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逛大宅

閑來無事,江公子領著白雲溪在大宅裏閑逛,也讓白雲溪熟悉江家環境。

江家臨山,範圍非常大,內部建築極具江南風格。房頂尖挑,房簷高翹,白牆黒瓦。從旁處移植了許多假山綠樹,堆砌得錯落有致,沿途鬱鬱蔥蔥,自有深宅大院的寧靜自在。

不過江家家風尚武,房屋少了很多花哨精巧的裝飾,富貴花草基本沒有,更沒有挖水建湖,所以在江家看不到碧荷連天的景色,也少了江南劃船采蓮消夏的樂趣。

江公子指著不遠處的假山介紹道:“那是流瀑石,是太爺爺為他妻子特意建造的,名字是太奶奶取的。”

白雲溪抬頭觀望,所謂“流瀑石”就是一塊比較大的山石,整個石頭大約五六米高,不知從何處引來了水流,從石斷處傾斜而下,形如垂簾。飛瀑底下是片小水池,散落許多圓潤小巧的鵝卵石。水池波光閃耀,順著旁邊的水道蜿蜒消失在大宅遠方。

“很美!”

“來這裏。”江公子引著白雲溪往山石角落走了兩步,在樹蔭遮蔽下隱藏著一條小路,曲曲折折延伸到山石頂端。拾級而上,盡頭是半鑿空的山石台,遺留著石桌、石椅。江公子彎腰摸索片刻,不知道從何處摸出來盒棋子。

“這裏不易被底下人發現,又能觀賞飛瀑,我早年極喜歡在這裏玩耍,常常弄濕衣衫,管家現在仍舊會放些棋子、幹衣服、薄毯子以備不時之需。”

白雲溪問道:“你會下棋?”

“不會。”江公子回答得幹脆利落,手上麻利地拆開盒子,摸出裏麵棋子隨手一彈,那棋子就炮彈般衝向水瀑,剛剛衝到水瀑中央就力竭,被直衝到瀑底混到眾多鵝卵石中難分彼此。

“江家用這些劣質棋子來練習指力,若是男孩也可以到瀑底煉體。對於小孩子來說,這飛瀑還是有些威力的。你試試?”

白雲溪接過一枚棋子,果然觸感粗糙,比普通棋子略大些,捏在手裏沉甸甸。再看江公子目光透著鼓勵,試探著甩手扔出棋子,進入瀑布小半就被衝走。

“姿勢手法不對,太爺爺能用更小的棋子橫穿瀑布,從下麵看就像是用刀裁開般漂亮,偶爾還能看到虹光。平安也是年前才勉強成功了一兩次次。”江公子寬慰道,又遞了一枚給平安。

平安蓄力後屈指彈出,那棋子帶著呼嘯而去。果然把飛瀑橫截,隻一瞬又恢複原狀。棋子激起水花滿天,霧蒙蒙的落在臉上倍感清涼。

這山石飛瀑讓人心曠神怡,白雲溪舉目四望,小半個江家大宅都收入眼底。同時白雲溪也發現,在西側庭院有白煙嫋嫋升起,而此刻早已經過了吃飯時間,白雲溪指著那方向問道:“那裏有煙,莫非走水了?”

江公子握著棋子的手下意識抓緊,臉上若無其事道:“不是,那邊有個貯藏室,或許在熏蒸食材。”

白雲溪分辨片刻,肯定道:“是藥材味道!”

“江家世代從軍,多傷多病,偶爾也會做些藥膳調理,改天讓廚子也給你做。”不等白雲溪再問,江公子直接把手上的棋子放回原處:“我帶你去演武場和書房瞧瞧,演武場各種武器都有,都是江家先人出征收繳回來的。書房也積攢許多書本,可惜江家沒幾個人能看得進去。如今你來江家,這書房也有用武之地了。”

江家也有書房,這讓白雲溪多少有些好奇,便跟著江公子走下流瀑石。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江公子腳步比之前快得多。她穿著長裙繡鞋,勉強才能趕上江公子腳步,到了演武場的時候額頭已經微微見汗。

江公子回頭才意識到這些,趕快掏出懷中絲巾遞過去,有些愧疚道:“我忘記了,姑娘家走路不太方便。”

白雲溪接過去握在手中,眸中閃過些許笑意:“出嫁從夫,雲溪不過是夫唱婦隨。”

夫唱婦隨……

江公子猜不透她是真心還是調侃,不知道如何應答,隻好避開她視線,那耳根卻悄悄紅起來。動身躍上半米高的演武場,江公子隨手抓起架子上的金鐧舞動兩下,帶起陣陣風聲。

“少爺,金鐧不是這麽用的。”平安難得開口,麵無表情從江公子手中抽走雙鐧,走到在演武場正中耍起鐧法。隻見他雙手雙鐧幻出無數重影,好似金鍾般護住全身,卻又不聞絲毫風動。

江公子目不轉睛的看,隨口解釋道:“平安有名師傳承,我的武藝大半都是跟平安學的,算是我半個師傅。”

“你使什麽兵器?”白雲溪環視周圍武器架,整整齊齊排列著矛錘弓劍、斧戟棒槍等等武器,可是看江公子單薄的身子,又覺得哪一種都不適合。

“我膂力不足,重兵器不趁手,最常用是這扇子。”

江公子打開手中鋼骨折扇,隻見他手腕翻轉,折扇飛鳥般滑向白雲溪,到她身前時微微偏轉,繞著她身周劃出個大圓圈,最後又回到江公子麵前。整個動作行雲流水,加上江公子風姿絕佳,比平常更加帥氣幾分,看得白雲溪眼中異彩連連。

那邊的平安忽然擲出手中金鐧,直衝江公子麵門,來勢洶洶逼得江公子連退三步,險些從高台上跌下去。所幸最後一刻他勉強向後彎腰躲閃,金鐧險而又險擦著江公子鼻尖過去,同樣以大圓返回平安手中。整個過程快如閃電,金鐧劃過的曲線更加優美伶俐,威勢卻是江公子的好幾倍。

“玉龍九轉少爺隻學會了四轉就拿出來賣弄,學武並不是為了炫耀。”

平安的話毫不留情,江公子如此驕傲,被人當眾訓斥必定要發火。之前堂姑表兄在的時候,江公子可是沒有絲毫客氣忍讓。至少白雲溪是這麽認為的。

結果演武場上的江公子卻先低了頭:“我的錯,稍後領罰。”

平安沉默不語,江公子走到台子前俯低身段,把不遠處的小樓指給白雲溪看:“那裏是書房,你先過去看書,我等會過去找你。”

白雲溪點點頭,握著絲巾沿著小路慢慢走。到拐角處回頭,隻見江公子手握折扇,重複用著剛才的招式,一遍又一遍。平安站在旁邊大聲報數:“十五、十六……”

白雲溪在書房看到了很多書,真的是許多許多。

麵前擺著一排排架子,大約有十幾排。遠一些的都是裝訂統一的大部頭,近一些的從標簽來看囊括了諸子百家、軍事曆史、民俗風情、山川日誌,甚至還有些占星問卜的書籍。其中不乏多年前的殘本,內頁嶄新,果然極少或者是沒人翻看的樣子,封皮上落了薄薄微塵。

因為不受主人重視,這書房打掃頻率也低,隻是維持這不讓書籍殘損的範圍。並沒有多加愛護。白雲溪隨手翻看著,有兩三本書她之前尋了好久,此刻拿在手中卻不進去,總覺得心神不寧,不由自主想去聽演武場的動靜。

在書房轉了兩圈依舊煩躁。她索性走到窗邊,推開窗戶透透氣。窗戶打開的同時,她也不小心撞到了什麽。隻聽噗通聲亂響,許多書本畫卷呼啦啦散落一地,顯得淩亂不堪。

白雲溪連忙俯身去撿,忽而看到一副半開的畫卷,那熟悉的筆法讓她愣怔,顧不得上麵堆壓的書本舊物,直接抽出那個卷軸打開。

那是一副潑墨山水圖,隻是筆觸稚嫩,筆鋒時常間斷,似乎是練習之作。整個格調高雅,意境悠遠,無論色調還是氣韻都初具風範。看整個卷軸紙張泛黃,墨色略退,似乎已經有很多年年頭。她翻遍了卷軸所有角落都沒有找到印鑒,也不知道作者是誰。

白雲溪又去翻其他卷軸,前後找到六七幅山水畫,有兩幅隻畫了一半,其餘都是各地景色。那畫卷中高山峻嶺,深林遙遙,未完的部分似乎是渺渺雲煙,讓人忍不住猜想裏麵到底暗藏什麽。捧著著畫卷,白雲溪有些出神。

直到書房外腳步聲響起,白雲溪才反應過來。想到這些畫卷出現在江家,自然跟江家脫不了幹係。白雲溪等不及江公子進門,主動捧著書卷迎上去:“夫君,這是誰畫的?”

成親以來,白雲溪一直都是波瀾不驚的模樣,如今她滿懷期待的模樣讓江公子有些訝然,不知道她問的是什麽好東西。接過白雲溪手中畫卷展開看兩眼,江公子挑挑眉頭嗓子發緊道:“是這個呀,都好些年了,你喜歡?”

“喜歡,也不喜歡。”白雲溪搖搖頭,迎著江公子疑惑目光解釋道:“在兩年前的書畫會上,我曾見過一幅參賽的山水圖,筆法奇特構思絕佳,連宮內畫師都自愧不如。可惜作者為人低調,無緣一見。這些畫都是練習之作,各有不足,不過與那副畫應該是出自同個人手中,不知道夫君是否知道作者是誰?能否為我引薦呢?”

江公子唇角翹起,笑得有些好奇有些古怪:“那副畫真有那麽好?”

白雲溪遲疑地看看似乎遇到好事的江公子,再聯想到江家家風尚武,最後把那些許懷疑丟到腦後,點頭肯定道:“沒錯,那副畫後來被收入皇宮。祖父也說過,那副畫的作者畫技登峰造極,是三百年來水墨畫第一人。”

“連白老相爺都這麽說,那副畫肯定很厲害!”江公子毫不吝惜地誇獎道,隨後卻豎起食指,在白雲溪眼前搖一搖:“可惜這些畫出自一位故人,他已經不再畫畫、退隱江湖、金盆洗手,所以不用想他了!”

白雲溪盯著江公子眼睛,亮閃閃的黑眸不似說謊,肩膀就鬆懈下來。咬唇思考半天後,白雲溪又問道:“他叫什麽名字?”

看著白雲溪神情執著,江公子沒有再折騰她,幹脆道:“漁墨,他叫漁墨,別的都不能再說了!”

“姓什麽?”

江公子無視執著的白雲溪,卷起畫卷交給平安:“把這些都收起來放好。”

平安聽命去做,白雲溪還不放棄,逼近江公子道:“是男的還是女的?”

江公子推後兩步,忽然一指旁邊的架子,轉移話題道:“那些都是江湖雜玩,種類繁多,像是布老虎、小鼓、燈籠、泥塑、空竹……對了,還有整套的不倒翁!”

白雲溪站在原地不說話,隻用眼睛默默向江公子施壓。江公子聳聳肩,依舊輕鬆自在道:“天氣真好,咱們去放紙鳶吧?老鷹的紙鳶飛得特別高!”

“……”

“不滿意?看見那套小船沒有?咱們去飛瀑哪裏玩水吧?”

“……”

“或者你想看什麽書?有本奇藝誌我特別喜歡!”

“……”

作者有話要說:非全職寫作,更新不穩定,最遲每周更一次,不會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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