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雲卿有些猶豫,懷了孕之後她就不太喜歡出門了。原還喜歡熱鬧的集市,現在卻是連鋪子裏也懶得去了。
李氏卻是積極的讓她出去散散心,“去吧,向佛祖求個簽,讓他保佑你的孩子平安出世。也可以順便散散心,看看風景,別讓府裏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汙了你的心情。”
“對啊,大嫂你放心,我會好好的護住你的。”楚池絮也跟著勸說,“佛祖一定會保佑你給哥哥生個大胖小子!”
架不住兩人的熱情和期許,紀雲卿答應下來。
歇過午覺,紀雲卿便招來璃星,下了一長串的命令。
昨日審問的時候她便注意到了,東府每月開支沈重,府裏人員繁多是一個原因。隻是府裏的一個家生廚娘,卻有幾位家人。雖說他們名義上都有工作,卻都清閑自在。
這是大府裏一個不成文的規定,凡是家生的奴才,主子分配工作的時候都會照顧些。畢竟家生子,對主子的忠心與外麵賣來的不一樣,而且父母甚至祖父母都是在府裏忙碌了一輩子的老人,於情於理他們也該善待這些家生的奴才。
人手若不夠,便去府外買來。兩三代下來,府裏占著清閑位置的家生奴才越來越多,家裏的開支也越來越大,這是養了一堆不需要的人。像他們東府,現在的正經主子隻有六位,再加上幾個姨娘,下人卻有了將近兩百多人。
但就算是為了一個‘善待下人’的好名聲,大多數高門大戶裏也咬牙忍下來,直到被群人拖垮或者自己先想明白尋找由頭賣人。
經過昨日之事,紀雲卿覺得是時候打發一些人離開了,一來是府裏開支過大,府裏已是不堪重負。二來,人越來越多,更容易讓人鑽了空子,這麽多人,誰又知道到底哪個對自己衷心不二,哪個又是別的府裏的眼線?
是以紀雲卿讓璃星取了賬冊與下人名冊,一一對比,凡是近幾年府裏剛剛采買,又身份來曆不明的,找了人牙子來統統領走。
若是府裏的家生子,與西府關係過密的,或者曾經有過不當舉動的,也與那些人一起賣給人牙子。
如此府裏的下人便去了一小半,紀雲卿又讓璃星去查看各個崗位。若是不需要那麽多人,但是在位置上老實做事,沒有偷奸耍滑的人就流下必要的幾個。剩下的,便發還了賣、身契放了他們自由,也算是對這些人辛苦工作的答謝。
這一番之後,府裏的下人隻剩下二分之一,剩下的人俱都各司其職。工作雖沒有以前輕鬆,但也不會太過勞累,府裏的開支也省下許多。
當然,紀雲卿趁此機會,清理了自己院子裏與府裏幾個釘子。隻是她卻不能肯定現在府裏就是一片幹淨。畢竟不管是西府或者方氏,都已籌謀許久,也許有些釘子眼線深的她們根本想象不到。
但好歹明麵上那些人清理了,也安心了不少。
在紀雲卿叫來人牙子,準備把人打發了的時候,方氏氣衝衝的衝了進來。
“就算母親許你管理人事,但你這樣不問情由就把人賣了出去,也太過無情了。”方氏氣急敗壞的說,“傳出去豈不是說我們東府苛待下人,連多年的家生奴才都賣了。說不得還有那有心人,覺得我們東府入不敷出,看輕了我們東府!”
“母親。”紀雲卿淡淡的啜了一口清茶,不疾不徐道,“若是東府還如老侯爺在時那般榮光,當初也不會娶了我這個商家女進來。”
就是因著東府的財務出了問題,東府才會拉下臉來娶了紀雲卿,希望紀雲卿這個京都首富的女兒能貼補東府。
士農工商,商人地位最低,一般有點臉麵的都不願與商人結親。東府作為景寧侯府的後人,卻娶了她這個商家女,可想而知當時東府已經窮到什麽地步了。
方氏被這般一堵,頓時沒了剛才的理直氣壯。
“為了臉麵打腫臉充胖子是最愚蠢的。”紀雲卿繼續道,“我嫁進來可以維持幾年,若是過幾年維持不下去了,母親準備怎麽辦?給四弟也娶個首富的女兒?”
“不可能!”方氏脫口而出,“城淵怎麽能娶商家女!”
說完,看到紀雲卿似笑非笑的諷刺眼光,饒是方氏也忍不住紅了臉。
“所以,現在賣幾個下人,將來四弟便能娶個地位高些媳婦,母親難道不願意嗎?”
“就算是這樣,那也不至於要賣這麽多吧!這一下子院子裏就空了,一個院子隻有四個丫鬟哪裏夠?”
紀雲卿糾正方氏,“是四個粗使丫鬟,加上兩個大丫鬟,還有四個二等丫鬟,每個院子還有兩個婆子。一個正院子十二個人,偏院裏姨娘也才一個大丫鬟,一個二等丫鬟和一個粗使婆子。和她們比起來,母親可用的人手可多多了。”
“便是宮裏的貴人,名義上也就這幾個人。若是十二個人還不夠伺候母親,那母親就從自己的私庫掏錢出來吧。我們東府可養不起一個貴妃。”
方氏氣紅了臉,但卻無可反駁紀雲卿的話,隻能氣衝衝的轉身離開。
琉月為紀雲卿換上熱茶,笑道:“芳雨院裏原本有二十多個下人,少夫人這一打發,去了一半,難怪夫人這般生氣的過來質問。”
“嗬。”紀雲卿脫了鞋,舒服的歪在榻上,淡淡的說,“不過是喜歡被人前呼後擁的排場,二十多個人,一半都在閑著。其實要我來說,給她留下五六個人也就夠用了,隻是怕她不管不顧的鬧起來。”
她可還記得,前段時間她為楚池絮準備嫁妝,先夫人的嫁妝十去六七。這幾年府裏還能維持這表麵的繁花似錦,可全靠了先夫人。
後來先夫人的嫁妝也快沒了,才娶了她進門。
方氏原打算哄了她拿嫁妝出來貼補府裏,上一世自己也的確上了當,把自己的嫁妝都拿了出來,最後落個淒涼的下場。這一世卻不會再如她的意,但這東府是夫君的東府,她也不能看著它就這樣衰敗下去。
楚謙回府知道了紀雲卿的命令,被方氏攛掇著去李氏那裏抱怨了一通。李氏隻一句話就把楚謙堵了回去,“是我讓卿兒這般做的,你若是覺得人手不夠,就自己掏了私庫貼補。”
楚瀟寒回來卻是狠狠的誇了紀雲卿,他早便覺得府裏奴才太多,開銷過多。隻男子不好伸手後宅,何況主母是他的繼母,他才一直沒說話。
幾天之後,府裏一時一片清靜。奴婢下人們擔心自己被發賣,做事更加仔細認真,雖沒有了以前的人口,卻沒有一絲疏漏慌亂。讓等著抓紀雲卿錯處的方氏氣了幾日。
“大嫂。”楚池絮進府便好奇的張望四周,“我怎麽覺得府裏幽靜了許多,沒了往日混亂喧鬧的感覺。”
“正該這樣。”
紀雲卿由琉月伺候著換上外出服,楚池絮來是為了那日約定的大相國寺之行。
“我發賣了些下人,一來節省開支,趁機拔了幾個釘子。二來,好歹也算的上是貴族之後,府裏整日鬧鬧騰騰的,像個什麽樣子?”
“是哪。”楚池絮附和道,“原來府裏是真的太吵了,下人一多,矛盾也多。我還記得以前在我府裏的時候,常常聽到不是這兩個丫鬟吵架,就是那兩個小廝喝酒,真是煩不勝煩。”
換好衣服,紀雲卿帶著琉月與楚池絮向外走,“花園裏也清淨了不少,更顯精致巧思。一會兒若是回來的時辰早,我們一起去花園裏坐坐。”
楚池絮連聲答應,踩著小凳上了馬車。
因著隻有她們兩人,紀雲卿索性便坐了誠國公府的馬車一起去。
現在已是初夏,一路上綠樹成蔭,涼風習習,紀雲卿與楚池絮兩人分坐兩側。她挑起車簾,就看到外麵的景色,真真是讓人心曠神怡。
“你怎麽突然想起要去大相國寺了?”紀雲卿不經意的問道,“是有什麽想求的嗎?”
“沒有,沒有。”楚池絮連聲否認,“我現在還有什麽要求的?”
紀雲卿聽她這般著急,反而上了心。盯著楚池絮仔細看著,直看的楚池絮小臉緋紅,臉燒似火,“大嫂,你幹嘛這麽看著我?”
“你在害羞什麽?”紀雲卿促狹的笑道,“莫不是這想求的,和溫家公子,我的妹夫有關係?”
“才不是!”楚池絮羞惱的低吼,看了一眼窗外忙忙道,“相國寺到了,我們快些下去吧。”
紀雲卿轉頭一看,果然已到了相國寺山腳下。
大相國寺由上一朝太祖皇帝親封,一直以護衛黎民蒼生為己任,香火鼎盛。本朝太祖皇帝打天下的時候,也曾得了相國寺的幫助一起推翻了前朝驕奢**逸的末代皇帝。所以便是到了本朝,大相國寺依然深受皇家推崇,香客依然絡繹不絕。
為示尊崇,到了山腳下,紀雲卿與楚池絮兩人便下了馬車。她們要一步一步的爬上山頂,朝拜佛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