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池絮倒是沒有問出口,她本就不是什麽好奇的性子。將紀雲卿送回了雲梓院,逗留了片刻便離開了。

一回到別院,琉月便接到了一個重要而繁瑣的任務。將東跨院收拾幹淨,並且將東西全部布置進去。

“這景寧侯府可是要來人了?”琉月也是心生疑惑。

要知道,這景寧侯府的東府遠沒有西府人丁興旺,自然也沒有那麽多的貴戚門客前來拜訪,再加之少爺和老爺都是不喜社交的性子。這能在府裏住下的客人們,可謂是少之又少。

而東跨院雖說是一座偏僻的別院,但是沒有人覺得那裏不好。

紀雲卿如此花功夫,怕是有什麽貴客。

璃星小聲斥責琉月:“我這幾日沒盯著你,你倒是越發的無狀了?這些事,也是你能問的?”

琉月吐了吐舌頭,垂下了眼眸,小步快走的去收拾東跨院了。璃星去開庫房添置一些用具,也出了門。

傍晚,雲梓院的小廚房又開始嫋嫋炊煙起來,紀雲卿躺在院子裏的竹椅上,望著門口,眸子裏滿是期盼。每天楚瀟寒都能準時準點的出現在院子中,遲到一刻都不行。

“雲卿。”果不其然,紀雲卿瞧見了楚瀟寒。後者注視著紀雲卿的眼眸,溫柔似水。

“飯菜也差不多時候了,少爺來用膳吧。”紀雲卿莞爾一笑道。

二人踏入了暖烘烘的屋內,奴婢們也捧著熱氣騰騰的飯菜魚貫而入,青眉站在桌案前,默聲布菜。

楚瀟寒脫下沉重暖和的外衣,隨口道:“聽說你要將東跨院收拾出來了?”

“今日祖母說,她外甥女帶著孩子前來京城,需要在府裏留一個安置的地方。”紀雲卿道。

“能讓你動用東跨院,可見你對其上心程度。你嫁來之久,還從未見你如此。”楚瀟寒落了座道。

紀雲卿揚起嘴角,笑意更濃道:“我自然得滴水之恩湧泉相報,前世我承蒙康繼揚的恩惠,才不至於寒酸至窘迫之境。如今我自有能力,定當為他們收拾出一個滿意的住所來。”

楚瀟寒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便未在這個話題上繼續深入。

隔了幾日,景寧侯府風平浪靜。而紀雲卿也幾乎親自監督,將東跨院幹幹淨淨的打掃出來了,甚至還加了不少的布置。令這個別院裏有一個專門用來讀書的地方,陳設在簡單中又不失奢華。能體現景寧侯府的大氣,又不失精致。一眼看去,便能感受到設計者那顆溫馨體貼之心。

李氏拄著拐杖,親自參觀了煥然一新的東跨院,連連讚許道:“這娘家人過來,我總是擔心招待不周。如今雲卿的細致入微我也算是見識到了,將他們交給你,我也就放心了。”

“祖母謬讚了,這間別院本身便生的雅致,我不過是錦上添花罷了,還算不上畫龍點睛。”紀雲卿攙扶著李氏,語調輕快,也並未有攬功之心。

“老夫人,陳家派了媒人來了,如今正在門口,想要汀蘭小姐的生辰八字。”這時,李氏身邊的嬤嬤姍姍來遲,稟告道。

李氏抬了抬眼,似是有所顧慮,思索了片刻,便領著紀雲卿回到了景玉院。

不多時,陳家派來的媒人便登了門,媒人一身庸俗紅衣,扮相也頗為誇張,見到老夫人便捏著嗓子道:“草民見過老夫人。閣下千金與陳家少年郎倒是頗為般配,若是能促成這段緣,也算是草民的一件幸事。”

該說的媒人一張三寸不爛之舌也都說了個幹淨,不該說的,老婦人也已經與陳夫人談的差不多了。這交換庚帖之事,不過算是走了個過場,媒人很順利的回去了。

人走後,老夫人半躺在貴妃椅上,衝著身邊的嬤嬤擔憂道:“你敢保證這生辰八字沒有問題嗎?”

上次景寧侯府調包了楚汀蘭的生辰八字,卻被說成了天煞孤星。這次,老夫人也擔心楚汀蘭的婚事會在這裏告吹。

“老夫人放心,我已經收買了那看八字的神婆,定是不會說些不合時候的話。以防萬一,我也在陳夫人家安排了些人,若是真有什麽預料不到的變故,他們也會幫著說話,把這事兒圓過去的。”嬤嬤躬身道。

紀雲卿站在一旁驚歎,這區區交換庚帖之事,怎麽在老夫人眼裏就如臨大敵?而這普通的嬤嬤竟然有如此完備的業務能力,也足以讓紀雲卿瞪大了雙眼。

“若真如此便好!隻希望不要再出了差錯……”李氏歎了一口氣,低聲呢喃道,“隻希望汀蘭嫁出去後,能明白我們的用心良苦啊,至少莫要像如此囂張跋扈了。”

紀雲卿緊閉著嘴,在一旁並未做聲。關於楚汀蘭人品如何,她並不願多做評價,而這婚事,也不是紀雲卿能做主的。雖說她是景寧侯府的半個管事者,但也實際上沒多少話語權。

所以,靜默永遠是最為聰明的辦法。

“雲卿,將汀蘭喚來吧,也該跟她好好說道一番了。”李氏沉聲吩咐道。

紀雲卿點了點頭,便讓身邊的青黛代勞跑了個腿。不多時,楚汀蘭便邁著優雅的步伐踏入了景玉院,即使穿著嫵媚多姿的淺紫色琉璃裙,也遮蓋不住那張臭臉。

“汀蘭,你與陳家三子的婚事,你有何想法?”李氏品了一口熱茶,緩聲道。

“既然祖母已經換了庚帖,又為何要詢問我的想法?”楚汀蘭擺出一張冷傲的姿態,注視著李氏,話語間的火藥味倒是濃了些。

她千不想萬不想嫁進陳家,但是何曾有人尊重過她的想法?

“上次與雲卿討論過,我們都覺得陳家三子是最為合適。他是宗室子弟,若你嫁與他,不算委曲求全,也能體麵。他家底幹淨,院子裏又無妾室。既無需操心家中大小事務,也不用千方百計算計別的女人……再說了,陳景良是今年的舉子,他也不過剛剛二十,前途無可限量。”李氏苦口佛心的解釋道。

在她眼裏,陳家三子算是最為貼合的人。

京城裏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人了。

更何況,以楚汀蘭的脾氣,若是別的家底,恐怕楚汀蘭嫁過去也不會好受的。

“我為何要用我的一輩子,去賭他那未知的仕途?祖母,別說明年他能不能高中了,便是春闈中了,以他的家底也不過是做個小官罷了。日後能不能升遷,也都是未知的。再說了,若是他一輩子都沒出息,我就要一輩子當個破舉人夫人,一輩子在楚池絮麵前抬不起頭來?”楚汀蘭越說越氣。

她的聲音清楚的響徹在正殿,句句皆是大逆不道的話語。

但李氏卻並未生氣,或許是早就清楚楚汀蘭是個怎樣的姑娘,即使她做出再怎麽出格之事,也似乎沒有多少驚訝了。

沉默半響,李氏長籲一口氣道:“你自己不思進取,又為何要將期望強加給別人?祖母說句公道話,池絮雖說幼年喪母,性子也不夠活潑,但卻在為人處事上,有她獨有的能耐。即使在皇宮的宴會裏,也能落落大方,吸引不少目光。隻有這樣的姑娘,才配得上溫家……而你……”

李氏頓了頓,目光膠著在楚汀蘭的身上,似乎在細數楚汀蘭身上的缺點。

楚汀蘭生平最恨自己不如楚池絮,當即大吼:“祖母總是這般偏心!既然楚池絮能嫁給溫家,而我便不能!不就是仗著我無兄,母親也尚在清涼寺,才敢如此明目張膽的欺辱我嗎?既然祖母覺得汀蘭一文不值,便幹脆將汀蘭許配給一個乞丐,也好比現在被祖母數落來的好!”

話落,楚汀蘭的眼角都蓄滿了眼淚。她也自覺委屈,為什麽所有人都向著楚池絮!為什麽所有人都覺得楚池絮好?沒有人真的關心她……沒有!

“夠了!怎麽說你都聽不明白?不是你看上溫家便嫁得進去的,人家誠國公府看上的便是池絮,你以為換成是你,他們便會應下?愚昧不堪!”

李氏聞之,臉色也愈發陰沉,她凝視著楚汀蘭,目光裏仿佛有一把把刀子,割的楚汀蘭遍體鱗傷。她根本害怕與祖母對視,隨即垂下了眼眸,眼淚便再無阻攔的奪眶而出。

“你既然是我們景寧侯府的姑娘,不管你如何的不識大體,祖母也都會為你籌劃最適合你的。可若你執迷不誤,非要攀著那高門大戶不可,那幹脆就留在家裏別嫁了。”李氏壓製著怒火道。

一旁的紀雲卿見李氏怒了,連忙出來打圓場道:“祖母息怒,灑蘭年紀尚幼,所以想不通這其中關竅,讓她回去好好想想,總能明白祖母的一片苦心的。”

“你莫要出來假惺惺!還不是你耍手段,原本屬於我的一切!”楚汀蘭一見紀雲卿,心中更是怒火翻湧,一把推開紀雲卿,轉身便走。

若非紀雲卿的出現,她和母親方氏依舊在景寧侯府吃香的喝辣的,哪裏會落的如此淒慘?若非紀雲卿從中挑撥離間,祖母與弟弟又怎會對她心存偏見?若非紀雲卿從中作梗,她又怎會嫁不進溫家的門!又怎會讓池絮那丫頭撿了便宜!

這一切,都是紀雲卿的精心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