到腳上又整理了一番儀容儀表，便走了出去。
煉丹之事，歐陽少恭也不知道要花費多長時間。不像整日四處亂竄的其他人，百裏屠蘇每日都會去練劍幾個時辰。
一是為了不浪費時間荒度修煉，二是為了靜心。
經過這幾天不（sang）懈（xin）努（bing）力（kuang）的探索，桃花已經徹底摸清整個青玉壇的機關構造街街角角，包括將所有隱藏的小箱子洗劫一空，再加上仗著可愛的外表天真無邪的舉動（重音）不經意間（重音）從一些青玉壇弟子的口中套出了布羅於青玉壇幾個方角位的法陣。
桃花姑娘才是真絕色。（都說了可愛即是正義）
桃花從小廚房拿了幾樣點心，熟練的踏上法陣，到了青玉壇上層夜之國度。
前幾日奏琴附樂的高台之旁，有一處頗為雅致的小亭。
桃花向青玉壇的弟子拿了一些糕點，放在亭子裏的石桌上，坐在椅子上撐著下巴看屠蘇練劍。
百裏屠蘇似乎偏愛這個高台。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個地方地勢廣闊又處地較遠，不見星辰的混沌天空，似是能窺破這遠古誕生的天機，站在此平台之上，一邊盡觀這衡山之景，是否也能思考到人生之諦？
“桃花？”
大約半個時辰之後，百裏屠蘇停下練劍，也發現了坐在亭台裏的桃花，跟著走了過來。
“辮子哥哥~”桃花向他展顏一笑“還沒吃東西吧，我帶了些好吃的東西過來，一起吃吧！”
百裏屠蘇點了點頭，挨著她坐了下來，
“辮子哥哥還真是喜歡這個地方呢。”桃花坐著可愛的晃了晃兩條小腿“每次都在這裏練劍，……嘛，不過這裏風景的確很好就是了。”
百裏屠蘇拿起一塊桂花糕的手在半空中停滯了一下。
“嗯……”
然後突然半掩過身去輕咳了聲，不知為什麽耳根有些詭異的薄紅
“……那天的舞蹈，很好看……”
“……？”
說到這個，桃花就覺得有些奇怪。
那日琴葉合鳴之後，百裏屠蘇不知道為什麽就有點神思恍惚的模樣。本來滿腦子與‘魂魄分離’有關的事情在那個時間卻混亂得理不清思緒，原本想說的話也沒了心思去探討。因此在那之後沒多久，百裏屠蘇和桃花就回去休息了。
以至於——
和‘歐陽老板聊聊人生’的活動策劃宣告破產╮(╯▽╰)╭
不過歐陽先生也不知道了嘛。太子長琴（歐）錯過了一次探索太子長琴（百）心靈的好機會也真是要嘔死了呢~（誤！）
有些羞於討論這個話題，百裏少俠立刻機智的轉移話題
“沒和其他人去玩？”
桃花姑娘果然順利被帶走，她聳了聳肩“紅樹姐姐和還有藍雪他們今天去附近的城鎮去了，估計著要兩三天他們才會回來吧。”
百裏屠蘇停了停
“桃花……怎麽不去？”
“我想和辮子哥哥一起去，而且……”桃花將嘴裏的點心塞了進去，身體坐直了些，大眼看著百裏屠蘇“朔月……再過兩日就到了吧。”
百裏屠蘇一愣，半垂下了眼臉，隔了一會兒才點了點頭。
“桃花……又要拖累於你了……”
“什麽拖不拖累的，小事一樁，小事一樁~”
能夠將那駭人的煞氣，說得像是吃飯睡覺一樣簡單地……也就隻有桃花姑娘了吧。
“不過，說起來……”桃花捏了捏下巴“辮子哥哥，你身上的煞氣之力最近好像沒有以前膨脹的厲害了，這一次的朔月……會比上次好過一些吧。”
“是……慳臾。”
“慳臾？”腦海裏突然浮現了一雙金色的眼睛“就是那條黑色的大龍？”
太子長琴和慳臾的糾葛關係，真是要追究到那古老的神話時期。若是追根究底，造成今日這一切悲劇的源頭，也許所謂的天道不仁或是其一，然而這古老淵源又豈非不是慳臾呢。
若無結慳臾友誼，太子長琴許就不會於不周山暫停琴音；若不是留戀昔日榣山情誼，又怎會在鳳來原身被毀之後還滯留於榣山不肯離去，以至被龍源部族抓住剝離半魂鑄成焚祭？
隻是……若真如此
也許，就不會有今日的百裏屠蘇與歐陽少恭了吧。
“桃花…..你……”百裏屠蘇微微皺起了眉，那雙好看的黑色瞳孔有光線忽閃忽閃的明滅“你，不問我嗎？”
桃花並不是從頭到尾都在那裏的看著現場直播的，更何況是在她狀態並不好的時候。她不知曉的……那一天一定還發生了什麽，以至於百裏屠蘇連其他同伴都瞞著沒告訴的事情，還有他這段時間有些奇怪的事情……
“有什麽好問的呢……”感覺到了百裏屠蘇微微的不安，鑒於最近生活安逸，桃花姑娘又越來越膽肥，一把抱住對方放在腿上的手臂“關於辮子哥哥的事情，桃花我什麽都知道哦~”
係統版麵一打姓名身高體重血型星座性格分析心理傾向全部出來‘喲嗬嗬，你全身上下還有小爺沒見過的地方嗎’就是這麽的既視感金花係統就是這麽酷帥狂霸拽︿(￣￣)︿
“……”
就算現在她不知道的，百裏屠蘇不久之後也一定會告訴她，桃花莫名的有這個信心。
順著抱住他手臂的方向，慢慢地傾斜過去，直到整個平衡的支點全部都交給了對方，頭輕輕的靠上他的肩胛骨上。
這個對於己方來說放鬆的姿勢，卻讓對方的肌肉線條立刻緊繃起來。
“辮子哥哥……經常會做夢的吧。”她保持著那個姿勢，沒有注意到對方緊張，也看不到對方現在不知所措的表情，隻是靜靜的靠在對方身上繼續說道“桃花也是，尤其是……從祖洲那個時候開始。”
也許是這個話題開始的太過突兀，對方沒有接話
從空氣中泛來淡淡的藥香，是令人神清氣爽的味道。四下無人，也沒有太多嘈雜的聲音，沒有鳥聲蟬鳴，沒有月光星辰，隻有遠處的巨大瀑布飛流而逝，隱隱聽得到濺下巨大的水花敲擊山石，濺起的水珠在機關燈石下折射熒光。
就著對方節節攀升的體溫和紊亂不齊的心跳，桃花姑娘繼續輕輕說道
“辮子哥哥，你好像說過夢中那人有時就像是你是嗎？”
這個問題沒有那麽難以回答，也有利於發熱的頭腦冷卻下來，雖然遲疑了一會兒，但桃花還是聽到了他低低的‘嗯’了一聲。
“桃花……也是這樣。”手指下的褶皺緊了幾分，糾結的細眉和眼神表明了她的迷茫，雖然仍然有些僵硬著的百裏少俠看不到“不過……桃花有些不一樣，明明是應該記起了些什麽的，然而每次醒來之後，卻總覺得……有些害怕……我…….是不是，不要想起來會比較好呢……”
她的聲音輕輕地，好似天空中不可捉摸的的白雲，然而話語間，是墜落在紅塵中的依戀；發尾勾下來，軟軟的勾住帶著剝繭的手指，卻更像是輕掃在滾燙的心尖；少女散發的香氣，透過鼻翼間的震動呼吸，席卷了全身上下每一個感官。
“桃花……”
舍不得抽出被她抓住的那隻手，隻好用另外一隻手輕輕拿住她單薄的肩，透過肌膚的溫度簡直都要燃燒起來。
少年又實在拙於言辭，無法說出什麽煽情感人的話語。
隻是非常認真而低沉的
“不要害怕，記憶尋回與否都無甚幹係。”
對著她，好似用盡了此生全部的重視與溫柔
“於百裏屠蘇能存活的時刻……”
帶著些許隱晦嘶啞的悲傷，暗示。
“……我就會陪在你身邊，保護你，無論如何。”
——如此，承諾。
桃花抬起頭來，看著他帶著點幹裂和蒼白的嘴唇，微微開合
“我……桃花……喜……”
手下的擂鼓聲節奏越來越高昂，仿佛下一秒就要從他的胸膛中跳出來般。
“我是說…….你、你是…….我……”
少年惱著，嘴唇幾經開合，發出幾個不成句的音節，然而多次努力之後，那最後的字句終是吞沒於舌尖之下，卡在喉嚨之後，最後……抿成了一條直線。
“……辮子哥哥，會保護我的……”
沒等不知所措的少年尷尬太久，少女展開了這世間最為純潔透澄的笑容。
“那麽，辮子哥哥來保護桃花不受傷害。”
少女撒嬌的，依戀的，帶著幾番頑皮和耍賴的要求
“作為交換，桃花……就來保護辮子哥哥的心靈……不受痛苦。”
冷峻的少年微微垂下眼眸。
就算如慳臾所說，他的結局必將慘烈，但至少在終點來臨之前，他可以過得沒有遺憾。
他知道他已貪求太多，人類貪婪的本性實在無法避免，隻是，隻是……還有這麽一個願望
黑衣的少年在心底幾乎卑微的墾求著。
若是神明，若是神明可以…….聽得到他的請求……
那麽，女媧大神、天地的神明啊，拜托您，懇求您……
讓那一天，來得晚一些，再晚一些。
——想呆在她的身邊
和她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