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繡繡斜睨著紀雲瓔,滿臉不耐,“你找我有什麽事?”

紀雲瓔忍下心中的不滿,扯出一抹笑,“同住一府,我也未曾與康少夫人見過麵,所以才會與康少夫人打個招呼。”

“不用了,你理我遠一點。”

莊繡繡像是遠離什麽髒東西似的,一臉嫌棄的走離紀雲瓔。

紀雲瓔氣的臉色鐵青,再看莊繡繡掏出手絹仔細撫了撫自己的身側,更是氣的吐血。

但是想起紀雲卿,紀雲瓔咬牙忍了下來,比起莊繡繡這點嫌棄,紀雲卿對她的所作所為更讓她無法痛恨!

“康少夫人你討厭我嗎?”紀雲瓔一臉的悲淒,似有天大的委屈,“我隻是想與康少夫人交好……”

“我怎麽會與一個妾室交好!”莊繡繡鄙夷的撇撇嘴,轉身就要離開。

“康少夫人!”紀雲瓔緊追幾步攔住莊繡繡,雙眸含淚看著莊繡繡,“你真就這麽討厭我嗎?”

莊繡繡一把推開紀雲瓔,怒道:“你怎麽這麽厚臉皮,我當然討厭你。哪裏會有正室喜歡一個妾的,就算你是別人的妾室,也讓人看著不順眼!”

紀雲瓔往後退了幾步,驚險的穩住自己的身形,看著莊繡繡跋扈嫌棄的樣子,終是沉下了臉,“你不要欺人太甚!我好心要幫你,你竟這般態度!”

莊繡繡翻了個白眼,看都不看紀雲瓔一眼,徑直離開。

紀雲瓔不甘的咬了咬牙,衝著莊繡繡的背影喊道:“我知道你與康少爺的關係不好,你若是想知道原因,就來找我。”

見莊繡繡頭也不回,紀雲瓔氣的跺腳,她沒想到莊繡繡對她會是這個態度。

以往見到的大家閨秀,便是不喜歡,也會與人周旋兩句。但這個莊繡繡,卻是連閑聊都不願意,就像,就像她很髒似的。

哼,好,她就要等著看她來求她的一天。等她發現了自己丈夫對紀雲卿的心思,她不信她還能像現在這般高高在上!

“小姐,夫人找您。”

莊繡繡剛出花園,就碰見了來找她的綠野。不耐煩的皺起眉頭,她現在心中正亂糟糟的,實在不耐煩去應付小李氏。但想起母親的叮嚀,莊繡繡還是應了一聲,準備去小李氏那裏看看。

走了幾步,卻見綠野沒跟上來,回頭就見她不停的往花園裏張望著。

“你在看什麽?”莊繡繡怒道,“再不跟上來,打斷你的腿!”

綠野瑟縮了一下,忙跟在莊繡繡身後,小聲的解釋道:“小姐,奴才覺得花園裏好像有人,擔心她會對小姐不利,才會想要看清楚。”

“是嗎?”莊繡繡的臉色好看了一些,“是楚瀟寒的妾,說自己知道為什麽康繼揚不喜歡我。”

綠野心中一跳,試探的問道:“小姐不相信她?”

“相信她?她不過是楚瀟寒的妾室,以前見也未見過,她竟說知道康繼揚的事情,傻子才會信。我看,大約是想胡說兩句,從我這裏討些好處,這些妾沒有一個好東西。”

綠野附和恭維了莊繡繡幾句,引得莊繡繡笑起來,對她的怒意也消了許多。

兩人正說著,看見不遠的小路上,一個大丫鬟行色匆匆的拐進了一處院子。莊繡繡麵露好奇,就聽綠野說道:“那好像是東府夫人的貼身丫鬟,這麽著急,也不知道怎麽了,不會是出了什麽事吧?”

方氏?

莊繡繡一下子想起自己新婚當日出的糗,嘴角露出一絲幸災樂禍,吩咐綠野說:“你去打聽一下,看能不能探聽出什麽消息。”

“是。”綠野恭敬的應下,看著莊繡繡離開的背影,微微鬆了一口氣。

綠野沒猜錯,那丫鬟行色匆忙,的確是出了事。

她快步進了方氏的屋子,對半臥在榻上休憩的方氏行了個禮,便急聲說道:“夫人,二小姐回來了。”

半眯著眼睛打盹的方氏一下子坐起身,神色焦急的連聲問:“真的嗎?我的蘭兒回來了!是母親提前接了她回來嗎?快快,我要去見見我的蘭兒。”

方氏歡喜的起身,叫了另一個丫鬟上前服侍自己整理妝發與衣服。想到自己的許久未見的女兒,她激動地不知該怎麽反應,坐在妝台前滿是緊張和期許。

“二小姐,在後門處,奴婢不敢隨意帶著二小姐進府。”丫鬟回稟。

方氏皺起眉頭,驚疑的轉頭看向她,“後門,難道蘭兒不是被母親接回來的嗎?”

丫鬟搖了搖頭,欲言又止。

看她這般神情還有什麽不明白的?方氏的神情從興奮變成頹然,揮手斥退為她梳發的婢女,“她是逃回來的吧?她怎麽怎麽糊塗?這個時候回來。隻要再等幾天,隻要……”

方氏說不下去了,她已與李氏說好,等楚瀟寒從南方回來,就把楚汀蘭接回來。她哀求了許久,才說動李氏,也是因此,她答應李氏,這段時間不會為難紀雲卿。

所以她這些日子才這般沉寂,幾次能除掉紀雲卿的機會,她都放過了。隻要熬到楚瀟寒回來,她的蘭兒就能光明正大的從清涼寺回到的東府。到時候對外便說她是為了祖母祈福,她就還是東府尊貴的嫡小姐,對她將來嫁人也不會有影響。

但是現在,蘭兒私自逃回東府,李氏必然不喜,說不得還要再次懲戒。那這些日子的隱忍,就全白費了!

蘭兒的名聲,也會更加不堪。

“夫人,那您要不要見二小姐?”丫鬟小心的問。

方氏回過神,聽到丫鬟的問話,低頭想了想。

其實現在最好的做法便是趁著清涼寺的人還未來,快些派人送楚汀蘭回去清涼寺。但她真的太想念自己的女兒了,明明知道她就在不遠的地方,她怎麽可能忍得住?

方氏隨手盤起頭發,插了一隻玉簪,起身道:“我要見她,帶我去。”

兩人到了後門,方氏小心探看了一下四周,確定沒人,才命看門的婆子打開門。

丫鬟在前麵領著,走了不過十幾步,拐進一個小巷。原本躲在角落裏的一個身影突然哭著撲進方氏的懷裏,緊緊摟住方氏的身子,“娘!”

“蘭兒!”方氏聽著熟悉的聲音,抱著女兒軟軟的身子,眼淚再也忍不住,“我的蘭兒。”

兩母子抱著哭了一會兒,方氏才推開懷中的楚汀蘭,細細的打量。

楚汀蘭早已沒了當初在東府的光鮮亮麗,頭發幹枯發黃,隨意束在腦後,隻用一支木簪別住。皮膚也變得粗糙不堪,穿著粗布麻衣,身形也比去的時候瘦小許多。

方氏用手一摸,幾乎可以摸到她的骨頭,眼淚又下來了,“你到底是吃了多少苦啊,怎麽瘦了這麽多?”

“娘,我差點就回不來了!”楚汀蘭死死抱著方氏不肯撒手,心中的委屈怨恨比天還高,比地還厚。

初初到清涼寺的時候還好,許是看在東府的麵子上,也或許是因著方氏塞了不少銀子給那群尼姑。她們雖然對她冷眼相對,但也不會為難她。

但是過了許久,也不見東府的人來帶她回去,她們便認定了楚汀蘭回不了東府,對她的態度也徹底變了。

每日裏天未亮,就有人過來喚她起來做事。不是種地就是挑水,雖不至於把全寺的活計都扔給她,卻是一天下來也不得休息。甚至有一次,楚汀蘭被派去清洗馬桶。

素來錦衣玉食的楚汀蘭哪裏做過這些?但是不管是威脅利誘,還是一哭二鬧,都沒有什麽用處。

她也試過故意將事情辦砸,或著死活不去做。那些尼姑雖然不打她,但是卻會不給她飯吃。

“真以為自己還是千金小姐啊?你進了這寺裏,能保住你的頭發已經是萬幸了,竟還敢耍小性子。我告訴你,寺裏可不會養閑人,你若是不做事,就不能吃飯。”

一日做不好就一日不能吃,兩日做不好就兩日不能吃。

直到最後,楚汀蘭害怕了,屈服了,乖乖的照著她們的吩咐做事。

隻這樣還不算完,她偶爾露出些不服不忿,那些尼姑就會不停的嘲諷她。

“怎麽?不服氣?我們養著你,你竟這般態度,真是良心都進了狗肚子了!”

“她若真有良心,又怎麽會來這裏?這些大族小姐,哪一個不是做錯了事被送進來的?”

“說的也是。”

楚汀蘭道:“我是東府的二小姐,你們這般對我,我以後回了東府,絕對不會放過你們!”

“哈哈哈,你還想回去?莫不是白日夢沒醒?看到沒,那邊的女人,她送來的時候比你的年紀還小,現在怎麽樣了?”

她們指著一個蓬頭垢麵的女子哈哈大笑起來,那女子像是沒聽見般,佝僂著腰搬起一隻馬桶往後山走去。

楚汀蘭知道她,女子像是已經四十多了,從未說過話,臉上的表情灰白麻木,宛如行屍走肉一般。她是寺裏最為卑賤的存在,就連她,也可以隨意欺辱她。

尼姑們又說道:“留著這一頭長發有何用?還不是與我們這些沒有頭發的一處過活。”

楚汀蘭已聽不見她們的話,愣愣的看著那女子蹣跚的背影,心驚膽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