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是大皇子嗎

不多時,大皇子周璉就被帶了過來。

周璉一進屋,見到這陣仗,有些奇怪,但還是如常給皇帝、徐貴妃請了安。周瑛少不得也要起來跟周璉見禮,周璉更加意外,沒太想通周瑛為何要出現在這兒。

徐貴妃跟皇帝請示,得同意後道:“大皇子或許知道,前兩天六皇子和七公主病重不能見人?”

周璉點頭,“兒臣知道,當日兒臣聽了著急,還特地送了一匣子丹參過去。”

徐貴妃眼神平靜如水道:“這是假的。”

周璉吃驚睜大眼,“這是怎麽回事?”

徐貴妃一眼不眨看向周璉,“當日他兩個在大街上,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人綁架,前兩天才被解救回來。”不待周璉反應,徐貴妃又緊接著道,“如今禦林軍拿到了幕後之人,此人正是你身邊的太監黃寶,大皇子,此事你怎麽看?”

“光天化日之下被綁架,禦林軍呢?”周璉十分難以置信,覺得荒謬甚至可笑,“黃寶是幕後之人?他就是一個沉默寡言的小太監,多一句嘴都不敢跟人吵,是不是弄錯了?”

“人證物證俱在。”徐貴妃拿起幾案上的卷宗,扔到周璉懷裏,“大皇子不信,盡可以看看。”

周璉接住卷宗,覺得徐貴妃態度有些不客氣,愣了一下,才翻看起來。他向來還算聰敏,剛才是被這消息驚到,反應不迭,此時細細翻看下來,覺出這字裏行間,分明是指向他的。他不由臉色愈來愈白,及至翻到黃寶遺書時,手上一軟,卷宗從手上滑落,遺書也飄落腳邊。

徐貴妃意味深長道:“不吭不響,就能做下這樣大的事,看來人真是不可貌相,不是嗎?”

周璉喉頭發緊,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徐貴妃嗓音溫柔有致,“這黃寶可真真是個忠仆,自知事泄,直接自我了斷,絕不汙了主子的清名。大皇子,你這調理下人的手段,也的確了得,我都忍不住想要跟你請教呢。”

雖然徐貴妃沒明說,但字字句句在諷刺是周璉暗中指使。

徐貴妃隱隱指責的話還在其次,關鍵皇帝就在上首坐著,雖然一個字都沒說,但卻如一座高山一樣,沉甸甸壓在周璉頭上。周璉再承受不住,臉色煞白,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哆嗦著聲音,“父皇,這真的與兒臣無關啊。”

一聽這話,皇帝頓時心中一沉,失望地閉上眼。

若周璉一直坦坦蕩蕩,在徐貴妃逼問時,也能據理力爭,那皇帝還能說服自己,或許是丁唐查錯了,周璉是冤枉的。哪怕他不是被冤枉的,敢在皇帝麵前狡辯,也算他是個梟雄。但周璉這樣軟弱、不堪一擊,不管是做賊心虛,還是當真被冤枉,都讓皇帝倍感失望。

盡管六皇子周玨聰明機變,長相肖父,又兼是愛妃所出,甚得皇帝看重,皇帝也的確有過傳位於周玨的意思,但周玨畢竟還小,小時了了,大未必佳的傳言哪都有,更何況皇帝正值春秋鼎盛之年,自然也不著急。

至於周璉,作為皇帝的嫡長子,聰敏溫和,也從來沒犯過錯處,當然是候選人之一。雖然皇帝在留皇子監國時,用二皇子壓了大皇子一頭,但這多是出於權衡,而非讓他出局。

可現在周璉的表現,卻使他自己的形象,在皇帝心中徹底降到了穀底。

周璉向來不善察言觀色,卻在這一瞬突然福臨心至,意識到父皇要放棄他了。

一股潮水般沒頂的惶恐,讓周璉幾乎窒息,他瘋狂地運轉著大腦,卻一個有用的主意都想不出來,隻能喃喃的,用幾乎哭出來的嗓音說:“父皇,求求你相信我,真的不是我……”

徐貴妃看出大局已定,心中得意,但也知此番對大皇子咄咄逼人,恐怕已惹得皇上不滿,故而不露一分張揚之態,掩袖垂淚道:“大皇子,小玨哪裏得罪了你,竟惹得你下這般毒手?”

皇帝果然頓了一下,才麵色漸軟,拍了拍徐貴妃的手,“愛妃別哭了,朕會給小玨一個公道。”

周璉聽了這話,瞬間頭腦一白,求饒的話都停了。

皇帝安慰過了徐貴妃,這才轉回頭,看向跪下下麵的周璉,沉默片刻,正要發話處置,卻聽屏風後的周瑛說道:“父皇,我有一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你說吧。”皇帝頓了頓,“出來吧,此處並無外人。”

“多謝父皇。”周瑛從屏風後繞出來。

丁唐在下首朝周瑛見禮,周瑛點一點頭,又掃了一眼麵色絕望的周璉,猶豫了一瞬此人當不當救,但轉念定下心來,就算是為了她自己,也要找出真正的幕後凶手。

周瑛無視明顯不快的徐貴妃,對皇帝福身道,“父皇,我有幾個不解之處,想要請教丁統領。”

皇帝抬手,讓周瑛隨意。

周瑛看向丁唐,問道:“敢問丁統領,那被抓住的人販蔡三英,是否親手指認過黃寶?”

丁唐回道:“回稟公主,臣是根據畫像找到黃寶,找到人時,黃寶已經死了……”

周瑛卻語氣平靜,再次問道:“那我更正一下,蔡三英是否指認過黃寶的屍體?”

丁唐抬頭看了周瑛一眼,及到此時,才算正了心態,回道:“臣在發現黃寶的屍體後,就把蔡三英提出來,讓蔡三英指認是否是當日與他接頭之人,他說是。”

周瑛走到周璉跟前,彎下腰,撿起地上散落的卷宗等物,翻出畫像,一看畫中人圓臉盤,單眼皮,小眼睛,一點特征沒有,再普通不過的長相,更是應了心中猜想,她又問道:“黃寶死狀如何?”

上首的徐貴妃嫌棄皺了皺眉,“你問這個做什麽?”

周瑛回頭一笑,“自然有用,母妃稍安勿躁,馬上就好。丁統領請講,我等著呢。”

見皇帝並沒有阻攔,丁唐掩去眼中的驚訝,恭敬回道:“臣發現黃寶屍體時,不足一個時辰,他麵部青紫,眼球突出,眼白充血,舌頭吐出,屍斑呈……”

“夠了!”徐貴妃捂著胸口,厲聲喊道。

“是我的不是,讓母妃受驚了。母妃若害怕,不如先下去歇一會兒?”周瑛一臉歉然道。

徐貴妃哪肯在此時離開,閉眼恢複了片刻,才冷聲拒絕道:“不用,你快些進入正題就是。”

周瑛點了點頭,再次歉然笑笑,“母妃放心,這一部分已經問完了。”

她這才轉頭問丁唐道,“我並不是專業人士,對這一點很好奇,在屍體麵部如此猙獰扭曲的情況下,曾經僅跟接頭人見過數麵的蔡三英,真能辨認出接頭人就是這具屍體嗎?”

丁唐不由征愣了一下,這一點確實無法保證。

周瑛又舉起那張畫像,補充了一句,“尤其在接頭人長得一副大眾臉長相的時候。”

丁唐倒也不是固執己見的人,認真考慮過周瑛的話,沉吟片刻,謹慎措辭道:“公主說得也有道理,確實不能排除蔡三英認錯了的可能。”

“有這個可能就好,我也並非要推倒證詞。”周瑛禮貌道,伸出一根手指,“這是疑點一。”

“適才我聽丁統領說,曾在黃寶房中搜出兩千兩白銀,正與蔡三英向接頭人第二次勒索時索要的額度相同。”得到丁唐點頭示意,周瑛又問道,“敢問這白銀是在何處搜到?”

“就藏在黃寶床下……”丁唐眼神往徐貴妃處瞟了一下,還是道,“溺桶裏。”

果然這話一出,徐貴妃掩鼻靠在椅背上,作嘔道:“這也太惡心了。”皇帝也皺了皺眉,替徐貴妃拍了拍後背,但到底沒出言叫停周瑛的問話。

所以周瑛隻當沒聽到,繼續問道:“除了遺書,他屋中有無其他可疑之物?”

丁唐搖頭,“並無其他。”

周瑛又翻出那封遺書,“而這封遺書,也對綁架謀害皇子一事隻字未提。”

徐貴妃拍了拍胸脯,才忍下胸腹中翻滾的惡心,緩過神來就聽見周瑛這話,不由插嘴答道:“這太監既然一腔忠心,不想拖累大皇子,又怎麽會留下把柄,讓人指控?”

周瑛朝徐貴妃點頭笑道:“誠如母妃所言,既然他不想拖累皇兄,在遺書中一句不提綁架一事,那又為何把兩千兩銀子留下?出了院子,再走幾步路就是湖,直接把銀子沉到湖底就是,他為何要把這現成的把柄留下?留著好坐實他的罪名,再引火到皇兄身上嗎?”

屋中頓時一靜,軟倒在地的周璉不由眼中一亮。

周瑛豎起兩根手指,“這是疑點二。”

周瑛蹲下身子,看向眼神灼灼的周璉,問道:“三天前,父皇和母妃乘馬車歸來,剛進門口就被大皇兄叫住,並向父皇回報漕運總督落水一事,大皇兄可還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