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不敬

看著一本正經說屁話的神昉,玄奘感覺自己再不離開,可能就要吐出來了。

“喂,走這邊啦。”夏安看他故意偏離路線,揶揄道,“如何,是不是被大師身上耀眼的佛光震撼到了?”

“的確瞎了。”玄奘小聲說,硬著頭皮往那個方向走,無法阻止越來越清晰的說話聲鑽入自己耳內,痛苦萬分。

“他來這兩年了。當初各項屬性都是7,個別還達到了8,幾個總負責人都覺得撿到了寶,搶著要。結果做什麽不好,他非要去講經。”夏安翻了個白眼說,“偏偏很多人愛聽,隔幾天在廟裏講一次還不夠,路上碰見都要拉著他再講。”

“神昉大師,再給我們講講《關於輻射,他們不會告訴你的七個秘密》吧!”人群前排有個聲音呼喚道。

玄奘簡直要忍不下去了,他問夏安:“你也覺得這些佛經惡心?”

他們說話時已經刻意壓低聲音,沒想到人群最外圍有個耳尖的還是聽到了,謔地一下站起,瞪著他們。旁邊的人受到驚動,紛紛轉頭來看怎麽回事。

那人怒問:“哪裏來的愚民,居然敢對神昉大師不敬?”

“這位大哥,你聽錯了吧。”玄奘掩飾道,剛進避難所,他不想和人起衝突,何況還是和跟蹤對象神昉有關的衝突。

“我聽得一清二楚!你們在那邊就開始說大師的壞話,侮辱大師的佛法。”對方提高了音量,這下注意到的人更多了,神昉也停止了講經,疑惑地望向這邊。

另一個人說道:“這人以前從沒見過,估計是新來的。夏安,你自己不開悟也就算了,怎麽人家剛一來你就傳達些錯誤的思想,唉。”

“什麽開悟不開悟,我……”夏安作勢要衝上前爭辯,被玄奘攔下,對她搖了搖頭。

“各位,都是誤會,我們剛才在聊一些關於佛經的個人看法,言論自由嘛,我們確實不信這個,請不要綁架別人的想法。”玄奘麵帶微笑,平靜地解釋道。

“哼,你們句句嘲諷,汙蔑神昉大師,別以為我聽不出來。快向大師道歉!”

“真的不是針對你們的偶像,是這佛經確實有點……”

“那你就是看不起我們,與在場所有人為敵了?”

此話一出,群情激憤。那人又添油加醋地把他聽到的對話向周圍的人描述一番,拉了不少盟友,一時間變成了一大群人在聲討玄奘和夏安。

“說佛法惡心?豈有此理!”

“新來的就這麽囂張?”

“道歉!道歉!”

真是災難啊,玄奘無力地扶住自己的大額頭,然後收起笑容,麵無表情地對他們說:“就像你們的神昉大師所說,大家各退一步,與人為善,好嗎?”

“憑什麽退一步,是你先挑釁的我們。”

“是啊,大師說過,先撩者賤!”

玄奘更無力了,這教的還真是古今混雜啊……

聽力特好的那人又開口了,義憤填膺地說:“這可是侮辱佛法,讓他們跪下來道歉!跟佛祖道歉!”

“我靠你們有完沒完!”夏安徹底怒了,刷地一下拉開衝鋒槍的保險,差一點就要對天鳴槍,眾人紛紛退後。

玄奘趕緊製止她,好不容易勸住。“這你能忍?”她氣鼓鼓地說。

“我真不想惹事,開槍就嚴重了。”玄奘說完,瞥了一眼叫囂得最厲害的幾個人,輕輕磕了一下右腳的腳跟,打開機械義肢的輸出開關,悄聲道,“不過他們是夠煩人的,也許該強硬一點。”

“阿彌陀佛。這位施主說得沒錯,我們要以包容的心態,看待那些與我們意見相左之人。”

富有磁性的聲音響起,人群自動分開一條道,讓神昉通過。他走到玄奘麵前,露出完美和諧的笑容。

“可是大師,他們對佛……”

“我佛慈悲,若因此事相爭,已是犯了嗔戒,還需多多自省。”神昉溫和地教育道。

眾人點頭稱是,不再糾纏。

神昉又看向玄奘,微笑道:“施主,我看你有慧根。雖言辭欠妥,仔細想來,卻是念頭通透之人。其實,一切看似不合的事理,都被無量如來佛祖所包容。你與我佛有緣,何不與大家一同坐下來,心平氣和地聽一聽佛法,說不定會發現相通之處。”

玄奘沒有回答,依舊麵無表情,氛圍卻出現了微妙的不同。

見他不說話,神昉又勸道:“如來講此經時,舌燦蓮花,金雨繽紛。我雖不能及其萬一,但也願將此中萬般精妙傳與世人,施主不妨留步一聽。”

“別再跟我提如來那個賤貨。”玄奘一字一句輕聲說道,神色如常。

眾人大驚失色,竟然忘了罵的他不敬之辭,神昉也當場愣住,不知該如何化解這番場麵。

玄奘轉身,拉起夏安大步離去。

那群人這才反應過來,想要追上去,卻被神昉抬手止住。他注視著地麵上那個深深的腳印,和周圍蔓延開的數十道裂縫,暗自驚駭。

“太解氣了!”繞了幾條路,走出很遠之後,夏安用力拍著玄奘的肩,手舞足蹈,接著又很快安靜下來,有些擔心地說,“不過你膽子夠大的,直接罵佛祖啊。”

“你不也挺討厭那些佛經的。”

“佛經歸佛經,它們可能是真的,也可能隻是講經人自己杜撰的。但如來佛祖可是確實存在的,至高的天神啊!我們平時也就那麽一說,稍微過分點抱怨幾句都無妨,但直接辱罵佛祖……”夏安歪頭看著玄奘,感歎道,“已經不是有勇氣就能做到的了。不愧是信使。”

然後,她又想起了什麽,問玄奘:“為什麽那些人再怎麽亂來你都能忍住,一提到如來佛祖,就突然生那麽大氣呢?”

玄奘想了想,簡單答道:“就是不爽他。”

“行,你厲害……”

“我跟那些人無怨無仇,就算他們剛才言行過激了點,對我又沒什麽傷害,我不在乎。而且我恨如來,也不能遷怒到他們身上,那沒意義。”

夏安揚起的眉毛都要消失在劉海裏了,她說:“照你這說法,你跟佛祖……有仇?”

“隨便說說。”玄奘周身散發的壓迫感瞬間散去,恢複了那個無害的光頭形象,“隻是對他的做派不滿。你看,我們活成這樣,天上那些家夥卻……”

“他們畢竟是神仙。信使先生,你未免想得太多了啊。”夏安理所當然地說。

“說得也是。”

兩人終於來到總工程師的辦公室,夏安把他引見給一個大胡子中年人。

“這位是大工程師魏征,負責避難所全部設備的維護和研發。魏先生,新人就交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