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走到門口,便聽到不遠處紀令霓抱怨的聲音響起。

“法事?家裏又沒死人,做什麽法事?”

“就這點破事好端端的把我們叫過來做什麽,真是麻煩。”

隨後杜氏的聲音響起,同樣帶著不滿,“聽說是特地給紀令月請的高僧,也不知神神秘秘的做什麽。”

“唉,這受寵小姐的命就是好,人家隨隨便便一請就是得道高僧,我們也隻能在旁邊沾個光。”

杜氏陰陽怪氣的聲音帶著濃濃的酸味。

紀令月一嗤,頭也不轉的踏入正堂。

而杜氏與紀令霓兩人猛地撞見紀令月皆是雙雙一愣,麵麵相覷之後,隨後跟了進去。

一進屋,隻見一名老僧身披大紅蹙金袈裟,手執法杖,帶著一名年輕弟子端坐於一側。

老僧正撚著佛珠低聲頌佛經,而他弟子在一旁敲木魚的清磐之聲不絕於耳。

乍一看,倒真像是世外高人。

紀老夫人見眾人都到齊,便出聲道,“這是慈悲山的必空大師,他今日來紀府,是為了給咱們祈福辟邪。”

紀令月在一旁百無聊賴聽著,聞言嘴角一抖。

這大師的法號好是獨特啊……

太容易讓人想歪了。

她在一旁神遊天外,紀老夫人則是對老僧道,“法壇已經在院中設好,勞煩大師了。”

必空大師雙掌合起,輕輕頷首,“阿彌陀佛,老夫人放心,就交給貧僧吧。”

說著,眾人隨著大師來到了院中。

說是法壇,類似於設了一張祭台,上頭擺著一鼎爐,旁邊擺著果蔬餅幹。

等那年輕和尚上前點燃了香,必空大師坐在團蒲上,指尖飛快撚動著手中的佛珠,原本能平心靜氣的誦經聲忽而變得急促,攪得旁人心中也不由跟著一亂。

原本平靜無風的院子漸漸吹起一陣風來,不同於夏日溫熱的風,更多的挾雜著一股冷意。

紀令霓搓了搓胳膊,她低聲抱怨,“怎麽莫名其妙的刮了一股冷風?”

那必空大師眼睛陡然一睜,眉宇間微微蹙起。

他眉頭緊鎖,看著天空半晌,最終沉吟道,“府上的邪祟之氣,居然沉積了不少啊。”

此話一出,驚得所有人的都是一愣。

紀老夫人眉頭也跟著蹙起,她連忙問道,“大師此話何意?我紀府真的有什麽邪祟之物?”

必空大師抬眸掃了一圈,他伸出手指,在空無一物的天空上劃出一道軌跡,最終指尖停在了某處的上方。

他沉聲,“此地……那些邪祟都匯集在那片地方的上空!”

眾人循著他所指的方向看去,一看頓時嚇了一跳。

紀令霓驚訝,又有些幸災樂禍。

“那不是大房所在的位置嗎?”

眾人下意識扭頭看向大房的眾人。

紀衡皺眉,就連葉氏也跟著愣了。

紀老夫人問,“這邪祟出自何處,可有什麽危害,大師可都看出來了?”

必空大師念了一句‘阿彌陀佛’後,沉聲道,“依頻道看,那股邪祟應當是人的惡念化作而成,由來已久。”

“惡念?”

所有人都聽糊塗了。

必空大師掀起了蒼老的眼皮,“也就是人心中的不軌之念,一旦把心中惡念化作實質,那麽邪祟便會隨著惡念增加而增強。”

“不論大事小事,隻要是做了惡,皆會化作邪祟侵體。正所謂天道輪回,善惡終有報,都是這個道理。”

“這一切,無非是今日果他日應罷了。”

此話一出,眾人麵麵相覷,心頭不免一寒,腳步有些發虛著退後的了幾步。

倒是紀令月,越聽越覺得眼前這個老頭不對勁。

若他隻是一個神神叨叨的神棍,在一旁走個形式做個祈福驅禍的法事也就罷了。

他這麽羅裏吧嗦,愈發襯得他心中有所圖謀,居心不良。

紀令月冷眼旁觀著不少人被必空大師幾句話鬧得人心惶惶,人人自危的景象。

她等著眼前這個必空大師把全部招數使出來。

必空大師閉著眼,坐在團蒲上飛快念著經文,那晦澀難懂的經文一旦加快速度,落在旁人耳中如同鬼神之語般莫名有種心悸的感覺。

不知怎麽的,落在法壇上的鈴鐺突然有了動靜。

先是鈴鐺輕輕晃動著,伴隨著院內的風逐漸加大,鈴鐺聲竟然漸漸急促了起來。

每個在院中的人感受得十分清晰,在場人的心不免被提了起來。

隨著香上飄的煙氣嫋繞,所有人愈發覺得周圍的溫度逐漸下降。

那桌上的鈴鐺抖得愈發劇烈,突然一陣劇烈的風拂過,不少人被卷起的泥沙糊住了眼。

等他們揉了揉眼睛睜開之後,不知誰驚呼了一聲,所有人都齊刷刷的看向了聲音的來源。

隻見紀令霓捂著唇,指著紀令月腳下的方向,驚愕之餘帶著一閃而逝的恐慌。

“鈴鐺……鈴鐺飛到她腳下突然爆開了!”

紀令月垂眸,風拂過她衣袂輕輕飄起。

就在她的繡花鞋前,四濺著鈴鐺碎裂的碎片。

不少人看向她的目光,由愣怔再到驚惶。

而此時,必空大師倏然睜開了眼,他渾濁的目光直勾勾的看向紀令月,忽然雙掌合十,長歎一聲。

“阿彌陀佛。”

“這位女施主,邪祟纏身,十分不妙啊。”

紀令月穩穩的站著,裙擺掛著鈴鐺細碎的碎片。

麵對這樣的變故,她神色沒有絲毫的動容。

她突然抬眸,順著必空大師的目光看去。

隻是這一眼,讓必空大師的後背霎時爬滿了森涼的冷意。

紀令月忽然莞爾的一笑。

她道,“敢問大師,您方才說我什麽?”

“邪祟纏身?”

必空大師原本瞧著天仙似的人,想著要給她安排一個邪祟的名聲,是不是不太讓人信服。

可當她看著紀令月鎮定至此,居然還能對她頷首微笑,就這一瞬間,他莫名覺得——

這位紀家三小姐或許真帶著幾分邪氣。

而此時紀令月看著眼前這名老僧,心裏頭揚起別的異樣情緒來。

她在猜測,這個老頭是真的有幾分本是,還是別的人派來故弄玄虛,故意針對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