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下眼眸,靜靜地站在一旁,身軀被大氅攏著,仿佛一尊木雕般沒有什麽表情。

陸淮琛卻是看不出喜怒的模樣,他忽然鬆開了手。

大口大口空氣灌入,陸淮銘劫後餘生般捂著脖子大喘氣。

即便狼狽至此,他臉上卻露出欣然的笑意。

可下一秒,那笑意隨著一抹飛濺的熱意陡然僵硬在臉上。

陸淮安手臂劇烈一痛,他兩眼一發黑,腦子好像挨了一頓揍一片空白。

鮮血飛濺而出染得遍地腥紅,一截手臂像是垃圾般被拋到地上,模糊的血肉如爛泥般令人作嘔。

撕心裂肺的淒慘哭嚎頓時響徹整間屋子,原本幹涸的地麵染上斑斑血色。

紀令月在一旁看著,饒是她再粗的神經也忍不住陡然變色,掩在大氅的手微微顫抖著。

空氣中彌漫的血腥氣讓她胃中微微泛起不適感,紀令月垂下眼,強自忍耐著惡心。

“啊——”陸淮銘捂著斷臂撕心裂肺的尖叫著。

他漲紅了臉,額頭青筋暴起,看著陸淮琛厲聲喝道,“陸淮銘,你不得好死!”

“聒噪。”陸淮琛淡淡一聲,指尖勁風一彈,竟是在點他的穴道。

陸淮銘痛的幾欲暈厥過去,可每當他要昏去時,腦中又莫名的清醒了起來。

就這麽來來回回反複幾次,就算是傻子也察覺出異常了。

“都過去幾年了,你還是半點沒有長進,如此天真。”陸淮琛嗤笑,眼底沒有一絲溫度,“天真到愚不可及。”

“我說了,我從來沒有將先太子放進過眼底,從前是,現在也是。”

“你以為自己算是什麽東西?”

他上前一步,把陸淮銘嚇得肝膽都快從嗓子眼吐了出來。

陸淮銘驚懼的看著他,扯著嗓子尖叫,“別過來——”

說著,他突然看向紀令月,用單手撐著身子歪歪扭扭的爬了過去,“郡主,是我不對,是我不對!”

陸淮銘竟朝她扣著頭,眼淚混著鼻涕流下,“求您高抬貴手,放過我一條生路。”

紀令月垂眸,略微蒼白的臉色沒有什麽情緒。

她看著陸淮銘托著殘手斷臂,不動聲色的移開目光。

她強忍下心中泛起的波瀾道,“你設計陷害我紀家,又把我擄到這裏,幾欲將我們置於死地。”

“你給我準備的亦是一條生不如死的道路,我為何要放過你?”

陸淮銘差點一口老血噴了出來,他怒瞪著紀令月,神情變得比翻書還快。

“你這個心狠手辣的女人,我剛才就應該直接殺了你。”

“很可惜,你殺不了我。”紀令月看著他,忽而微微傾身,“我說了,你方才要是有本事,就直接殺了我。”

“否則我不會輕易放過你的。”

一句話,將陸淮銘的生路徹底給堵死了,他絕望的軟癱坐在地上,嘴裏喃喃著,“要殺便殺,給我個痛快吧。”

陸淮琛淡淡出聲,“這世上沒有那麽輕鬆的事,既然她要讓你生不如死,我怎可如了皇兄的意?”

“靳一。”

靳一突然出現,他半跪在陸淮琛麵前,“主子。”

陸淮琛道,“將他帶走,該做什麽你應當清楚。”

“是。”靳一領命,隨即他起身,像是拖著死豬般拎起陸淮銘。

“放肆,本王是當朝王爺!”陸淮銘大喊大叫著,不斷扭動著身軀掙紮。

胳膊上的血已經被止住,留下一段血淋淋的橫截麵,森森白骨清晰可見。

靳一麵無表情的看著他,毫不費力的將人拖了出去,獨留地上被衣衫擦拭滑出的血跡如條長蟲般一路蜿蜒向屋外。

陸淮琛走到紀令月麵前,見她斂眸沉默的模樣,隻是簡單一句話道,“走吧。”

“去哪裏?”紀令月問道,頭始終沒有抬起來,“紀府,還是天牢。”

陸淮琛看了她一眼,“走便是了。”說罷,他掃了她一眼。

“你可走的動?”

紀令月點了點頭,剛抬腳,腳底卻是逐漸凝結發黑的血液。

她微微一頓,不動聲色的跨了過去。

紀令月一步步走著,步伐極慢。

她小心翼翼的跨過那些血肉,直到腳尖不經意踢到擋在腳畔的那支手臂,她身軀微微一僵。

身後傳來懶洋洋的聲音,“怎麽,不繼續走了?”

紀令月仿佛定住了身子,走也不是,停也不是。

腰肢突然被一股不輕不重的力道往後帶去,紀令月一個不察身子倏然騰空而起,視線猛然一轉,她竟穩穩當當的落在了身後人的懷中。

紀令月錯愕的愣住了,就聽得頭頂那熟悉的嗤笑聲響起。

“發什麽呆,若是摔下去可我可不管。”

紀令月傻傻的點頭,後知後覺的攬住他脖頸,抱了一會兒突然覺得不對勁。

她倏然抬頭,有些羞赧道,“放我下來,我能自己走!”

敵方美男計用的實在順手,她一個不察竟落入他的‘陷阱’之中。

陸淮琛抱著她緩緩踏出門,聞言他嗤笑,“放心吧,別人隻會以為我在搬東西。”

紀令月一惱,她倏然反駁,“我才不是什麽東西!”

說罷,她自個兒反應過來愣住了,連忙‘呸’的一聲,“我說錯了,我是東西……”

一句話聲音愈發稀弱,紀令月有些絕望的把臉深深埋起來。

虧她前世看小說,總會嘲笑一些女主犯傻落入這種低級的語言陷阱裏,她那時候還自己想了好幾種回擊方案,自覺得聰明無比,簡直是反套路之王。

沒想到自己今天也陰溝裏翻了船。

頭頂驀然傳來一聲輕笑,紀令月臉頰微微紅了紅,別扭似的不再看他。

半晌,她突然低聲問道,“你方才斬斷他的手臂……是不是故意做給我看到?”

陸淮琛沒有回話,直到將她抱上馬車,神情淡淡的回道,“本王斬斷的手腳扔出去都能累做一個山丘,何來故意之說你問我這個做什麽?”

紀令月麵色依舊有些蒼白,她看著陸淮琛,半晌嘴角勾著一抹苦澀的笑,“可我就是看出來了。”

她低喃著,“你的世界,總是充斥著血腥的氣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