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菀真的指腹,在雪白的布帛上輕柔劃過。
她的視線,隨著瑩潤的指甲蓋,在手裏的娃娃上移動。
顧菀真的唇角,揚起一抹眾人無法察覺的笑意。
這一切,果真跟她料想的,一模一樣。
孫氏見她定定的看著那東西,一語不發,忍不住道:“真丫頭,你這是做什麽?”
顧菀真抬起頭,隻朝顧老夫人看去,“祖母,這東西有問題。”
“什麽?!”眾人麵露驚愕。
與此同時,孫氏的臉色在一瞬間,產生了細微的變化,很快,又強自鎮定下來。顧星瑤則是已經緊張的咬住了下唇,孫氏發覺自家女兒的變化,暗叫不好,看向顧星瑤的目光裏,充滿警告。
顧星瑤素日欺上瞞下的事情做多了,可那都是背著長輩的時候,今日的事,又鬧得如此大,她是最害怕顧老夫人的,深呼吸了好半天,都沒辦法壯起膽子,反而忍不住的想要往孫氏身後躲。
不過,顧老夫人此刻完全沒有閑暇去留心顧星瑤的反應,她的注意力,都在顧菀真身上。
不止是顧老夫人,這個時候,屋子裏的所有人,都在盯著顧菀真。
“這東西,有什麽問題?”顧老夫人首先發問。
顧菀真緩緩道:“這東西,不可能是三妹妹做的。”
這話一出,陸姨娘的心,便是一鬆。
孫氏咬了咬牙,“真丫頭,話可不能亂說!這東西可是在三丫頭屋子裏搜出來的,你難道是覺得,我與你四妹妹,會當著你祖母的麵,汙蔑你三妹妹?!”
“你可不能因為,你跟瑤兒關係不睦,就這麽隨意揣測,這可是要誅心的呀!”孫氏覺得先前的話分量不夠,又補充道。
顧菀真笑了笑,“三嬸嬸這是哪裏話,我隻是實事求是,三妹妹跟四妹妹,都是我的姐妹,哪有什麽親疏之分?”
這種一視同仁的論調,深深的戳到了孫氏的痛處。
孫氏下意識怒道:“什麽沒有親疏之分,你四妹妹,可是庶生的!”
眼看著話題被帶偏了,顧老夫人氣不打一處來,重重的在桌子上拍了幾下。
“閉嘴!讓真丫頭說完!”
孫氏嗓子一梗,瞪著顧菀真不說話了。
“真丫頭,”顧老夫人的心思,都在到底是誰在害她,“你說,這東西不是三丫頭做的,那,難道是這個婢女做的?”
顧菀真看了眼吉祥。
吉祥也正在看著她,那眼神裏,有一抹疑惑,還有一抹莫名的意味。
吉祥現下,還分不清,顧菀真是在給顧洛冉強行脫罪,還是真的發現了什麽。
如果是前者,吉祥隻希望,顧菀真能一口咬定,是她所為,這樣,自家小姐也算事保住了。
顧菀真看懂了她的意思,淡淡搖了搖頭,“也不是她。”
顧老夫人的眉頭微微皺起,這倒是奇怪了,既不是顧洛冉,也不是主動認罪的吉祥,那還會是誰?……難道……
視線落在陸姨娘身上。
可是,陸姨娘身子病的這麽厲害,怎麽還有工夫,一針一線親手縫出這麽個玩意兒?!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顧老夫人有些耐心缺缺。
宋氏打量著顧菀真的神情,“真丫頭,二嬸嬸知道你是心疼你四妹妹,但今天事非比尋常,你祖母對你一向極好,你不能為了姐妹之情,忘了孝順祖母,你如果不知道,千萬不要亂說。”
顧菀真忍不住要為宋氏這話鼓掌了。
宋氏這是看她說的言辭鑿鑿,刻意試探她。
依照宋氏的想法,如果顧菀真說的都是實話,那麽背後搗鬼的人,必然就是孫氏母女。如果顧菀真是信口胡謅,宋氏這話,便是把顧菀真撒謊,推到了因為姐妹情,不惜枉顧孝義的嚴重性上,顧菀真定然要心虛一番。
憑借顧菀真的反應,宋氏便能知道,顧菀真這話,到底是真是假。
而不論是真是假,對他們二房而言,都是有益無害。
顧菀真對宋氏笑了笑,“二嬸嬸多慮了,祖母對我的好,我都是時時記在心裏,牢不敢忘,自然要把孝順祖母放在第一位。”
宋氏看著泰然自若的顧菀真,淡淡一笑。
顧菀真很煩二房橫插一腳,宋氏母女能靜靜看戲,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也不想在拖拉了,顧菀真將手裏的東西,送回到顧老夫人麵前。
“祖母,我對這個娃娃有兩個疑問。”
“其一,這種用來詛咒的娃娃,極其陰狠,可見製作的人,必然希望這個詛咒應驗,那麽,她縫製的時候理應很是用心才對。可是您看,這個娃娃上麵的針腳,似乎太過粗糙雜亂了些。”
顧菀真說著,還用手指了指明顯縫歪了的地方。
顧老夫人看著眼前的景象,抿著嘴沒有說話。
喬氏相距不遠,一眼望去,果真與顧菀真說的一樣。
她就怕自家女兒是在胡說,眼見有理有據,她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孫氏焦急道:“針線雜亂,又怎麽樣?難道四丫頭和這婢女的女工做的好,就不能縫出這樣的娃娃嗎?”
是啊,針線好的東西,女工差的人,自然做不出來。
可女工好的人,想要做的差些,就簡單許多了。
顧老夫人瞥了顧菀真一眼,“這就是你要說的?”
顧菀真淡淡笑道:“三嬸嬸怕是誤解我的意思了,我並不是想通過女工,判斷做這東西的人是誰,而是想說,這個東西,明顯是人趕製出來的。”
顧老夫人愣了愣,再看向那布偶時,就領會出別的意味了。
這種東西,哪有人會趕製的?
顧菀真也不能孫氏再反駁,立馬甩出了更重要的一條,”第二,這個布料,祖母可覺得眼熟?”
顧菀真輕飄飄的一句話,原本還隱有些張牙舞爪之勢的孫氏,忽然臉色一白。
顧老夫人看著布偶時,因為這布偶上的銀針,還有這背後的生辰八字,她從來都沒有留心過這布料。
顧菀真的話,提醒了她,她摸著白色的布帛,有些詫異道:“天香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