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才落,沈長安臉色驟變。
他難以置信道:“枝枝,你說什麽?”
沈南枝抬手屏退了一眾丫鬟,又叫了秋雨去院外守著,這才同沈長安開口道:“我懷疑之前靜雅姐姐在蓮池遇險是五皇子設計的,但是目前我也沒有確鑿證據,隻是猜測,而今日她本該來找我,但直到現在都沒見著人,這實在不像是她那風風火火的性格。”
聽到這話,沈長安皺眉:“那依你所見,他會將人帶去哪裏?”
沈南枝搖了搖頭。
她對蕭子義的了解實在有限。
如今隻有等蕭楚昀那邊的消息。
沈長安攥緊了拳頭,咬牙道:“在他身邊總能查到蛛絲馬跡,我這就親自跟過去盯著!另外我再派人查他最近的動向。”
他雖然心急如焚,但到底沒有失了理智。
沈南枝將自己之前的安排同他商議了一下,又圈了幾處地方,便由著沈長安親自帶人去找了。
蕭楚昀的人去查蕭子義在京城的落腳點,沈長安去查蕭子義最近的動向。
這都需要時間。
如果可以,沈南枝也想出去,但她這會兒又起了高熱,身上時冷時熱,渾身乏力,走路都有些打飄,與其這樣去了給人添麻煩,倒不如冷靜下來想想,她到底還有哪些疏漏了的地方。
沈南枝總隱約覺得,自己漏掉了什麽,可現在她這腦子實在糊塗得厲害。
無奈之下,沈南枝隻能又找了陸翩翩來,求問她有什麽可以叫她在短時間內提起精神的方子,哪怕有些副作用也沒關係。
陸翩翩揉著腦袋猶豫半天才道:“我這裏倒是有能提氣固元的藥丸子,我給它取名叫固元丹,是我之前沒事兒的時候瞎倒騰的,裏麵加了幾種特殊的藥材,哪怕你病得連手指頭都動不了,都能讓你在短時間內活蹦亂跳的。”
說到這裏,陸翩翩頓了頓:“但是這藥丸子副作用也大,一旦藥勁兒過去了,整個人精氣神都似是被人掏空,會有一段成倍的虛弱期,等於是提前透支服藥者的身體。”
“雖然藥效因人而異,但跟個人體質有關,像墨雲哥哥那樣的壯漢得了風寒試用之後,虛脫那會兒,連說話都費力,所以,我之前也隻給墨雲哥哥用過,其他人倒還沒敢給他們嚐試。”
沈南枝指了指自己:“你看我這身體,能用嗎?”
話音才落,陸翩翩倒吸了一口涼氣並飛快連退數步:“那可不行,到時候王爺非扒了我的皮不可,我這輩子都見不到幹爹了!這次加多少水晶肘子都不行!”
說著,見沈南枝當真是動了心思,陸翩翩轉身要跑。
既然那藥丸子能用,就算後勁兒大,沈南枝現在也顧不得了。
她看了秋雨一眼,秋雨一個箭步上去,就按住了陸翩翩的肩膀,將人又給拽了回來。
最後,沈南枝好說歹說,陸翩翩才終於鬆口,“那好吧,不過這玩意兒不到萬不得已不能用,枝枝姐最好也隻是好奇看個樂嗬,想知道效果讓其他人來試試就行了,實在不行,你也隻能在家裏,要知道,在外麵一旦過了藥效,你可能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萬一身邊沒個幫襯的人可怎麽辦?”
“實在太危險了!”
剛將固元丸遞給沈南枝,陸翩翩就有些後悔,想要伸手拿回了,可沈南枝已經很自然地揣到了她身上,雖然看起來沒有要立即服下的打算,但這情形也叫陸翩翩不由得縮了縮脖子。
她覺得,自己還是得做好洗幹淨脖子的準備,甚至還得考慮一下要不要趕緊抓緊時間多吃點兒好的,至少做個飽死鬼。
看到她這般如臨大敵的模樣,沈南枝正要答應她沒事不會出門,可沒想到,她還沒開口,卻見春桃帶著一個小丫鬟匆匆從院外跑來。
看清楚那小丫鬟模樣的一瞬,沈南枝的心都跟著咯噔了一下。
是翠兒。
劉靜雅身邊的翠兒!
在為找不到劉靜雅揪著一顆心的時候,突然看到了她的貼身丫鬟找來了,這叫沈南枝如何不意外。
她甚至還主動起身要去迎兩步,可才稍稍一動,這身體就搖搖欲墜,沈南枝隻能咬牙忍住了。
這邊,遠遠地透過窗台看到沈南枝,還沒進門,翠兒就已經撲通一聲給沈南枝跪下了。
“沈姑娘!”
“還請沈姑娘幫幫我家小姐!”
沈南枝有些詫異地看向她。
翠兒垂眸緊張道:“奴婢今天早上跟著小姐本來是要來找沈姑娘學武藝的,但在經過福雲樓的時候,小姐說正好順路過去訂個位置,她中午想請沈姑娘一起去福雲樓小酌,不曾想竟與那謝四姑娘起了爭執。”
說到這裏,翠兒有些後怕道:“混亂中也不知道是誰先動了手,那謝四姑娘就從樓梯上滾了下去,磕破了腦袋,流了一地的血……這會兒還人事不省地,小姐說尋常大夫醫術不精,未必靠得住,她想請沈姑娘身邊的翩翩姑娘出手相助!”
聽到這話,沈南枝忍不住皺眉。
又是謝四姑娘!那個之前被昭寧公主當槍使的蠢貨!
沈南枝和劉靜雅相處的多了,劉靜雅自然也認識沈南枝身邊的陸翩翩,若那謝四姑娘若是傷得極重,她身邊又沒有可信任的大夫,找來沈南枝這裏請陸翩翩,也在情理之中。
隻是,這件事怎麽看都透露著一絲古怪。
那謝四姑娘就算跟沈南枝不對付,也沒長什麽腦子,但應該也不至於蠢到跟劉靜雅硬碰硬。
她以勢欺人,最多也就隻是欺負葉青菀這樣,家世不如她的姑娘。
而劉靜雅這般身份的貴女,又是被劉家和劉淑妃嬌慣出了名兒的,謝四姑娘除非是得了失心瘋,不然怎麽可能自討沒趣,以卵擊石。
除非,是有人在刻意引導或者利用。
不管這裏麵到底還藏著什麽算計和陷阱,至少現在知道劉靜雅下落,而且她應該暫時也是安全的,不似沈南枝之前做的那最壞的打算。
沈南枝隱隱鬆了一口氣,並看向一旁被翠兒提到的陸翩翩。
沈南枝尚未開口,陸翩翩已經轉身一溜煙兒地回了自己屋裏,很快抱了一個藥箱子出來,並對翠兒催促道:“走吧,救人如救火,等不得。”
然而,翠兒卻一臉為難地看了看陸翩翩,又看了看沈南枝。
陸翩翩忍不住皺眉道:“枝枝姐又不會看傷,她還病著呢,我去就可以了。”
翠兒這才起身,隻是在離開的時候,還有些糾結道:“奴婢是怕這件事沒有那麽容易善了,今日夫人又進宮去了,奴婢怕小姐一個人吃虧,可否求著沈姑娘一起過去,也好有個幫襯。”
陸翩翩一把拽住翠兒的胳膊:“那也不行,枝枝姐受了風寒,這會兒正高熱呢,今日她身體見不得風,我是大夫,得聽我的!”
說著,她拽著翠兒就往外走。
沈南枝對上翠兒那滿眼擔憂和驚慌,沉默了一瞬,才開口道:“好,我隨你去。”
眼看著陸翩翩就要跳腳,沈南枝強撐著身子站了起來,語氣雖然虛弱但篤定道:“也不算太遠,我就過去瞧瞧,不然在家裏也實在放心不下。”
她都這麽說了,陸翩翩也不好再多說什麽,隻好轉身過來,親自扶住了沈南枝的胳膊。
秋雨原是想要跟上,卻被沈南枝叫住。
在轉身離開之前,沈南枝狀似不經意地掃了一眼在焦急等待的翠兒,才對秋雨意有所指道:“我表哥也不知道去哪裏胡鬧了,你叫追風給他帶個信兒,就說回頭由墨毅小哥來接我們,叫他不必擔心。”
簡單幾句,但話裏有話,秋雨隻看了一下沈南枝的眼神,就點頭忙道:“姑娘放心,奴婢知道了。”
沈南枝點了點頭,這才由著陸翩翩攙扶著,一路出了府,坐了馬車來到福雲樓。
這會兒,福雲樓外麵已經裏三層外三層圍滿了人。
還沒等走近,就已經聽到了不少人的議論。
其中不乏對劉靜雅的指指點點。
若是平時,尋常百姓哪裏敢妄議劉靜雅這樣身份的貴女,可今日事情鬧大了,而且看熱鬧的人群越聚越多,帶著法不責眾的僥幸,眾人才敢這般妄議。
“我早就聽說劉家那小姑娘被養得太過嬌縱了,之前還聽說她連嘉禾郡主都敢罵,人家畢竟是皇族,這也太無法無天了。”
“就是,要不是嬌慣的太過,她哪裏敢當眾行凶呢?”
“要我說啊,那謝四姑娘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她倆也算是遇到對手了。”
……
人群裏,竊竊私語的聲音越滾越大。
福雲樓安排了一眾壯漢守著門,才沒叫這些看熱鬧的人圍堵進去。
翠兒帶著沈南枝過去的時候,還出示了劉家的令牌,才給她們放了行。
福雲樓整個大廳裏的客人都已經被請了出去。
如今這會兒,偌大的廳堂裏就隻剩下被放在竹椅上昏迷不醒的謝四姑娘,在她身邊還圍著兩個大夫,此時正眉頭緊鎖地替她診脈。
一地狼藉。
再遠一點兒,幾個年齡不大的小姑娘和幾個丫鬟正焦急地張望著,想來是跟謝四姑娘一夥兒的。
因為她們看到匆匆趕來的沈南枝,那一瞬間眼神裏都帶著還沒來得及掩飾的敵意。
“怎麽樣了?”
陸翩翩先扶著沈南枝在一旁的長凳上坐下,見沈南枝點頭,便轉身跟過去瞧謝四姑娘的傷勢了。
別的不說,眼下救治謝四姑娘才是要緊。
福雲樓的掌櫃的和幾個夥計這會兒都手足無措地站在門邊上,焦急地等著謝家和劉家那邊來人處置。
沈南枝環顧四周,並沒有看到劉靜雅的身影。
這時,翠兒替她開口問向那掌櫃的:“我家小姐呢?”
掌櫃的抬手擦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指了指樓上:“那位姑奶奶在樓上雅間呢,說不想看到這……礙眼的一幕。”
這倒是像劉靜雅的語氣。
翠兒轉而看向沈南枝並壓低了聲音道:“先前那一番推搡,我家小姐也摔了一跤,腿上也受了傷,她最是怕疼,這會兒估摸著在房裏一個人生悶氣呢。”
沈南枝點了點頭,抬手搭在了她的胳膊上:“你扶我上去吧。”
她實在沒什麽力氣。
見沈南枝似是並未多想,翠兒便點了點頭,連忙乖巧地扶著沈南枝的胳膊,帶著沈南枝踩著樓梯來到了二樓轉角的房間門口。
趕在翠兒推門之前,沈南枝先拍了拍門板:“靜雅姐姐?”
可是,房間裏無人應答,可隔著門板的縫隙,沈南枝還能隱約看到裏麵有一道人影轉過了屏風後麵。
隻是一抹身影,一閃而過,沈南枝甚至都沒有來得及分辨那抹身影是不是劉靜雅的。
所以,沈南枝又叫了一聲,這次裏麵突然傳來砰的一聲悶響。
裏麵的屏風轟然倒下。
翠兒也在這時候一把推開了房門。
偌大的房間除了一應陳設,竟然空空如也。
屏風倒下濺起粉塵無數,但也不至於能遮住人的視線。
剛剛透著縫隙沈南枝分明看到的那一道人影也憑空消失了一般。
“小姐呢?”
翠兒徹底傻眼了。
她甚至都顧不上沈南枝,快步繞過倒地的屏風,往裏間走了幾步。
“我家小姐呢?”
沈南枝的頭暈得厲害,失去了翠兒的攙扶之後,越發昏昏欲睡。
她下意識抬手扶住了一旁的門框。
可這門框就像是豆腐似的,沈南枝的指尖剛剛碰到,就突然朝著她砸了下來。
好在翠兒反應夠快,她快步上前,一把將沈南枝拉進了屋裏,才堪堪避開了那一扇倒地的房門。
這動靜實在太大,當即引起了底下眾人的注意。
掌櫃的探頭看了過來,並詢問道:“沈姑娘,出了何事?”
說話間,那掌櫃的已經帶著人跟了上來,要來查看情況。
可沈南枝這會兒已經回答不了他們了。
因為她前腳才被翠兒帶進了屋裏,那原本光滑平整的地麵突然出現了一條密道。
沈南枝和翠兒雙雙踩空,一起跌進了密道裏。
而那地麵也在她們落下去的一瞬間,猶如門板似的,竟然自動合攏。
她們的身子尚未摔到實處,地板已經完全合攏,就連那掌櫃的一聲詢問,沈南枝都才隻聽了一半,就完全陷入了黑暗之中。
強烈的失重感和暈眩感瞬間將她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