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事都不願做,還打傷了主持,這樣你還說她已經知道錯了?”

“可是,蘭兒又不是平民家的女兒。”方氏辯解,“她是我們東府的嫡小姐啊!”

她的女兒怎麽能與那些下賤的人一樣。

李氏何嚐看不出方氏的想法,皺眉道:“是,她不是平民家的女兒。她從小錦衣玉食,仆婦前呼後擁,從未吃過苦,受過罪。但她有感恩,有珍惜嗎?沒有,她隻覺得不夠,甚至不惜傷害自己的姐妹。她還不如平民家的女兒!”

轉向一旁呆愣的婆子,李氏語氣越發嚴厲,“還不快去!我老太婆使喚不動你們了!”

幾人瑟縮了下,忙去客房喚楚汀蘭。

跪在地上的方氏哭的滿臉都是淚水,“母親,您就饒過蘭兒吧。”

“你真是糊塗!”李氏恨鐵不成鋼的看著方氏,“蘭兒現在變成這個樣子,是誰害的?不就是你嗎?她是千金小姐,容易養成無法無天的性子,但也不能不懂是非。偏你這個母親也不好好教她,隻一味的縱容她,護著她。這樣你讓她怎麽懂事?”

“母親,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您就放過蘭兒吧。”方氏跪行幾步,拉住李氏的下擺,祈求道,“我願意代蘭兒受罰!”

楚汀蘭被婆子從屋裏帶了出來,見到李氏,仿佛見了貓的老鼠,腿一軟就跪在了地上,“祖母……”

此時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丫鬟們點亮廊簷下的風燈,院裏的眾人有人提著燈籠,但也不能完全把院子照亮。

昏昏暗暗的燈光中,方氏與楚汀蘭兩人跪在地上,淒淒慘慘的哭著,看著讓人忍不住心憐幾分。尤其是楚汀蘭,身材瘦小了許多,皮膚也比以前粗糙黑沉。

但李氏卻不想再看她們一眼,無奈的搖了搖頭,她說:“算了,這些話我也不是第一次與你說,也不止我一個人與你說過。但你從未放在心裏過,反而一而再再而三的護著她,讓她越發大膽,明日便把她送到慈雲庵吧。這把頭發,還是鉸了吧,省的她以為自己還有退路,就不知道吃教訓!”

慈雲庵是比清涼寺還要荒涼破敗的一個小尼姑寺廟,位於大山深處,幾無路徑可以上去。若是被送進去,那真是要一輩子在裏麵了。別說下山逃跑,出了門就被野獸襲擊也是有可能的。

楚汀蘭一下子崩潰了,不停的搖頭,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我不要!我不要!祖母,您饒了我,我真的知錯了。祖母,求求您,我這次一定聽話,祖母……”

“母親,不能這樣啊。”方氏也跟著求李氏,“您這樣是要毀了蘭兒一輩子啊!她是您的孫女兒啊!”

李氏隻說:“正是因著她是我的孫女兒,我才要這樣管教她。若是和我不相幹的人,直接送了衙門就是!也莫說我是要毀了她一輩子,我正是要護著她,才這樣做。你最近也別出來了,什麽時候想明白了我的話,什麽時候再出來。”

說完便要讓人把楚汀蘭關進柴房裏,等明日一早,再送她去山上庵裏。

方氏幾乎要急瘋了,拉著李氏的衣服不肯放手,“母親,求您了。這都是兒媳的錯,您放過蘭兒一命,這是最後一次,我一定會好好管教她。”

但不論她說什麽,怎麽說,李氏都不肯鬆口。

方氏又轉身求紀雲卿與楚池絮,為了女兒,她的臉麵不足一提,“雲卿,池絮,求求你們,幫幫蘭兒。她好歹也是你們的妹妹啊!她在清涼寺已經吃了許多的苦頭,每日做事,你們看她都瘦成什麽樣子了。”

紀雲卿與楚池絮兩人對看了一眼,為難的蹙起眉頭。

當初楚汀蘭因傷了楚池絮才會被送到寺裏,那時兩人恨不得她就此死去。但是這麽多日子過去了,楚池絮過的幸福,再見楚汀蘭的模樣也知道她受了不少苦,對她的恨意怒火已淡了許多。

但就這麽放過她,又不確定她是真的改正了,還是一時做戲。

方氏求了這個求那個,李氏擰著眉頭不知在想什麽。紀雲卿與楚池絮兩人也靜默不語,下人們更是低著頭,恨不得把自己埋起來。滿院子隻能聽到方氏嗚咽不斷的哭聲和著夜風飄進眾人的耳朵。

許久,一直哭求不停的楚汀蘭突的癲狂的笑起來,她緩緩站起身,指著李氏與紀雲卿她們不停笑著,宛如瘋婦。

“蘭兒!”方氏驚嚇的看著楚汀蘭,連聲喊著,“蘭兒,你怎麽了?你別嚇娘啊!蘭兒!”

止住笑聲,楚汀蘭一雙眼睛怨恨的瞪著李氏,她冷聲對還跪在地上痛苦的方氏道:“母親,您別哭了,也別求她們了。她們根本不會饒過我,她們隻想看著我死!”

李氏擰緊了眉頭,“若是你明理懂事,又有誰會想要逼你?我們也是你的親人,沒人會想要看你落到這個地步。”

楚汀蘭怨恨的說:“冠冕堂皇!你口口聲聲說是我的親人,是我的親祖母,結果那,就是把我送到寺裏去吃苦受罪!”

“我為何會送你去寺裏,你難道還不明白?到了這個時候,你還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裏了?”李氏怒道,枉她曾經還想要把她接回來!

方氏神情緊張的拉拉楚汀蘭,小聲道:“蘭兒,別胡說。”

楚汀蘭勾起嘴角,滿是嘲諷的道:“對錯對你來說真的那麽重要,還是說人更重要!她楚池絮就能去討好攀附誠國公府,到了我的頭上就是大逆不道!我有什麽錯?我為了自己的幸福,為了自己的未來那麽做有什麽錯!”

聽她說出這番話,李氏對楚汀蘭徹底失望了。

她緩緩搖了搖頭,心裏竟有了幾分釋然,“你為了自己沒有錯,但是為了自己傷了自己的姐妹就是錯。何況這次你又傷了清涼寺的主持師傅,你一再傷人,一錯再錯,這次絕不能再饒了你。”

方才一瞬間,她竟又心軟了,所以才猶豫了起來。結果在她還未決定之前,楚汀蘭就說出這番話。

“哦,那個老尼姑啊。”楚汀蘭露出一個涼薄的笑,輕輕的道,“我隻是敲破了她的頭,又沒要了她的命。誰讓她縱容那些賤人欺辱我!我不過是給自己報仇罷了。”

看著她涼薄的笑,李氏轉向方氏,“你現在還敢說,她已經知道錯了嗎?”

方氏哭道:“母親,蘭兒,她隻是太傷心了。”

李氏再次搖頭,不僅楚汀蘭不知自己錯在哪裏,為何受罰,就連方氏也不明白。

“把人帶走,明日就送去慈雲庵。”李氏吩咐身邊的婆子,說完,便不再看她們母女一眼,轉身要離開。

“你休想!”楚汀蘭大吼起來,用力掙脫婆子的鉗製,怨聲怒道,“你要逼死我,我也不會讓你好過!你不是最心疼紀雲卿那個女人肚子裏的孩子嗎?”

李氏回頭,就見楚汀蘭渾身恨意的踹開抓住她的婆子,快步向紀雲卿撞去。一群人嚇得幾乎肝膽劇烈,“雲卿!”

千鈞一發之際,紀雲卿身邊的楚池絮攔在楚汀蘭身前,用力抱住她的身子,攔住了她。

但楚汀蘭本就是抱著滿腔的恨意與同歸於盡的絕望衝過來的,雖然被楚池絮抱住了,也帶著她往前一起倒去。

眼看就要倒在紀雲卿身上,幸好她身邊的青黛眼急手快,拉了紀雲卿一下,避開了兩人。

婆子們很快反應過來,上前拉開楚汀蘭。為了防止她再次掙脫,她們這次幹脆將她用繩子栓了起來。得罪了夫人還有回旋的餘地,但若是疏忽之間傷了少夫人肚子裏的孩子,她們怕是全家都不夠賠的。

“雲卿,你沒事吧?”李氏緊張的打量著紀雲卿,心中後怕不已,若是方才撞實了,別說孩子,連她也可能有危險。

紀雲卿也是嚇得不輕,腳軟的倚在青黛身上起不了身。她怎麽也沒想到楚汀蘭這般大膽,在這滿是人的院子裏,就要動手。

“絮兒,你怎麽樣了?”

見紀雲卿沒事兒,李氏又去查看楚池絮的情況,卻見她躺在地上,臉色發白的用力按住小腹,“祖母,我肚子好疼。”

李氏心中湧起一個念頭,驚得幾乎要跳起來,連聲喊道:“快去請大夫過來!”

丫鬟上前扶起楚池絮,就近先安置在方氏的客房裏。

被拴住雙手的楚汀蘭在兩個婆子的壓製下猶在不停的掙紮著,嘴裏瘋狂的喊著:“你們不是想要逼死我嗎?我告訴你們,隻要我活著一天,我都不會放過你們,我要看著你們不得好死!”

方氏此時已經癱在地上,愣愣的看著麵前的混亂回不過神來,滿腦子隻有一個想法,完了,她與蘭兒都完了。

李氏根本顧不上方氏與楚汀蘭,先命人將紀雲卿送回雲萃院,又帶著趕到的大夫去為楚池絮診脈。兩人便先留在了院子裏,由婆子和丫鬟看守著。

這次來的大夫還是上次為紀雲卿診出喜脈的那位老先生,撚著胡子聽了半響,終於露出幾絲喜意,“恭喜恭喜,夫人這是有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