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帥府回到北苑,已經入夜。

傅涼城叫了大夫與慕相思仔細瞧過之後,才是徹底放了心,看著床榻上的女人不知何時已經酣睡過去,傅涼城眼底不禁多了一抹溫柔。

“安心休息,餘下的事交給我。”輕聲說著,還不忘記俯身吻過慕相思的額頭,直到夜深了傅涼城才離開了屋子……

源城夜深人間,然春和班的後院內卻不似如此。

“派去那麽多人竟失敗?”茉莉氣得麵色通紅,她盯著眼前的小廝,眼中已經有了殺機,“你可是說過會助我一臂之力,這便是你幫我做的事?!”

小廝麵色清冷,此刻他心裏最為擔心的是這一次動靜不小,在那平安寺中可留下了對他們不利的東西……

“您如今怪我無濟於事,當初我便提醒過您,萬事小心,傅涼城並不那麽好對付,現在不若想想可有什麽東西被抓住了把柄。”

茉莉冷哼出聲,目光越發銳利逼人,“能有什麽把柄?這兩日我仔細查過了,無非就是留下了一兩具屍身,縱使傅涼城知曉刺殺之事乃是血蠍所為,也斷然查不到春和班……”說著,茉莉轉了身,眉間多出了一抹憂慮,“如今要想的是,先生那邊如何交代。”

“先生已經知曉,這兩日便會趕回源城。”

茉莉微微一怔,心頭莫名的亂了幾拍,“你告訴先生的?”

“是。”小廝並不打算隱瞞什麽,如此大的事情,若先生不回隻怕這些年辛苦布置都要白費。

啪!

茉莉一巴掌落在小廝臉頰,眼底的殺意更濃,“誰讓你擅作主張?真以為我不會殺了你!”

臉頰吃痛,可小廝臉上依舊是一貫陰沉的模樣,“一切都是為了大計,請您也平心靜氣,在先生歸來之前想想如何應對接下來的搜查,還有潛伏在源城內的蠍子,該如何安排。”

茉莉沉默著,緩步走到了窗邊,潛伏在城裏的人應該是不可能被傅涼城揪出來,不過一切還是小心為上,若是先生歸來之時她還未處理好這件事,隻怕……丟了性命的該是她了。

慕相思……你的命還真是大。

“通知下去,有暴露嫌疑的蠍子立即秘密出城,前往一號點待命。”

“是。”

“切記,要他們謹慎再謹慎,萬不能暴露,若是暴露……自裁便是他們唯一的歸路。”

平安寺一把火,燒的不止是平安寺,如今也要燒到源城了……

天蒙蒙亮,早起的攤販已經吆喝起來,源城的城門也已經開啟,城外買菜的農戶,城中出門辦事的商戶,也都開始忙碌了。

城門處看似與以往一般平靜,街頭兩個穿著普通的男子挑著一筐東西也說說笑笑的出了城。

出了城,兩個男子麵色一改,此刻哪裏還有剛剛城中的平凡喜樂。

“一號點。”其中一個男子輕聲說。

另一個男子點點頭,兩人將肩上的擔子丟到了路旁,而後便朝著岔路口的一端快速奔去。

源城北苑中,書房裏的男人一夜未眠,此刻玄武終於帶了消息。

“三爺,果然不出所料,三爺一回到源城有些人便沉不住氣了,今晨探子來報,已發現陸續有人向著遠郊一處偏僻的小村子而去,那村子叫郭家莊,看那些人的身形步伐必定是練家子。”玄武說道。

即便是這樣的消息,傅涼城臉上依舊看不出什麽情緒,“可發現了大魚?”

玄武微微蹙眉,“下麵的人盯得很緊,尚未發現什麽,不過……既然已經知曉了他們的據點,如今可要乘其不備一鍋端了?”

“還不是時候。”傅涼城緩緩垂眸,看著桌上源城的地形圖,目光落在了郭家莊處,“後靠山林,左右環水,易守難攻還留著退路……貿然前去隻怕逮不住幾隻蠍子。”

“那三爺的意思是?”

“後日天亮之時動手。”多給他們一天時間,便能多踩死一隻蠍子。

玄武卻有些疑惑,“三爺,淩晨時分人睡得更沉,為何天亮才動手?”

傅涼城轉眸看向窗外,天空已經破曉,天就要大亮,“你知曉淩晨睡得更沉,那些訓練有素的會不清楚?他們夜裏更為敏銳,可一個人的精力始終是有限的,夜裏緊繃的神經必定會在天亮之時鬆懈……況且,我們也需要時間準備,動作太大必定打草驚蛇。”

對方需要時間將他們的人慢慢撤離去據點,而他也需要時間將他的人緩緩調遣歸攏。

後日破曉之時,他很期待。

次日天氣極好,豔陽高照曬的人更外舒坦,傅涼城叫人接回了景行,一家人用過早飯之後便上了街。

今日傅涼城一身黑色長衫,少了平日裏那些肅殺之氣,而慕相思則是一身淺色旗袍,短發齊耳說不出的美麗動人,兩人牽著景行走在街上,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慕相思也未曾去理會旁人的議論,隻是覺得他們三人一同安安靜靜的上個街很是難得,這會兒心裏是很歡喜的,自然也將身上那些皮肉傷拋之腦後。

“娘親,爹爹,景行想吃糖葫蘆。”景行盯著不遠處小販扛著的糖葫蘆,兩眼都已經放了光。

慕相思瞧了過去,那一串串的糖葫蘆惹得她都饞了,“不然……來兩串?”

傅涼城似笑非笑的走了過去,要了兩串,拿到糖葫蘆的兩人迫不及待的吃了一口,而後笑得好似被風吹過的銀鈴……這一刻,傅涼城勾起了唇角,心都跟著融化了。

若是哪一日民族崛起不再有外敵欺壓,若是哪一日民族安定不再有內鬥混亂,那麽千千萬萬的人家都會露出這樣的笑容吧?

感覺到熱烈的視線,慕相思轉眸看著一旁的男人,看到他唇角的笑意,心底莫名的漏了幾拍。

“你笑起來……很好看。”

傅涼城微微一怔,唇角的笑意不自覺的深了幾分,於是上前一步,不顧是不是還有旁人,直接將慕相思擁進了懷中,一吻落在了她的額頭。

慕相思麵頰緋紅,趕緊推開了眼前膽大的男人,這可是大街上啊,這麽多人看著成何體統!

“傅涼城……你……你收斂些!”

“親的是我的女人,我為何收斂?”

吃著糖葫蘆的景行仰著小腦袋看著自己爹娘,不禁捂住了眼鏡,“不礙事不礙事,景行不看就是了,爹爹娘親你們繼續……”

“你這小鬼頭!”慕相思忍不住戳了戳景行的腦門,而後快步朝著前麵走去。

傅涼城勾著唇俯身抱起了景行,追著前麵的人便去了。

大街上議論聲卻還未停下……

“看見了吧那是傅三爺,可那個女人是誰?”

“哎,你這都不知道?傅三爺的心頭好,四九城慕府的小姐!”

“不是傳聞說幕府小姐被休了嗎?”

“你看三爺對她的樣子像是休了?”

“嘿,那當初胡亂說的那些人真是可惡至極啊……”

“行啦行啦,趕緊買菜回去,再晚些你家那漢字又該嘮叨你了。

走得累了,慕相思進了一處茶樓,傅涼城抱著景行跟在後方,小二一瞧趕緊將幾人迎去了樓上的雅間。

喝著清茶吃著點心,慕相思瞧著下麵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微微失了神,以前四九城也是如此熱鬧的,她已經很多年不曾回去了。

“如今四九城形勢如何?”

傅涼城摸了摸景行的頭,示意他可以在屋子裏隨意玩耍。

“當年魏威借口平亂便窩在了四九城,如今四九城算是在他的掌控中。”

慕相思收回目光,她是知曉魏威那個人的,陰險狡詐不是什麽好東西,那樣的人掌控四九城,百姓們還能落得著好?

“過段時日我想回去看看……”隻是四九城在魏威手中,那個男人必定不可能讓他們順利前去四九城。

“好,待忙完了手上的事,我和景行陪你一道去。”

“可是……”

“我知曉你擔憂什麽,放寬心,四九城從來都不姓魏。”

雖然這些年他放縱著魏威,明知道他包藏禍心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一來是因為魏清清,而來是因為他無暇顧及,隻待他這一次重傷血蠍,而後便要打碎魏威的如意算盤了。

慕相思深吸一口氣,唇角微微揚起,這麽多年了,也不知慕府一切可還好?王龍可討了媳婦兒?哥哥的骨灰是否還等著她回去安葬?爹爹的墳可有人前去祭拜……

“不說還好,一說……真是想家了。”

腦子裏閃過往日的一幕幕,慕相思鼻子有些酸澀,眼眶也跟著微紅。

傅涼城心生愧疚,說到底也是他破了四九城,慕府也因此而落敗……握住身邊女人的手,傅涼城聲音都溫柔些許。

“待回了四九城,我和景行陪你多住些時日。”

慕相思點點頭,而後深深呼吸,“今日難得一家人出來,天氣也好,便不提那些傷感之事了,倒是趙春玲……”欲言又止,慕相思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此事她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你放寬心,我自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