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危機

魏征坐在桌前,麵色凝重,桌上堆滿了圖紙。玄奘在幾米外瞥了一眼,那圖紙上畫的不是什麽機器的精細構造,而是由許多各種形狀的框和線條組成的複雜圖案。

魏征好像完全不在意進到屋內的兩人,此刻也隻是抬眼看了一下玄奘,扶了扶厚重的舊眼鏡。“S.P.E.C.I.A.L測定結果是多少。”他揉了揉太陽穴,聲音沙啞地說。

夏安抬起手腕操作了一下廢土助手,把結果發送給他。魏征掃了眼,略微一愣,又明顯失望地歎了口氣,問玄奘:“修理技能熟練嗎?”

“一般工作都沒問題。”

“長安可不是一般的避難所。你的協調值和智力值都不夠出色,我想要的是能立刻上手的人。”魏征回道。

夏安跟他交流了幾句,說明清楚狀況。她沒有說信使的事,向玄奘眨了眨眼,玄奘悄悄豎了個拇指。

“你自稱經驗豐富,但我對你不夠了解,很難安排到具體的工作上。老張回來之後我跟他說下,讓他帶你熟悉下情況。”魏征聽完後,對玄奘說道,並讓夏安把玄奘帶到裝配室等候。

兩人出了門,夏安給玄奘指出裝配室的位置,便道了別,說自己要回去巡視了。

“你挺有意思的,有空來找我。”臨走時她說道。

大概不是工作時間,裝配室沒人。玄奘轉了幾圈,翻看了一下這裏擁有的零件,估計時間還夠,便摘下老式的廢土助手,抽出鍵盤給楊戩發信。

鍵盤是很古老的實體型,又小,幾條信息發了他半個小時。

他告訴楊戩自己已經成功進入長安避難所,見到了那個正牌取經人,並簡要匯報了神昉在避難所的作為,當然,略去了衝突部分。

發完信息,他聽到門外傳來腳步聲,便把廢土助手重新戴了回去。

幾個穿著土黃色工服的人走了進來,向他投來意外的眼神。其中一個滿臉愁苦的男人看了看他,問道:“你是總工程師說的那個玄奘麽?”

玄奘稱是,老張看清他的臉,又說:“是你啊,你不是頂撞神昉的那人嗎?唉,我看你還是趕快出去吧,也別跟我學什麽了。過不久他們就要對你動手的。”

廢土上的居民們對於佛祖多是敬畏,因為他們終其一生也許都見不到如來的模樣,僅僅是知道天上有那麽一個神通廣大的管理者,而對方的形象一片虛無,對他們的生存也起不到任何幫助。相比起來,還不如供奉雨師。

真正把如來和玉帝這種級別的神,當作信仰來崇拜的人,玄奘也見過不少,這類人多半比較狂熱,終日誦經論道,對自己的偶像自然容不得半句侮辱。

這個結果對他來說並不意外,他畢竟當著那麽多人的麵罵了如來,但他還是向老張詢問了具體情況。

據老張說,玄奘離去不久,那些人就開始談論如何處置他。大部分人覺得隻要玄奘肯做出正式道歉就好,長安本就是個相對文明的避難所,加上神昉兩年來的教化,一般不會出現其他居住地那種一有衝突就喊打喊殺的場麵。

然而一些人認為玄奘既然辱罵佛祖的惡行都做得出來,必定是頑固不化,哪怕道了歉,心裏也是存有深重的罪孽。因此他們更希望對玄奘施以實質性的懲罰,讓他付出應有的代價。

“實質性的懲罰,比如呢?”玄奘問道,一副饒有興味的樣子。

老張說:“目前呼聲最高的是割了你的舌頭。”

“挺沒創意的啊。”玄奘歎道。

老張看他滿不在乎的樣子,搖了搖頭,勸道:“你別把這不當回事。雖然我們避難所還算講理,都按規矩辦事,但要是舉證足夠,請願的人又多,監督員會同意對你用刑的。”

“看我不順眼,幹嘛不幹脆把我趕出去呢?”玄奘問完,想了想,又自己答道,“哦,也對,那太便宜我了。他們想要的,自然是替天行道,為佛祖嚴懲我這個下作小人。”

他很清楚,雖然目前這一派隻有少數人,但這種情況一向是激進的一方更有號召力,隨著時間推移,他們會獲取更多的支持。

“既然明白,你最好還是自己走了吧。”老張說。

“別啊,我才剛來,為何要走。”玄奘笑道,看來該把某些行動提前了,他本還想慢慢來呢。

隨後,他就當沒這事,開始跟老張聊些避難所相關的話題。

老張之前勸了幾句,已經是仁盡義至,看他自己都不急,也就懶得再管。反正總工程師也讓自己帶他,便一一作答。

兩人聊了一會兒,玄奘已經對長安的情況有了更進一步的了解。這裏的基礎設施都是以戰前的科技完成,沒有一絲涉及突破技術奇點之後的成果,但他們竟然憑自己的努力,不斷改進整個避難所的設備,讓這裏比最初的設計提升了好幾個檔次。

他們挖出更多的地下空間,規模擴大了近一倍。除了長安之心,地熱和太陽能發電也已大規模投入使用。

水循環方麵,在原配淨水芯片的基礎上做了升級,回收率接近百分之九十九點五。

合成食品、武裝力量和教育等方麵,也取得了相當不錯的進步。

總而言之,盡管仍是生活在沙漠中,這個避難所已經是一座成熟的地下城市,完全沒有生存壓力。

因此,原設定一百年後開啟的大門,在戰後七十年便提前打開,長安的居民開始走出避難所,清除周圍的妖怪和暴民,接納更多外來人口。避難所的長期目標,是重建大型的人類城鎮,在廢土上站穩腳根,讓文明再次生長。

可惜這種開放的理念不被廢土上的其他居民接受,那些思想極端的家夥曾帶來一些不快樂的影響。經曆了幾場掠奪戰和恩將仇報的悲劇後,長安開始隱藏自己,謹慎挑選入住人員。

“不談那些寬泛的東西了,先告訴你一些基本的事吧。”老張指著地圖上的一塊說,“這裏是二號生活區,工程師都住這。你到了那邊跟管理員領取自己的編號,就可以去找對應的床位了。吃東西可以就近在二號生活區,也可以到娛樂區,那裏的東西比較貴。”

“說起這個,你們這兒用哪種貨幣,瓶蓋還是防火塑料?”玄奘問。

“都不是,我們這因為幾十年前重建了可樂生產線,瓶蓋貶值得厲害,已經不能當貨幣用了。還有用防火塑料的?”

“我去過一個鎮,是用這個,他們情況比較特殊。”

老張點點頭,又接著剛才的話題說:“長安也比較特殊。為了保證和外界的流通性,我們用的是電路板,集成電路那種,你如果身上有瓶蓋,跟他們說明自己是新人,可以去兌換,不過匯率也比較低。”

“謝謝,我了解得差不多了。”說完,玄奘站起身往總工程師的辦公室走去。

魏征仍坐在桌前,雙手交叉托著下巴,眼鏡反白,看不清表情。

“你怎麽又回來了,有什麽問題嗎?”他側眼看了一下玄奘,壓抑著聲音中的煩悶。

玄奘來到他麵前,低頭看了看桌上的圖紙,然後說:“我想,我有辦法解決長安之心的危機。”

魏征的眉毛跳了一下,起身關上門。

他摘掉眼鏡,一臉警惕地盯著玄奘,低聲喝問道:“誰跟你說長安之心有危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