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雪紛紛揚揚,長街上熱鬧喜慶的氛圍愈發濃烈。

摩肩接踵的百姓臉上帶著笑意,饒是晨出晚歸也覺得充滿著活力。

紀令月在屋中就能聽到一牆之隔在孩童嬉笑的聲音,想起來因為將近年關,學堂私塾紛紛放了假。

綠翹也聽見了聲音,不由笑了笑,“隻要有孩童聲,奴婢現在仿佛就有了過年的感覺了。”

紀令月也有些懷念,“是啊,小時候最期待的便是穿新衣,吃新糖,還有一家人齊聚的年夜飯,到處都是過年的味道。”

也不知這個時代的年是怎麽過的,真是令人期待。

靳七百無聊賴坐在門旁嗑瓜子,瞥了眼綠翹,忽然揶揄道,“郡主,我看你身旁的小丫鬟盼的不是年,而是那堆吃的吧。”

“都這麽胖了,新年裁的衣裳別到時候穿不下,卡在脖子上了。”

紀令月鬼使神差的想象起那個場麵,不由噗嗤一笑。

綠翹頓時不開心了,她怒目橫眉看著靳七,“你說誰胖呢?”

靳七挑眉,“你看看你,腰都快比水桶粗了。”

說著,他故意誇張道,“郡主,你這哪兒是找個丫鬟伺候啊,別是養了一頭豬吧?”

“靳——七——”綠翹氣得腦門冒火,她順手抄起身旁的東西直徑朝他腦門扔了過去。

靳七下意識勾起匕首輕巧的一穿,隻聽得絲帛清脆的撕裂聲響起。

然後他就看到綠翹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鐵青。

靳七扭頭一看,竟是綠翹繡了兩個月餘的繡圖。

這丫頭繡技極好,想法也多,他時不時看她挑燈一針一線的縫著。

有時他真的懷疑綠翹的眼睛下一秒指不定就熬壞了。

靳七一看自己刺穿的居然是她的繡繃子,那張娃娃臉難得帶上幾分錯愕,他居然有些手足無措的解釋。

“不關我的事啊,是你自己扔過來的……”

他說著,聲音突然戛然而止,整個人有些發愣。。

隻見綠翹直勾勾看著他手中毀的麵目全非的繡繃子,眼眶頓時蓄起了盈盈淚意,大滴大滴淚水沿著臉頰滑落。

紀令月與靳七二人同時愣住了。

靳七第一次覺得自己跟個傻子一樣,隻懂得呆愣在原地,半句話都說不出口。

綠翹連怒氣都沒發,一反如常的沉默不語,竟是重新裁了塊絲帛用繃子夾著,指尖撚著針坐在位置上發呆。

紀令月走上前,不知她怎麽了,“綠翹……”

綠翹卻是一抹臉上的淚痕,她突然笑著對紀令月搖搖頭,“讓小姐見笑了,奴婢沒事。”

紀令月問她,“這塊繡帕你繡了很久了吧?我先前見上頭的花樣十分精巧,正想找你學一學。”

“雖然帕子毀壞了有些可惜,但我們兩可以從頭一起來,豈不是有另一種樂趣?”

紀令月輕聲安慰著,她並沒有一開口就讓綠翹原諒靳七,而且慢慢轉移她的情緒焦點。

說著,她朝靳七一個眼神示意。

靳七會意立馬上前,難得露出幾分愧疚,他有些別扭的開口,“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綠翹紅著眼眶抬眸,看著他不自在束手束腳的模樣,著實不像平時那個嘴討人嫌又欠揍的他。

她破涕為笑,那嬌俏清秀的容顏倏然如四月春光下驟然綻放的花。

靳七心頭一瞬間悸動,晃了神沒反應過來。

綠翹一聲悶哼,“這是我花了許久時間給繡郡主的及笄禮,這下好了,全被你毀了。”

靳七沉默了一會兒,嘀咕道,“既然是這麽重要的東西居然還隨手扔過來……”

感受到綠翹那剜去利刃般刮過來的眼神,他又默默地把這一聲腹誹給塞進肚子裏。

女人真是一種無理取鬧的生物。

一日,紀令月突然收到消息,原本小年前一天出征的將士提前出發了。

等紀令月坐著馬車趕到城門口,便看到城門前穿著盔甲騎著戰馬黑壓壓的長龍延伸至外麵。

紀令月被綠翹攙扶著下車,她立在樹梢下踮著腳尖望著,想在這群人之中找到阿奇的臉,無異於大海撈針。

她愁眉,“早知道隨便讓人找個理由送進宮去了,這下可好,連人都看不到。”

東西自然不能從她手中送出,紀令月便帶著靳七過來了。

原本還打算送個行,結果這個場麵……她若是貿然開口隻會添亂。

“郡主?你怎麽過來了?”來人的聲音帶著幾分驚訝,幾分欣喜。

紀令月聽出這語氣中蘊含的情緒後一顆心微微一顫,她緩緩扭頭。

一道銀白身影從晚霞餘暉中慢慢走出,隻見身著銀白盔甲的俊美男子朝她走來。

沉於陰影的容顏慢慢顯露,傅明燁身形頎長玉立,目似點漆,那雙明亮的眸藏著幾分不羈的颯意。

在看到紀令月後,那颯意又化為不為人知的欣喜。

紀令月眨眼,“世子殿下還未出發嗎?”

傅明燁微俯首看著她,眸光帶著幾分柔和,“未曾,你怎麽過來了,難不成是為我送行的?”

紀令月幹笑一聲,轉移了話題,“王爺與王妃呢,已經先行出發了嗎?”

傅明燁道,“是啊,他們與烏蒙大統領先行出發,我等墊後。”

紀令月聞言,暗道來晚了,看來手中這平安符是送不出去了。

她想著,若有所思的抬頭,忽然看到眼前將士們一雙雙眼神齊刷刷的看向她,

紀令月被這麽多雙眼神盯著,身上驟然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她有些驚恐的縮了一步,“怎麽了怎麽了,難不成我身旁有什麽?”

那數雙綠油油的眼神,仿佛訴說著她有什麽奸情……

紀令月一愣,突然明白了什麽,有些發窘。

她與傅明燁站在一塊確實太過惹眼了,難怪那幫人會帶著那麽意味深長的視線掃過來!

傅明燁捂著唇淡淡咳了一聲,抬眸時眼神淩厲一掃,嚇得那幫光明正大偷窺的將士瞬間扭過頭去。

他對著紀令月道,“不用管他們。”

紀令月皮笑肉不笑,篤定主意與他拉開距離,可就這麽一動,袖口從掉出一枚平安符來。

紀令月突然覺得,上天好像在捉摸戲耍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