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多謝你。”紀雲卿從自己的妝匣裏取出一支翡翠鐲子,笑著遞給一直站在自己身邊的青黛,“這是給你的謝禮。”

青黛一臉惶恐,忙搖手道:“少夫人,這太貴重了。奴婢隻是做了奴婢該做的事情,當不得這麽貴重的賞賜。”

這鐲子極為清透,就算在昏黃的燭光下也透著清淩淩的水感,便是不懂行的人也能看出這鐲子水頭十足,價值不菲。

紀雲卿拉過青黛的手,把鐲子塞進她的手裏,道:“你今日可是救了我與孩子的命,怎麽就當不起了?”

“奴婢隻是拉了一把少夫人。”青黛喃喃道。

“好了,你就收下吧。”琉月在一旁笑眯眯的跟著勸道,“你前後救了少夫人兩次,這是少夫人的謝禮也是賞賜,你拿著,以後好好服侍少夫人就是了。”

“就你個小機靈會說話。”紀雲卿笑著點了點琉月的額頭,又對青黛說,“琉月說得對,你救了我兩次,我送你點謝禮是應該的,你隻管收著。”

青黛這才收下,跪在地上向紀雲卿道謝。

紀雲卿拉起她來,安撫了幾句,又問琉月,“芳雨院那邊可傳來話了?池絮怎麽樣了?”

說到這個,琉月笑的更高興了,輻身道:“少夫人,是大喜事兒。大小姐她是懷了身孕!”

“真的?”紀雲卿連忙問,“那現在如何了?孩子沒事吧?”

“沒事,大夫說和兩貼安胎藥就好了。”琉月道,“老夫人不願讓人移動大小姐,就安置在芳雨院。不過,放在那裏安全嗎?”

紀雲卿倒是覺得沒什麽問題,“方氏不會這麽蠢,去動誠國公府的少夫人和孩子。池絮就算生了也礙不著她什麽事兒,但若是在她的院子裏出了事,誠國公府可不會放過她。”

這樣一說,琉月也就明白了,“原來是這樣,我方才還擔心來著。聽說誠國公府派人來找大小姐,聽了信兒高興的回去了。我看,明兒一早,誠國公府就要來人了。”

其實她是覺得,若不是今夜宵禁已經開始,誠國公府的人早就過來了。

得了這個好消息,紀雲卿的精神更好了,拉著琉月青黛兩人說了好一會兒子的話,才爬上、床睡了。

整個東府的燈光都暗了下來,隻留下零星的幾點燈火。巨大的府邸在夜色的籠罩下,宛如陷入沉睡的巨獸,生活在巨獸身體裏的人們,有人歡喜有人愁。

一彎彎彎的月牙在黑色的雲朵後麵,時隱時現。

夜深人靜的時刻,方氏的屋門突然打開了,一個人影踏出房門,站在背光出。守在門口的丫鬟被驚醒,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抬頭看去,“王嬤嬤?”

出來的人身子微微佝僂著腰,看不清臉,但身上的衣服是今日王嬤嬤所穿的青色夾襖和黑色裙子。

“噓。”那人低啞著嗓音說,“夫人剛睡下,莫要驚醒了她。”

丫鬟連連點頭,有些好奇的小聲問:“嬤嬤的嗓子怎麽了?”

“陪夫人說話說得太久,有些啞了。”那人揮揮衣袖,語氣有些不耐,“好了,你在這兒好好守著,我先回去了。”

“是,王嬤嬤放心。”丫鬟不疑有他,她就是聽著屋裏絮絮叨叨的聲音才犯了困。笑看那人沿著昏暗的走廊走遠,打了個哈欠,又坐到小登上袖著手打瞌睡。

‘王嬤嬤’慢慢的走著,方向卻不是王嬤嬤的住處。

偶爾路過有些亮光的風燈,就能隱約看到她白淨的臉皮和紅腫的雙眼。

這個人並不是王嬤嬤,而是方氏,她與王嬤嬤互換了衣服,悄悄的溜出了芳雨院。

一路上躲著巡邏的護院,方氏抹到了柴房。

楚汀蘭就被關在這裏,李氏派了兩個婆子守這她。這個時候,兩個婆子已是疲累不堪,再加上楚汀蘭被繩子綁著,二人覺得她鬧不出幺蛾子,便坐在地上插著手,時不時的眯會眼。

方氏從懷裏掏出一支香,點燃之後小心的放在兩個婆子的上風口。

不久,其中一個婆子嘀咕道:“你有沒有聞見什麽香味?”

另一個婆子掩嘴打了個哈欠,困得連眼睛都睜不開了,“沒有啊,你聞錯了吧?”

“是嗎?”第一個婆子咂咂嘴,鼻尖似有若無的香味已經沒了,想著真是自己聞錯了。

很快,兩個人便倒在地上,徹底昏睡了過去。

方氏悄悄的摸進來,打開柴房門。裏麵的楚汀蘭倏然睜開眼睛,劇烈的掙動起來。

方氏示意她不要出聲,快步走到楚汀蘭身邊,用刀子割開她的繩子,拉著她就向後門走去。

用同樣的方法讓守門的婆子睡著之後,她打開門,把楚汀蘭推出去,小聲急切的說:“蘭兒,你趁著現在快逃。”

“母親?”楚汀蘭壓低聲音,看著前麵一片黑洞、洞的街道,心底又是慶幸又是茫然恐慌,“可是,我能去哪裏?”

“你先去你舅舅家。”方氏快速的說,“在那裏藏好了,等這波風頭過去,母親會安排的。”

楚汀蘭問:“那我將來……”

“蘭兒。”方氏猛地抓住她的肩膀,雙眼又落下淚來,“你要相信母親,等母親掌握了東府,就會把你接回來。到時候你再以東府二小姐的身份出嫁,沒人敢看不起你,輕辱你,知道嗎?”

楚汀蘭雙眼發亮,再次升起希望,“真的?母親,你說的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方氏泣道,“隻是這些日子要讓你受苦了,隻能躲在舅舅家。我一定盡快把東府握在手裏,讓你回來。”

楚汀蘭這下子乖巧起來,點頭貼心的說:“在舅舅家能吃什麽苦?與被逼著去山上鉸了頭發,老死在尼姑庵裏,這已經好極了。”

方氏疼惜的揉了揉楚汀蘭的額頭,再次推了推她,“你快些走,路上小心,記得躲著夜巡的士兵,過幾日母親就去看你。”

“恩,母親也小心些。”楚汀蘭說完,便向著方家方向狂奔而去。

方氏站在門口,目送著楚汀蘭的背影融入夜色中,又站了許久,這才回身關上門往芳雨院走回去。

一路上,她都在祈禱,希望楚汀蘭順利到方家。

若是可以,她是絕對不會讓楚汀蘭這麽冒險,但是明兒一早,誠國公府就會來人。若是知道楚汀蘭做的事情,肯定會要求立即處置楚汀蘭,她根本沒有辦法拖延時間,另想計策。

到時候不止是李氏的人,說不得誠國公府也會派人一起押送,她想要在半道上把人救下更是癡人說夢。今晚是最後的機會,她才不得不這般冒險。

回了芳雨院,方氏裝作王嬤嬤的樣子,微微彎腰走到寢室門口。那個丫鬟還在門口打盹,隻道方氏走到她身邊,她才驚醒過來。

見到有個人悄沒聲的站在自己身邊,嚇得幾乎尖叫起來,方氏眼明手快的握住丫鬟的嘴,啞著聲音低斥,“你要是把夫人吵起來,有你好受的。”

丫鬟用力的搖頭,方氏這才放開了手,“夫人睡得可安穩?”

“沒聽到什麽動靜。”丫鬟低聲回道,又問她,“王嬤嬤,你則呢麽又回來了?”

方氏依然站在陰影裏,整張臉都被黑暗籠罩著,丫鬟隻能憑借著衣服的樣子和聲音判斷,這人是方才離開的王嬤嬤。

“我在屋裏睡不著,一直擔心著夫人,就想來看看。”‘王嬤嬤’回了一句,擺擺手道,“既然夫人沒事,我便先回去了。”

話音剛落,屋裏突然傳來一聲哭聲,壓抑著斷斷續續,隱約聽到卻又聽不清。她止住腳步,丫鬟也惶恐的看向房門,“王嬤嬤,夫人好像被驚醒了。”

“行了,你在外麵守著。”‘王嬤嬤’語氣裏有些不悅,“我進去看看夫人,與夫人說會兒話。”

說著便推開門閃了進去,屋裏響起夫人哭的沙啞的哭音,“嬤嬤。”

“夫人!您快別哭啦,再哭眼睛該毀了。”這次響起的聲音也帶著幾分沙啞,但許是沒再刻意壓低的關係,可以清楚的聽出確實王嬤嬤的聲音。

丫鬟撓了撓頭,坐回到板凳上,聽著屋裏兩人斷斷續續的低語。

夜色下,清冷的街道上,一個瘦小的身影疾奔著。前麵隱約傳來巡邏士兵的腳步聲,那身影就閃進一條小巷子,一直到腳步聲遠去,她才從巷子裏探出頭來。

左右看了看,確定沒人之後,楚汀蘭這才繼續沿著大路往前走。

隻剛走幾步,拐過一個拐角,她就被嚇得停住了腳步。

隻見前麵街道正中央,一輛馬車橫亙在路上,一個男人站在車邊。漆黑的夜色中看不清男人的臉,但楚汀蘭卻能感覺到,那個男人在盯著她。

楚汀蘭心髒狂跳,整個人都僵在原地。

“楚小姐。”那男人突的開口叫道,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請上車。”

楚汀蘭防備的看著男人,問:“你是誰?”

“楚小姐,現在可不是說話的好時候。”男人也不生氣,隻是指了指楚汀蘭身後,“方才過去的巡邏隊馬上就要回來了,您還要站在這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