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菀真一進門,就對上了一道冰冷的視線。
溫京墨居然也起的這麽早?!
畢竟是老太君壽宴的正日子,顧菀真也預料到了,溫京墨極有可能會來陪老太君用飯,不過一大早看到這張冰山臉,真的有點破壞心情。
顧菀真撇了撇嘴,便帶了笑意,上前行禮,“老太君,今日是您古稀大壽,真兒給您請安了。”
“乖孩子。”老太君臉頰邊的梨渦上帶了慈祥笑意,示意丫鬟將顧菀真扶起。
顧菀真又對著溫京墨屈膝福身,“寧國公早。”
溫京墨冰冷的眼底沒有溫度,聲音更是冷冽,淡淡“嗯”了一聲。
顧菀真瞧他那神情,帶著戒備,像是她要是說出什麽不該說的話,就要把她趕出去的樣子,心裏就十分來氣。
老太君察覺到溫京墨的異常,用餘光瞥了他一眼,便對顧菀真伸出手來。
顧菀真握上去,那隻手掌上留有歲月的痕跡,摸起來不很柔軟,但是十分溫暖。
老太君摩挲著顧菀真的手,將她拉倒自己身邊的椅子上坐下,“寧國公府,隻有我這個老太婆跟墨兒相伴,他的性子難免冷些,沒嚇著你吧?”
老太君的態度很近親,還帶了幾分安撫意味的關心在裏麵。
顧菀真的心裏一暖,原本強堆出的笑意便真誠了起來,搖了搖頭。
老太君這才放心了,笑著看她,“你是今天第一個來給我請安的,是不是有什麽事?”
顧菀真難為情的抿了下唇,“真兒瞞不過老太君慧眼,真兒今天特意起了個大早,一方麵,是想著早些給老太君請安,討個吉利,另一方麵,確實是有件事,想要求老太君幫忙。”
早晚都要說出口,顧菀真也不想刻意美化自己的來意。
這麽坦白,老太君看向顧菀真的目光反而慈祥了幾分,“怎麽了?”
“我想向琴姬借她的琴一用,下午就還。”顧菀真說著,朝溫京墨瞟了一眼。
溫京墨冷冷的看著她,鋒眉微皺。
老太君微微一怔,這丫頭,起的這麽早,又是這麽一副鄭重其事的樣子,就是為了這個?
“不過是一把琴,你直接去問琴姬取了就是。”老太君笑著道。
顧菀真又抬起眼,小心翼翼的朝溫京墨的方向看去。
老太君察覺到顧菀真屢次有這樣的表現,不免疑惑,下意識的也看著溫京墨。
溫京墨被眾人盯著,眉間皺的更緊了,“老太君……”
“老太君,”顧菀真搶在前頭開口,“其實,昨晚我就向寧國公借過,可寧國公一口拒絕,我也是沒有辦法,才來打擾老太君您。”
老太君十分不解,“墨兒,這是怎麽回事?”
溫京墨略一沉吟,解釋道:“今日中午的壽宴,有需要琴姬彈琴的安排,不好將琴外借。”
“再者,那琴一直是琴姬在用,不是什麽名品,怕是也不配顧大小姐的身份。”
溫京墨的語氣清清冷冷,顧菀真聽到最後一句,差點笑出聲來。
這麽說,倒像是為了她好?
顧菀真趕忙道:“琴韻沒有三六九等,喜愛音律的人,未必會執著於琴是被誰用過。”
老太君笑著點頭,嗔怪的看了溫京墨一眼,“墨兒,你可是當我這曾祖母老糊塗了,琴姬總不至於隻有一把琴。“
說罷,也不看溫京墨是什麽表情,拉著顧菀真道:“真丫頭,別聽他的,老太君給你做主。”
顧菀真已經上門請求,老太君作為長輩,顧菀真其實認定了她一定會借。
可老太君這玩笑一般,偏袒著的態度,讓氣氛不見半點尷尬不說,顧菀真心裏還有些暖洋洋的。
這個老太太實在比顧老夫人可愛多了。
顧菀真暗暗的想。
一番安排,顧菀真便跟著老太君的貼身丫鬟去找琴姬取琴。
老太君原想留她一同用飯,讓丫鬟取了送來,顧菀真瞧著溫京墨那張都快掉到地上,凍成冰塊的麵孔,感覺如果待在這裏很可能會消化不良,便推脫說已經吃過早飯,跟著丫鬟一起走了。
溫京墨看著那抹身影消失在門口處,眼底的冷意愈發幽深。
老太君瞧著那明明暗暗的神色,笑著揶揄,“一把琴而已,怎麽這麽小氣?”
溫京墨的目光閃爍了一下,站起身道:“老太君,粥就要涼了,您快些用吧,我有些事先告退了,晚些時候再過來陪您。”
老太君看著溫京墨跟著離開的背影,愈發看不懂了。
“往日什麽事不都淡淡的嗎?今天這是怎麽了?”
一旁的掌事嬤嬤聽道老太君低低嘟囔,遲疑著道:“是有些不對勁,老太君您有所不知,奴婢昨晚就瞧見國公爺跟顧大小姐在花廳外說話,那個時候,國公爺也是怪怪的,不知怎麽了。”
老太君用湯匙在碗裏攪拌了幾下,品著掌事嬤嬤的話。
想著想著,老太君的唇邊漫起了一絲笑意,隨著她往下深想,愈發濃烈起來。
“難怪,難怪……”
掌事嬤嬤疑惑道:“難怪什麽?”
“我就說,怎麽之前給墨兒看了那麽多人家的姑娘,他都不滿意,原來,症結在這兒。”
一個成日不苟言笑,尋常事都不會讓他有反應的人,忽然出現了異樣,對方還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妙齡少女,老太君很難不把這往一處聯想。
掌事嬤嬤想了想,覺得不無道理,可……“老太君,這顧家大小姐的性子,還有這樣貌,似乎不大跟國公爺相配。”掌事嬤嬤委婉的道。
老太君這些年極少在外麵走動,但寧國公府能屹立不倒,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依賴於,她對外麵的各家的動向了如指掌。
顧菀真作為官宦圈子裏,倒著數能排的上號的貴女,老太君自是有所耳聞。
在這回舉辦壽宴之前,她原也以為,顧菀真應該是不學無術跋扈愚蠢的模樣,所以給溫京墨相看的時候,壓根沒有考慮過顧家這位大小姐,然而這回親眼看著,跟她想象中竟是完全不一樣的。
老太君回憶著過去傳到她耳朵裏的流言,緩緩的道:“我看這姑娘,是個嬌憨樂嗬,有福氣的,永襄侯府的門第也足夠,各家裏私下的傳聞,畢竟不可盡信。墨兒性情太冷,要是讓她進門,興許還能讓墨兒轉轉性子,那倒真的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