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另一件禪房中床榻上的女人緩緩清醒過來。

此刻是傍晚,一盞油燈依舊照不亮房中的昏暗,莊秋水半磕著眼眸,腰間的傷口稍一動彈就刺痛難忍……

“嘶……”痛呼一聲,莊秋水麵色不禁蒼白了幾分。

昏暗之中修長的人影緩緩靠近,直到來到床榻前,看清了**虛弱不堪的女人,“趙春玲人呢?”

因為背光,莊秋水看不清傅涼城的模樣,隻覺得眼前的男人如大山一般,壓迫感讓她心跳漏了半拍,她的把戲可被他看穿了?

不……莊秋水心裏否定著,不可能的,她為了做戲受了這麽重的傷,傅涼城不可能看穿的,隻要把一切推給趙春玲便好了!

思及此,莊秋水已然淚眼模糊,顫抖著抬手抓住了傅涼城的衣擺,哽咽到說不出話來。

傅涼城麵色如常,心底卻是生厭,這個女人的眼淚……可有過一滴是真心?

“你傷得很重,說不出口便好些再說。”

聽著這話,莊秋水心頭一陣歡喜,看來她想的不錯,如今傅涼城還關心她說明他是信她了,這一刀子不算是白挨的!

“涼城……”莊秋水聲淚俱下,看上去好生可憐,“春玲妹妹她……她……”

見她欲言又止戲做得這般足,傅涼城眼底多了一絲冷色,“她怎的?”

莊秋水流著淚搖著頭,又是哭了片刻才緩緩開口,“春玲妹妹定然是誤會了什麽,她定然不是有意作出這等事……”

“此話怎講?”傅涼城也算是明知故問,眼下這莊秋水分明是要將昨夜平安寺的一切,推給下落不明的趙春玲。

“我與兩個妹妹本是來平安寺為娘求一件玉觀音做壽禮,因為路途遙遠便在寺裏留宿,昨夜……”莊秋水頓了頓,忍不住又抽泣了幾聲,“昨夜突然走水,火光衝天好不凶險,好在我與兩個妹妹皆是無礙,誰知……可誰知從火中逃出,卻又在山門前遭遇了刺客!”

傅涼城微微蹙眉,這過程他已從玄武那邊知曉,自然不用莊秋水來告訴他,“你們前來平安寺之事外人不會知曉。”

莊秋水心頭莫名的慌了一瞬,不過立即便恢複如常,她擔心什麽?她受了這麽重的傷,這一切定然在旁人眼底便與她無關的。

“涼城……”莊秋水又是一陣抽泣,而後又邊哭邊說著,“此事外人的確無從知曉,我與春玲妹妹與兩個丫鬟和護士曆盡凶險無奈之下逃進了山林之中,本以為可以躲過一劫化險為夷,可誰曾想……”

搖著頭,莊秋水閉上了眼眸,看上起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傅涼城若非是心底有數,隻怕看到眼前這個女人受了重傷又這般可憐,隻怕是就要動惻隱之心,信了她的話。

“你有傷在身,還是少說些話。”

“不……”莊秋水睜開眼眸,好似下了很大的決心,“是我看錯了人,都是我的錯,春玲妹妹幾年前回帥府我隻當她吃盡了苦頭,所以想著日後定要好生憐惜她,可她……可她竟是包藏禍心啊!”

“哦?”傅涼城坐到了一旁,房中的油燈隱隱照亮了他半邊臉頰,“她包藏了怎樣的禍心?”

“是她……”莊秋水深吸一口氣,“我們原本逃進了山林已經脫險,可誰知才狼虎豹就在身側,她竟收買了其他兩個護衛乘人不備對我和青梅下手!”

傅涼城沒有開口,等待著莊秋水繼續往下說。

“對了,青梅可尋回來了?她可還有性命?!”

“受了些傷,性命無礙。”

聞言,莊秋水舒了口氣,哭得便也更為可憐,“我實在不懂便自問於她,她竟說……帶著殘廢的身子回來帥府,便是為了等著慕相思回來,她要向霸占涼城的所有女人複仇……她竟隱藏了這麽多年,竟沒叫人瞧出一點破綻,若非是昨夜險些死在她手中,我定是不會信這一切是真的!”

傅涼城麵色依舊平靜,看不出什麽情緒,可心底卻是冷笑著,原來自己的身邊竟是些演戲給他瞧的人。

腦子裏突然回想起許多年前,那個時候的莊秋水不過十八九的年紀,她滿身的傲氣宛若高岩之上淩絕的百合花,她聰明,通透,美麗……也是他難得的友人。

可是他們的關係是在何時開始變化的?

傅涼城努力回想著,腦中便有了模糊的印象……是那一次,他無意間驅趕了圍堵她的地痞,她腳受了傷,他送了她回莊府,從那以後她似乎看他的眼神中便有了別的情愫。

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那麽驕傲的女子竟然會聽信莊家人的話,給他的酒裏下了料,就那樣毫無尊嚴的委身於他。

那一夜之後,莊秋水如願進了帥府,而他們之間的友人情誼便也化為虛無,他對她,再無半點好感與憐惜……

一晃多少年,當年那個女子,如今早已麵目全非,他一點都不認識她。

“涼城?”莊秋水的聲音傳來。

傅涼城回了神,轉眸看著床榻上的女人,目光中隻餘下冰冷一片。

“你好生休息,你說的這些已經有人稟報過了。”

送莊秋水回來的那名護衛也是如莊秋水這般說的,他並未動他,也是想看看這個女人還想演什麽戲。

莊秋水低聲抽泣著,心頭也還有些憂慮,她受了這麽重的傷,可瞞過了傅涼城?還有慕相思有驚無險,真是叫她恨得牙癢癢,那麽多人竟沒要了她性命!

不過轉念一想,傅涼城手下玄武和玄夢都是最為得力的,全都護著慕相思怎會讓她輕易死了?說到底,還是她小瞧了那個濺人!

夜幕降臨,大夫前來與莊秋水換藥,傅涼城起了身出了產房。

外麵有些涼,傅涼城抬眸看著夜空,十指不禁握成了拳頭……一個兩個都把他當做軟柿子,極好,極好!

這一回……他定要讓那蠍子斷掉它的毒尾巴!

傅白霜壽辰在即,傅涼城不能再耽擱,於是次日便帶著傷員緩緩回了源城。

帥府中,氣氛有些沉重,傅白霜和魏青龍接到了平安寺的消息,雖然其中曲折不知真假,可趙春玲沒了蹤影,慕相思與莊秋水皆是受了傷,平安寺還被一把火燒了,這怎麽想皆是不詳。

“多事之秋,多事之秋啊。”傅白霜歎著氣,不禁在心裏祈禱著佛主保佑。

魏青龍麵色如常倒是瞧不出什麽,“城兒會處理好,你便等著壽辰就好。”

如今這般哪還有心思等什麽壽辰?傅白霜想著,如今不管是民族還是南江亦或者帥府裏都不平靜,北邊的戰事據說也是形勢不妙,在這樣的節骨眼上……不若作罷得了。

“如今外麵亂,便不要請那些親朋好友了,過兩日我壽辰,一家人一起吃頓飯便足矣。”

“那怎麽行,你是整壽,沒有大操大辦已經是對不住你……”

“我這心裏七上八下,總覺著無法平靜。”傅白霜性子冷淡卻也是個有主見的女人,“便就這麽決定了,一家人平平安安比什麽都好。”

魏青龍猶豫了片刻,還是點了點頭,“你若決定了,那便如此做吧。”

不一會兒魏青龍便吩咐了將不招待客人的消息傳了出去,傍晚時分,傅涼城帶著受傷的慕相思與莊秋水歸來了。

莊秋水受傷嚴重便被直接抬回了傅涼城的院落,慕相思皮肉傷,養了兩天倒也精神了些許,便陪著傅白霜聊了一陣兒……

“說起來倒是我的不是,若非你們是想給我一份稱心的壽禮……怎又會遇到這樣的事!”傅白霜很是自責,如今趙春玲下落不明,這趙家隻怕不會善罷甘休。

慕相思深知此事與傅白霜無關,不過是某些人借著她的壽禮籌謀那些見不得人的陰謀詭計罷了。

“您無需自責,隻是我手上些許傷的事情就別讓景行知曉了。”

傅白霜點點頭,“沒敢與景行說,你且放心,你既然受了傷我也不留你說太多話,你先與城兒回去北苑好生養著。”

“好。”

另一邊書房中,魏青龍麵色有些陰沉,此刻他才將怒意表現在了臉麵上。

“又是放火,又是刺客,他們是想要了你三個太太的命,居心叵測,罪不可恕!”魏青龍心底很是氣惱,想他這麽多年在南江,誰敢這般打他帥府的主意,可他心底也明白,有一夥人盤踞在南江許多年,就是為了攪混南江這一池子水。

傅涼城麵色也好不了多少,尤其是如今趙春玲還失蹤了,“義父,有件事隻怕還需要您出麵。”

“你隻管說。”魏青龍說道。

“趙春玲失蹤暫且不知生死,此事我暫時不打算告知趙家,可也防不住某些人刻意透露這個消息……”

魏青龍微微蹙眉,多事之秋,若是南江再內部分化,的確是一件大事,“放心,趙鵬程不管如何都還是要賣我幾分薄麵,你便全心全意去調查這件事,趙家那邊有義父替你壓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