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他以為是自己在這人間還有任務未曾完成,所以醒過來隻有,他便拚命的想要改變前世的命運。一而再的往自己的後背上扛上重擔,他以為這是上天給予他必須擔負的擔當。

但是在與紀雲卿心意想通之後,他忽然察覺,或許隻是上一世的他心有不甘,執念太深,才造就了這一世。

而那份不甘和執念來源於紀雲卿。

前方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打斷了楚瀟寒的思緒,抬頭就看到一男子從轉角處疾步走來。

見到紀雲卿,那男子倏的雙眼一亮,快步向二人走來。待走到燈下光亮處,兩人才看清,那頎長的身影是康繼揚。

“表哥。”康繼揚有些興奮的喊道,眼光卻落在立在他身旁淡笑著的紀雲卿身上。

“你怎麽在這裏?”楚瀟寒有些不悅的問,康繼揚那毫不掩飾的眼神讓他心生不滿,上前一步擋在紀雲卿身前。

康繼揚這才察覺自己的失態,頓時羞窘的幾乎無地自容。愛慕他人之妻已是錯,卻還表現的如此露骨,實在是有辱斯文。

隻是,他真的無法控製,從上次之後,他已許久未曾見過紀雲卿。為了斷掉心中執念,他刻意避著她。再見卻發現,避開一點用處也沒有,隻是讓思念更加發酵,讓他更難以掩飾心中奢念。

楚瀟寒冷哼一聲,不待康繼揚回話,便拉著紀雲卿快步從他身邊走開。

康繼揚隻是站在原地,皺著眉頭愣愣的看著兩人遠去,心中一片懊惱。

“為什麽你每次見到他都是一臉怒意?”紀雲卿疑惑的問。

據她所知,從康繼揚一家住進東府,他們兩人見麵的機會少之又少。康繼揚到底是哪裏惹到了他,每次見麵都是一副不耐煩想要發火的樣子。

楚瀟寒緊努著薄唇,難道要他說那個男人覬覦自己的妻子嗎?這種話他說不出口,也不想紀雲卿知道。

“到底是怎麽了?”紀雲卿追問。

“沒事,隻是看他有些不順眼。”楚瀟寒悶著聲音回道。

紀雲卿有些驚訝的看著楚瀟寒,他為人清冷她自是知道,但不知道什麽時候他也會隻憑著外表的感覺接人待物了。

楚瀟寒急忙轉移話題,“好了,別說他了。璃星的婚事準備的如何了?她是你最心愛的丫鬟,你又覺得自己虧欠了她想,想必儀式很盛大。”

說到璃星,紀雲卿便將康繼揚拋在了腦海,滔滔不絕的說起自己給璃星準備的嫁妝,讓楚瀟寒幫忙看看是不是有什麽疏漏的地方。

楚瀟寒哪裏會關心璃星的嫁妝,他隻是不想再與她說起康繼揚。

回了雲萃院,璃星已經把屋子裏的東西都換過了一遍。琉月帶著人上了晚膳,伺候紀雲卿與楚瀟寒兩人用過,紀雲卿好好洗漱了一番便爬上了床。

今日出了這許多的事情,她早便覺得身體疲累,打了個哈欠倒在**,不過幾息之間便已沉入夢鄉。

剛剛洗漱完穿著寢衣出來的楚瀟寒看到這一幕,不禁覺得有些無奈,又覺得心疼,“連被子也不蓋好,也不怕受了風寒。”

給紀雲卿小心的為她蓋好被子,才起身吹滅室裏的大燭,隻留下一盞微弱的燭光,然後放下紗帳躺在紀雲卿身側。

伸手把紀雲卿摟緊懷裏,楚瀟寒長長的舒了口氣,心裏終於安定下來。

第二日紀雲卿一睜眼,便看到室裏一片明亮的陽光,揉了揉眼睛,她坐起來喚璃星琉月,“現在什麽時辰了?”

“已經快要午時了。”

琉月的輕笑傳來,兩人上前打起紗帳,服侍紀雲卿穿衣梳妝,“少爺臨走的時候囑咐我們千萬不要打擾了少夫人休息,誰知少夫人會睡到這個時候。”

紀雲卿微微紅了臉頰,她極少晚起,因著在紀家每日清晨都要去馮氏房裏請安,去的稍晚就會受一頓責罵。久而久之就沒了睡懶覺的習慣,沒想到來了東府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犯懶了。

想到紀家,紀雲卿就想到那日哥哥說要去衙門狀告馮氏不慈,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去,紀家大房與父親他們關係怎麽樣了。

璃星熟練的為紀雲卿綰了個發髻,琉月則是捧了粥碗小菜上來,“少夫人先吃一點墊墊肚子吧,馬上就是午膳時間了,現在也不宜多吃。”

紀雲卿攪了攪碗裏的粥,突然想到紀雲瓔,“璃星,你去偏院看看雲瓔姨娘,給她送些湯藥過去,畢竟是姐妹,我也不好就這樣看著她死了。不過有些話要與她說清楚,讓她安分些,東府不是紀家,可以由著她胡來。”

若她真能安分認命的待在偏院,她也不是容不得紀雲瓔。但若是她再起什麽歪心思,她少不得就要被人罵兩句不顧姊妹,手段狠辣了!

璃星領命,讓廚房熬了補藥,親自端著進了偏院。

偏院裏隻有兩個粗使丫鬟,負責每日的灑掃工作。見到璃星都睜大了眼睛,這位少夫人身邊的大丫鬟怎麽會來她們這個院子?

莫不是要對雲瓔姨娘做什麽?

兩人對看了一眼,其中一個丫鬟放下手裏的東西,悄悄向外走去。

璃星冷冷的一笑,並不阻攔,端著托盤便進了房間。

春和夏明兩人看到璃星都是一驚,忙忙把臉上的淚水擦幹,迎上前來道:“姐姐怎麽有空過來?可是少夫人有什麽話要吩咐?”

兩人臉上都是細微的傷痕,眼睛帶著紅腫,眼瞼下是微微的青色,看的說來昨日紀雲瓔回來將兩人磋磨的不輕。也不知紀雲瓔是什麽怪癖,每每懲罰丫鬟都喜歡在人臉上動手,生怕別人看不出來一般,完全不故意自己平時善良如小白花的形象。

不過現在就算她要顧忌也晚了,畢竟不是自己的本性,隻是一點不順心就暴露了。

璃星隻當沒看見,淡淡道:“少夫人與雲瓔姨娘畢竟是姊妹,擔心雲瓔姨娘的身體,讓我送些湯藥過來。”

“多謝少夫人惦念。”

春和上前要接過璃星手中的托盤,誰知璃星手一擺避開春和,道:“還是我親自送給雲瓔姨娘吧,難道姨娘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嗎?”

說著便端著托盤進了裏間。

紀雲瓔正歪在**,整個人蒼白憔悴,頭發散亂,就連衣服都沒有穿好,看起來便是一副病懨懨的樣子。

璃星微微挑了挑眉,這是真的病了?隻是不知是昨日老爺那一腳踢得,還是被昨日的陣仗嚇到了。

“誰讓你進來的!”紀雲瓔看到璃星就大聲怒吼道,“給我滾出去!滾出去!紀雲卿想要看我的笑話對不對?你回去告訴她,她是白日做夢!”

璃星沉下臉,不悅的說:“雲瓔姨娘也未免太過沒有良心了,昨日可是我們少夫人為你說話,你才能逃過一劫。今日擔心你,還命我送來湯藥。”

她把手裏的托盤放到床邊的凳幾上,誰知紀雲瓔伸手便將它掀翻了,“誰讓她假好心!不過是想趁機笑話我!我會讓她如意嗎?你告訴她,就算再怎麽樣,就算我死了,我也是紀家嫡女,是一直踩在她頭上的人!”

春和硬著頭皮扶住紀雲瓔,“小姐,少夫人也是一番好意。”

紀雲瓔反手便給了春和一個巴掌,“什麽好意!不過是來看笑話!若是她真的估計我們是姐妹,怎麽能這樣打壓我?少爺到現在都沒進過我的房,難道這就是她的好意?不過是偽善而已!”

紀雲瓔的動作和話語徹底惹怒了璃星,冷聲道:“看來雲瓔姨娘還沒認清自己的地位。少夫人心軟,有些話不好說,那我今日就要與姨娘好好說說。”

璃星首先強調道:“雲瓔姨娘就算以前是紀家嫡女又怎麽樣?現在也隻是東府的一個妾,少夫人是正室大夫人,便是雲瓔姨娘是姊妹,也是在少夫人之下,請雲瓔姨娘牢記這一點!”

“再者,這東府到底是個什麽情況,經過昨日的事情雲瓔姨娘也該心裏有個數了。我們少夫人心胸寬廣,便是雲瓔姨娘這般胡攪蠻纏,她也沒想過要看著雲瓔姨娘就那樣被人打死。隻要雲瓔姨娘你能安分守己,我們少夫人自不會讓你活不下去。但是若你再這般無知,到時候我們少夫人抽手,雲瓔姨娘怕是真的會沒了性命!”

紀雲瓔狠狠的瞪著璃星,幾乎要咬碎了一口銀牙。

璃星繼續道:“當然若是雲瓔姨娘不相信我們少夫人,那您可以盡管去找夫人,老爺,看看他們會怎麽對你!”

“紀雲卿!”紀雲瓔咬牙啟齒,恨不得把紀雲卿撕碎。

但是想到昨日的情形,她打了個寒顫,不自覺的緊緊的保住了自己的雙肩。

昨日她差點兒就被人拖出去杖斃,背後與土地摩擦的傷口還清晰可見。當時的絕望無助,眾人落在她身上宛如看著草芥般的眼神,第一次讓她認識到東府的血腥。

他們真的會打死她!

不是無聊的惡作劇,不是故意的恐嚇,當時若是沒人幫她說話,她真的會死在昨日那個院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