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失傳的技術
玄奘把頭朝著桌麵偏了偏，說：“猜的，看來猜中了。A級預警應急方案流程圖，沒危險怎麽會一直盯著這個看。”
魏征詫異地張了張嘴，問：“你看得懂流程圖？”
“看得懂也沒用，這東西包含的有用信息很少。你怎麽不直接看後台代碼呢？”
魏征更驚訝了，言下之意，對方不僅知道這圖是什麽意思，還很熟悉程序編寫。“世上竟還有知曉編程之道的人存在，不可思議！”他驚呼道。
“這……難道長安沒人懂？我還以為你們隻是編寫過程中遇到了困難。”玄奘也覺得有點意外。
已經不是困難而已了，根本就是寸步難行。
跟老張聊過之後，他對整個避難所的技術水平做出了較高的評價，在這種情況下仍能保持科技為主的進取心，令他十分欣賞。隻是他沒想到，他們竟然有如此之大的一塊短板。
魏征遲疑了幾秒，坦白道：“曾經是有的，在最初幾個世代，還可以進行後台層麵的維護。但這類人才的生存環境越來越惡劣，你知道，在那麽貧瘠的情況下，培養一群專門對著鍵盤敲天書的人，會遭到很大非議。”
玄奘可以理解，在一般人看來，編程人員每天隻是坐著不幹事。他們的工作成果難以衡量，通常不是立竿見影的那種。
而且可以想象，避難所生活的初期，一切都能在自動程序的管理下妥善運行。為了讓自己看起來沒有偷懶，程序員們應該會轉向其他工作。
魏征說：“由於培養一個程序員要求的條件比較苛刻，這方麵的知識漸漸失傳。長安的升級更新，更多是集中在硬件層麵。我們的確取得很大進步，也讓大家逐漸放棄了重拾編程之道的努力。但久而久之，對內部代碼的忽視，終究埋下了一些隱患。”
原來如此，不過，這不就對自己更有利了嗎？玄奘在腦海中勾勒出了計劃得逞的邪笑。
通過對長安避難所的了解，他對當前的情況如此判斷：物質基礎牢固，技術至上，而且有一個目光長遠的管理層。
這也解釋了為什麽會有很多人願意聽神昉那一套。他們已經不愁吃穿，精神生活卻很空虛，神昉在這時候站出來，用一些雕蟲小技就能牽著他們走。
拋開這令人不快的事不談……
在這種氛圍下，想要在長安迅速提升自己的地位，走神棍路線和走技術路線都是很好的選擇。
玄奘兩種都很擅長，前世也當過不少次神棍，但看到神昉之後，他斷然選擇了技術路線。同時不由得反思，以前的自己看上去不會也這麽惡心吧……
最開始，他的打算是輔助避難所的移民工作。看得出來，這裏的監督員很重視向外的擴張，以及文明的重建。當前相對保守的政策隻是在積蓄力量，廢土世界人心不古，要避免重蹈覆轍。
作為一個新人，想要快速接近監督員，投其所好自然是最佳選擇。
但現在神昉的追隨者們想要對他下手，那麽他就得選一個更為直接的方式了。
在第一次進入魏征的辦公室時，他就已經從桌麵上的流程圖和魏征的表現，推斷出他麵臨著重大問題。結合夏安之前對長安之心充滿自信的介紹，玄奘能想到，魏征麵臨所的這個問題，目前還沒有公開。
“我知道自己是個新人，直接觸及這麽敏感的領域很不禮貌。”玄奘說，“但我還是想知道，現在事態有多嚴重，畢竟我看得懂流程圖，卻不知道具體問題所在。”
魏征歎道：“既然已經說破，對你也沒必要隱瞞了。但其實我也是邊學邊看，直到一個月前才發現這個問題。我隻是猜測，反應堆的設計壽命，應該隻有三百到四百年，那已經是當時所能想象的極限。留下來的文獻表明，避難所的設計者認為至多一百五十年後，這裏的人就可以走出避難所重建文明。
“然而現在，長安之心已經運行了五百多年。這對於反應原料的半衰期而言不是很長的時間，卻足以讓一些關鍵性參數產生偏差。再加上原料的損耗，多年來產生的數據冗餘，將使反應堆的主控程序陷入癱瘓。”
說到這裏，他的臉上滿是憂色，又繼續道：“而僅靠人工維護，無法阻止反應堆接下來的紊亂，長安之心將出現大規模泄漏！”
玄奘暗自搖頭，設計這東西的程序員就不會寫個動態修正模塊嗎？不過也沒辦法，人家也沒想到避難所的運轉能超出設計壽命這麽長時間。
而且考慮到避難所這項目的設計初衷……
玄奘問：“還有多長時間？”
“持續運行超過七天就會崩潰。現在我采用的是和輔助能源交替運行的方法，也隻能再撐一個月。”魏征將臉頰埋入雙手，悶聲說，“對外宣稱這是在測試太陽能供電的負載，他們都還不知道，災難就要來了……”
“該不會隻有我們兩個人知道吧？”
“監督員也知道，還有幾個技術主管，其他人都不知道，必須維持穩定。但我們都毫無辦法，隻有我對編程之道稍有了解，可要修改長安之心的主控程序，我也做不到啊。”
魏征抬起頭，問玄奘：“你聽起來很熟悉這個，能證明一下嗎？如果……你撒謊的話，我想你應該知道自己的下場。”
被危機折磨了一個月的總工程師已經瀕臨崩潰，積聚的壓力讓他情緒略微失控，眼下似乎撈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便把情況全盤托出。現在他又有些後悔，並且依然不肯相信，這世上還有能解決主控程序問題的人存在。
對於他的要求，玄奘並沒有意見，甚至正合他意。證明了自己的水平，對方才肯把主導權交給自己一個新人。而越少人知道，知道的人越是高層，對他未來的計劃就越有利。
若能幫助他們度過此次危機，可以想見，他將會以一個非常高價值的角色接近他的目標——監督員李世民。
於是他說：“用什麽來證明？”
魏征一愣，反而為難了。
他從沒實際做過什麽源代碼級別的操作，避難所裏的設備，又都是按設計之初的程序自動運行的，萬一調試錯誤會造成很大影響，他們工程師都不敢隨便去碰。太小的設備，一般又沒有後台代碼，邏輯直接寫死在電路板裏了。
他把這些情況告訴玄奘，然後說：“既然你是專業人士，你自己想想有什麽能拿得出手的。”
玄奘有些哭笑不得，不過還是隻能答應。若是證明不了自己，魏征不會容忍得知長安之心秘密的人存在。
他觀察了一下辦公室的環境，思考片刻後說：“我需要一台終端，能進後台調試的。要連接門口的監控，還有魏先生你的電子照片，各種角度的，越多越好。另外需要一個小時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