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三、 牽扯
“很晚了,翠北姐姐你先休息吧。”在另一座布置得喜氣洋洋的民房裏,杜氏派去的幾個丫鬟說道。
待嫁的翠北點點頭,“明早還要麻煩幾位姐妹辛苦一趟。”
“哪裏,是我們沾了翠北姐姐的喜氣。”幾個丫鬟客氣道。
“那我們就先去歇息了,翠北姐姐你也早點睡,明天做個漂漂亮亮的新娘。”
幾個丫頭走了出去,門也給關上。
等屋子裏隻剩下她一人,翠北將身上的新衣慢條斯理的脫下來鋪在床上,側坐著身子,手輕輕地撫上繡工精美的繡花。幾個月前她還在想著出人頭地,沒想到幾個月後她就可以翻身,跳出這種窘境,再找到一位誌同道合的夫君,共奪美好未來。
人生真是無常啊,原本她隻想在小姐麵前慢慢熬出頭,熬到管事娘子的位置,偏偏快人一步的方法出現在她麵前,不抓住,就是傻子。
“對不起了,大小姐。”翠北輕輕呢喃道,語氣卻聽不出一點抱歉。
若是杜氏在杜汶回來之後表現得強硬一點,她也不會鋌而走險的選擇這麽一條路。畢竟以她現在的地位,將來必定是順風順水。可惜啊,杜老爺子起碼還有十幾年好活,那時候兩個少爺長成,她自然就沒什麽用處了。
同樣是別人叫你一聲媽媽,一個是當權掌事的,一個是過氣養老的,你會選擇哪個?所以翠北並不認為自己有錯。安於現狀。隻不過暫時對現實滿意,而且未來的光明可以預見,而不是一種不思進取。主子不出息,下人隻得自己另謀出路了。
隻是得找個時間把她的賣身契要回來才行,說到送大禮,哪個比得上自由身?
熄了燈之後,屋子裏徹底安靜下來。
“二哥真的不再考慮考慮嗎?”派人動手毀去自家兒媳的清白,這怎麽聽著都顯荒唐。
“我不想看著絕兒一錯再錯。”杜漢雙手背在身後,一副悵然模樣。隻有讓翠北失去清白,婚禮不再。這樣他才能脫險。至於杜絕要承受什麽...麵子總沒有命重要。
“男兒有大誌氣總是好的...”那人也不知怎麽勸。雖然杜漢本意是好的,但恐怕沒幾人接受得了。而且,這樣對絕兒實在太過殘忍了些。要過門的妻子被人侮辱失了清白,是個男人都無法接受。而主導這一切的卻是他的親爹!這種真相隻會讓他更加難堪無比。
“他的誌氣不應該是圖謀杜家。”杜漢道:“我這麽做是為他好。”他跟著杜汶這麽多年都一直都沒看清他的底牌。更何況是半大小子杜絕。根本就沒資格做杜汶的對手。杜汶看起來病怏怏的,但老虎臨死前反撲尤為激烈。表麵上看著杜汶跟杜若瑾勢同水火,貌似有機可乘的樣子。但畢竟是親生父女,杜汶再怎麽不喜杜若瑾,又怎麽不可能為她做一點打算?所謂的打算,顯然就是掃除所有有可能危害到杜若瑾當家地位的人——站在杜汶那邊的人,他和他的兒子都在其列。
杜漢很早就想過,等杜絕去的時候他也就跟著去,從地尾做決打算考慮。父子天倫,哪是割舍得掉的。
“你對絕兒太不公平了,他是你的親生兒子,是給你養老送終的人。你隻消告訴他杜汶那老頭兒沒兩年好活,叫他再隱忍些日子……”
“正因為是我親生兒子我才非這樣做不可,我這是在救他!”杜漢憤然,隨即又無奈的擺手,“去吧,老三,這件事了,你我之間就兩清了。”
“有時候我還真懷疑是不是自己看錯了,你比杜汶老頭子可狠心多了。”被杜漢叫做老三的人憤憤的丟下一句,輕輕躍了下去。
“杜家是大小姐的,也是我欠她的…”杜漢喃喃,像是陷入了回憶裏。
將竹管收回,又四下瞧了一瞧,癟三才輕輕推開窗戶躥了進去。
“現在的這些小娘們兒還真是膽大,睡覺居然都不鎖窗戶。”癟三一邊嘟囔,一邊開始解衣衫。不過又想,沒有這些傻姑娘,也沒有便宜他們這些登徒子的美事了。廖爺吩咐下來的這個差事,還真是甚得他意,與清清白白的美嬌娘春風一度,又不用擔心對方哭哭啼啼的找上門來,這才是實在是爽呆了。一想到對方是別人的新娘,這種偷偷摸摸得來的東西,讓他全身都有興奮的細胞在叫囂。
癟三也是三十奔四的人了,一直都沒有成家,成天也是在女人堆裏摸爬滾打,其實紅粉枯骨,看穿了就沒什麽特殊的。他倒是也做到了“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最高境界。
摸上床,感受著手底下年輕的肌膚,癟三嘿嘿地笑了兩聲,快速的替翠北寬衣解帶,不一會,屋裏就響起吱嘎吱嘎的搖床聲。
剛尋到翠北閨房的老三還沒來得及行動,就看見一個黑影竄了進去,還唬了一跳。待聽到熟悉的聲音,才發現對方和他是抱有同樣的目的。一件不起眼的婚事居然有這麽多人想破壞,要結合的男女雙方還真是不招人待見啊。
身子一轉,他便離開了。
“這麽快?”杜漢愕然,事到臨頭就反悔了吧?他愣了一下,有些懷疑的朝老三的下身看去。
“老子行得很,你那是什麽眼神?!”老三氣紅了臉,杜漢的眼神動作實在是太侮辱人了,他看上去是那麽不中用的人嗎?
“那你這是...”速度未免太快了,不持久啊。
“再怎麽也比你那幾十年來隻隻用來撒尿的家夥中用。”老三沒好氣的哼了一聲,才收斂玩笑的語氣,道:“是有人捷足先登了。”
杜漢的臉色變了變。
“看來我倆想到一塊去了。”注意到杜漢的神色,老三說道。
“不會的。”杜漢忽然變得堅定起來,“不會是他。”
若是有了想對付的對象,杜汶的方法隻會更加的簡單粗暴,這種陰損的方式他是不屑的。而且他既然先給你了退路,就不會這麽堵斷退路,那不是逼著人家反嗎?
老三聳聳肩,“無趣!”
“你不過是對當年的事情還有成見而已。”杜漢說道。
“這麽多年,我還是最討厭你這副說教的嘴臉。”老三身子一陣,就向前走,“這件事沒辦成,我還是欠你一件事。”
杜漢沒有說話,隻靜靜看著他離開。
當年若不是因為一個女人,老三也不會和老大杜汶鬧僵,結果分道揚鑣。那個女人最後成了杜汶小妾,名分不高,卻是他最愛的人,哪成想最後被大小姐給害了。世間的因果循環,其實也沒什麽道理可言。站在各自的立場上都談不上錯,然而...事實上,對,就是沒錯。隻是有些人選擇遺忘,有些人卻深深懷念。
杜漢長出一口氣,他現在還在這裏感懷這些舊事做什麽,明天,還有一大攤子後果等著他處理。
太陽升,萬物醒。
杜家的幾個丫鬟麵麵相覷,看著床上那個如破布娃娃,神情灰暗,露著半個肩頭的翠北,齊齊啞了聲。
這幾個丫鬟和翠北的年紀也相差無幾,就算不經人事,屋子裏怪異的氣味也說明了什麽。
新嫁娘,丟了童貞。
這可如何是好,再過幾個時辰,迎親的花轎就要來了,來梳頭的全福人兒也被她們請去喝茶擋了先,當接下來該怎麽辦,她們是一點辦法也無。
“要不...”一個丫鬟咬了咬唇,說道:“告訴杜絕少爺吧。”
出了這種事,新郎總得知道吧,瞞是瞞不住的。
“不行!”這種不光彩的事,想瞞都來不及,怎麽還會有人抖出來呢?
“總得想個辦法,這事我們做不了主。”
“告訴小姐吧。”
“對,告訴小姐。”
幾個丫鬟七嘴八舌的就商量好了,然後各自行動。去稟告杜氏的,去引開視線的,雖然私底下對翠北有些嫉妒,但發生這樣的事,除了隱隱一絲暢快之外還有些同情,在望的幸福就差這麽一腳,而差的這麽一腳就意味著幸福永遠在望,觸不可及。
翠北的腦子完全懵了,就在幾個時辰前,她還在憧憬著未來,而現在,身上的疼痛卻時刻提醒著她這場變故。難道她記錯了日子,今天是她的新婚第二日?可為什麽那些伺候的丫鬟這種神色,誰來告訴她這隻是一場夢?
留守的丫鬟恰是說“不行”的那個,對翠北很是同情,走到離翠北幾步遠的地方站定,輕聲道:“翠北姐姐,要不現在先沐浴吧。”
“我髒了。”翠北的身子抖了一抖,用被子捂著臉,顫聲道:“我髒了,髒了。”
“還有辦法的,沒事,沒事。”那丫鬟隔著被子緊緊擁住翠北。或許翠北不記得了,但她一直記得她剛進杜家那會兒被一個色鬼管事盯上,翠北急智請來大小姐保護她的那副場景。
翠北嚶嚶的哭了起來。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完全不應該啊。
“事在人為,隻要你想,你收起你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