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虎背熊腰的光膀大漢倏然站起,他惡狠狠的朝那些湧進來的護衛一瞪,粗聲粗氣著開口。

“諸位既然不是來喝酒吃肉的,就莫要擾了我等興致。”

說罷,他揚手往門口的方向一指,“請吧。”

那些護衛自幼生長在京中,因自己在高門大戶府邸中做事,心底也有幾分優越感與傲氣,看不上這些四海為家的江湖人。

那護衛冷笑,“我願意進來就進來,願意出去就出去,你哪兒來的底氣對我指手畫腳?”

那大漢手慢慢摸向置在桌上的大刀,刀柄上的鐵環碰撞發起清脆的響聲。

他猙獰著麵龐,“京城的酒囊飯袋,也好意思對爺爺我狂吠!”

此話一出,堂中所有江湖人倏然持著武器站起,麵色陰沉的盯著湧進酒館的護衛。

堂中劍拔弩張的氣氛一觸即發,這個猝不及防的變化驚得紀令月等人一愣。

靳七還饒有興致的道,“看到了嗎,這就是江湖與朝堂。”

“京城中的人看不起江湖人,江湖人也看不慣京城中的人。”

“如今局勢敏感,哪怕是一點無關痛癢的衝突都能成為導火索。”

說著,他帶著點嘲諷,壓低了聲音,就像是自言自語般,“不過諸位小姐都深居內閣,隻怕也不知道我在說什麽。”

蘇妙人拉了拉紀令月的袖子,“這下麻煩了,當務之急咱們嘚趕緊離開。”

紀令月讚同,她想要不是方才那個搭訕男,也不會有這麽多破事冒出來。

隻是……紀令月深深看了靳七一眼,這個人身份絕對不是尋常小廝。

“都住手。”

紀令月清聲一喝,她慢慢往下走,途經那名大漢身旁時站定了腳步,偏頭斜睨了他一眼。

午後日光淡薄,滾滾陰雲罩住了光,望去有灰沉之色。

紀令月淡然掃了一眼,辣眼睛一蹙眉,隨即飛快收回目光。

她挺直了脊梁,像一株不彎的青竹,“走?我們自然會離開。”

“但你也得記住,這裏是京城,這間酒館也不是你們這幫人的底盤。”

“我要是樂意,立刻盤下這間客棧,讓你們通通離開。”

那大漢怒笑,“原來是滿身銅臭味的暴發戶,你們素日說我等江湖人粗俗,我看你們也是如此!”

紀令月輕笑,笑聲輕靈悅耳,卻帶著毫不掩飾的譏嘲。

“滿身銅臭的暴發戶也比你們這群嘴臭的癩蛤蟆好啊。”

“我從進這間酒館開始,你們說了多少混賬話?”

“捫心自問,我們不過是找家酒館用膳,與你們何幹。”

“唆使方才那個男子也就罷了,居然還不知死活的主動挑起爭端。”

“不僅蠢還狂妄,所以說看不起你們,都是有原因的。”

那大漢被說的臉色青白交加,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紀令月冷哼一聲,直徑踏出酒館大門。

眾目睽睽之下被一個女人教訓了,那個大漢臉色漲紅,他瞳孔一股殺意閃過,突然舉起大刀,朝她後背猛地砍去!

“月月小心!”在她身後的陸瑾桃與蘇妙人臉色一變,出聲齊齊驚呼。

紀令月頭皮一陣發麻,聽到身後的聲音想也不想,抬腳使勁朝門外跑去。

隻見默默跟在她身後的靳七一抬頭,袖間有數道銀光飛射而出,將那大漢紮成了刺蝟。

細小的血飛飆,那大漢維持著高舉大刀的姿勢,在倒下前望向那個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娃娃臉,滿臉寫著不可思議。

這一下徹底激發了矛盾,那些江湖客持著刀劍衝了上來,紀令月三人趁亂往大門方向跑去。

直站在安全的地方,紀令月視線透過重重護衛的腦袋望盡。

酒館內亂作一團,刀劍無情揮舞著。

而靳七卻仿佛閑庭信步般的穿梭在一片亂象之中。

因為太過震撼,以至於紀令月將這一幕牢牢記在心底。

酒館衝突最終以巡防營的將士到來鎮壓,這已是後話。

紀令月此刻也無心注意那件事的後續,她很快又被眼前發生的事占據了思緒。

自從那件事之後,她總是能看到一張帶笑的娃娃臉,神出鬼沒的出現在她視野範圍內。

紀令月幾乎一度以為他隻是個幽靈,而自己撞了鬼。

眼下,紀令月站在花叢旁,看著蹲在地上拿著鏟子認真施肥的‘下人’,神情麻木。

“你可真有本事,在我出門時無處不在的跟著也就罷了,你是怎麽混入紀府還當了個花匠?”

那埋頭吭哧填肥料的人手一頓,他慢慢抬起頭,依舊是那張熟悉的麵孔。

那張紀令月已經快看麻木的臉。

把人拉進了院子,紀令月無奈扶額,“說吧,你要怎麽才肯放棄。”

靳七依舊是那副笑,“讓我成為郡主的護衛。”

紀令月聽到這番話,眼皮子都不曾抖一下,反而露出習慣的神情。

沒錯,從那天開始,靳七就神不知鬼不覺的出現在她視線範圍內,每次見麵第一句話就是“你考不考慮收個強大的護衛。”

饒是紀令月怎麽問他,他從始至終隻有這句話,旁的不再多說。

紀令月看著他這張臉,狠心的話總是說不出口,最終化為深深的無奈。

“我隻是想知道誰派你來的。”

靳七又開始裝傻似的笑,沉默不語。

紀令月快被這日複一日的套路給打敗了。

半晌,她幽幽的出聲,眼神毫不怨念,“如果我不答應,你就這麽打算一直纏下去了?”

她可真是怕了靳七,萬一她半夜想上個廁所,突然在茅坑旁看到他那張大大的笑臉……

想到這個場景,她就忍不住一哆嗦。

靳七露出一口大白牙,他點了點頭,“當然。”

紀令月這幾日被他打攪得都快產生幻視,在身心俱疲加上聽到這番話,終於妥協。

“行吧……你既然誠心誠意的纏著我,那我就大發慈悲的答應你。”

“隻是這申請護衛一事須得向爹批示,你或許還需要等待一段時間才能被調過來。”

達到了目的,靳七也沒有什麽反應,他隻是拱手,“不必這麽麻煩,我可當做是您的暗衛,暗中保護,不會有人發現我的。”

就這樣,紀令月莫名其妙收服了一個娃娃臉,看似厲害的暗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