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這是又說笑了。我見到您時,隻您一個人躺在地上。都要嚇死奴婢了,沒見到什麽救你之人。”
魏輕言喝了些茶,又言道:“真的有個男子救我。是他用帕子幫我擋了煙氣,又把我背出了窯,不然我這次真是要危險了。我雖未見他樣貌,但想他如此英勇,定是個相貌堂堂之人。”魏輕言說完,自己還懷春似的笑笑。
“小姐,你這是不想要木主事,想要這救命恩人了?”
“那是自然。”魏輕言可是一點都沒想掩飾:“他為救我能在那煙塵中來去,我這性命都是他給的,那心思怎能不在他身上呢?”
小彤笑笑不語。
“死丫頭。”魏輕言拿了引枕錘了錘小彤:“看我笑話,仔細你的皮。”
小彤怕魏輕言真打她,隻好收了笑:“好小姐,莫要打奴婢。你既心念這男子,可知何處去尋他?”
“不知啊,我隻知他給我用的帕子上有一朵墨菊。”
小彤哭笑不得:“小姐,您這真是要隨緣了。我大興男子的帕子上,有多少都繡了墨菊的?這不是大海撈針?”
“死丫頭,那墨菊特別的緊。哎…跟你說不清的。我跟他定是有緣之人,日後定會相見,哼。”
小彤無奈,隻好借口燒水退了出來,留了魏輕言自己在繡**思春。
另一廂裏,剛被魏輕言明言放棄的木瀚卿也緩了過來。他爹娘和妹妹,跟魏家那幾位一樣,也是樂的忙前忙後。不同的是,木瀚卿醒來,第一句話可不是喊餓。
“爹、娘、珊兒,土主事怎樣了?”
木家夫婦互看一眼,很是吃驚。還是木老主事開了口:“卿兒,你都記得?”
木瀚卿接過妹妹遞過來的水,飲了一口點頭道:“是了,孩兒都記得,是土主事把我救出那瓦窯的。我去時發現那窯有問題,恐要竄煙氣,便開了門想進去查看一番,不想那窯內比我所料之境況更甚之。也怪孩兒不爭氣,未等出來就被熏到不能動彈,也無法言語。但土主事如何救孩兒的,孩兒模糊中還是記得的。”
木老主事接過了木瀚卿遞來的瓷碗,也點頭道:“嗯,把你抬回來的琉璃匠也說,是土家姑娘把你拖出窯的。工匠還說,她出來時,朝衣袖子都滲出了血,你卻安然無恙,身上沒有一處外傷,隻是被嗆到了。看來她為了救你,付出良多啊。”木老主事還捋了捋胡子:“不錯不錯,此女真乃良人也。不可多得,不可多得啊。”
木夫人坐到兒子床邊,對木老主事打趣道:“怎得你對土家姑娘這般賞識?想給卿兒說過來做娘子不成?”
“要不是土家的形式,倒也未嚐不可。”木老主事很是直接。
倒是木瀚卿被他爹娘弄得有些羞到了:“爹、娘,哪有這般編排兒子的?”
“哥,你都臉紅了。就認了嫂嫂吧。”珊兒比她爹娘還一針見血。
木瀚卿又躺下去,把臉往裏一歪,故作生氣道:“孩兒累了,要再睡會兒。”
木家那三位知趣的退了出去。木瀚卿則在**輾轉反側,根本就合不了眼。馨兒如何劃傷手臂,如何拚命撞門,如何使盡氣力將他救出那瓦窯,連帶之前種種,一幕幕從他腦中劃過,如皮影戲一般。木瀚卿不得不承認,在他心中,土家姑娘早已和別個不同了。
幾日後,三位主事又整齊的坐在角廳中議事了。
照例,還是魏大人先開了口:“木主事、土主事、身子恢複的如何啊?”
“謝魏大人記掛,玲瓏好多了。”
“謝魏大人惦念,瀚卿已好全了。”
屋明哲生怕馨兒對那天的事會起疑,趕忙道:“土主事,那日真是我的不是。你進了那窯後,我腹內突發劇痛,不得已非要出恭。待我回來時,你和木主事已從那窯中.出來了。後來我又去了趟瓦窯,那窯的門閂有些問題,有時門沒關好,就會自行落上。幾日來我可是替你二位懸了心,現下看你二人無事,甚好甚好。”
這番話哪裏是屋明哲能說的出的?從出事以後,屋老主事就幫自家兒子想了這麽套說辭,屋明哲背後已經背到絲毫不差了,才敢亮出來給自己開脫。
“無事無事,這不好好的嗎。屋主事不必自責。”洪馨兒是真沒想到,一次次讓她遇險的,都是這個想要討好自己的屋明哲,自然沒理由怪他。
“好好好,三位主事能通力合作,最好不過了。今日找三位來,是又有了新狀況。”魏大人言道:“禦花園水池的駁岸本露土良多,但皇上想趁著這次修補之際,再讓綴石排的密些。若能選出一段全砌青石,最是不錯。此事就由土主事主辦,三位可懂了?”
三人站直,一道拱了拱手:“屬下自當領命。”
“那就快些去吧。大殿的梁也要加緊些,免得誤了上梁的吉日。”
三位主事離了角廳,再回園中時,工匠們已將要用之小石料碼好,隻待他三人來取用。見他三人走近了,相熟的幾個工匠便圍攏過來,問長問短:“木主事,聽說是土主事救你出來的,傳言屬實否?”
“土主事,你一個姑娘家,怎舍得傷自己手臂的?是否為木主事用情已深?”
“木主事,這回魏家小姐對你該死心了吧?我就覺得你和土主事最為般配。”
“土主事,我二姑家的表姐婆家是做喜餅的,你過了孝期擺酒,記得找我來挑喜餅。”
……
“行了行了。”木瀚卿急了,高聲吼道:“都給我回去做活,小心這個月的月銀!”這事隻能木瀚卿開口止住,馨兒到底是個女子,被一番打趣,也不好多說。
眾人無趣,又怕木瀚卿真扣他們的月銀,一個個的都散開了去。無人看到,被人群落在後麵的木瀚卿,正別過臉去低頭偷笑,滿心裏都是對眾人公認他和馨兒關係的歡喜。
洪馨兒強做鎮定,故意離木瀚卿遠遠的去挑選石料。倒是屋明哲,見了眾人的架勢,一步步又湊到了木瀚卿身邊。
“木弟弟,你說你和土主事成日裏鬥嘴打架,怎得他們都覺得你二人交好呢?為何我百般討好土主事,眾人都不見我的心思呢?”屋明哲剛到了木瀚卿身邊,就問出了心中疑慮,這次他是連拉人躲到僻靜處的步驟都省了。
木瀚卿趕他也不是,不趕的話,這要是讓別人聽見可怎麽了得?他隻好又往旁了挪了一挪,以期屋明哲能知難而退。
屋明哲一點要放掉木瀚卿的意思都沒有,木瀚卿退一下他就近一分。木瀚卿被他逼急了,隻得直起身子:“屋主事,有事你我私下再談,先把石料挑好如何?”
屋明哲還指望跟木瀚卿討教討教,哪裏敢不聽?他總算知趣閉了嘴,隨著木瀚卿開始選石料。
堆砌駁岸和堆砌假山完全不同,這個活計不需考慮那般周全,隻要合用即可。這批青石石料成色上佳,石型渾圓,正是個用來修駁岸的好材料。未及兩日,三位主事就挑定了石料,順道還畫好了駁岸所用製式圖樣。
以下所剩之事,隻需按圖將石料插入對應位置即可。交給幾個技藝上佳的工匠也做得。難的是皇上提出要密排石料的地方。
石料密排,就要講究順逆石紋,不然遠遠看去,雜亂一片,毫無情致可言。尤其大部分的水池駁岸都是仿造曠野所建,石料是散點排布的。如何要密排駁岸和散點排石的駁岸融為一體,又不至太過突兀,成了當下裏三位主事最棘手之問題。
一群大小類似的石料堆到一處,還是青石的顏色,真是沒甚可賞之處,既無野趣,也無變化,遠看就像一堵矮石牆堆到了岸上,真是無以調和。
馨兒他們去角廳找魏大人議了兩次,也沒議出個所以然,隻得先將那駁岸依了皇上的意思堆出來,再做打算。
這日裏,馨兒正蹲在駁岸對麵,對著那堵“牆”連連歎氣。魏輕言從背後走近了她,洪馨兒都未曾察覺。
“啪”魏輕言拍了馨兒的左肩頭,立刻把身子偏向了右邊,馨兒順勢一轉頭,撲了個空。魏輕言又湊近馨兒的耳朵,大喊聲:“土丫頭!”
馨兒被震的差點栽倒在地。她用手撐了下,可算是定住了:“你唬我作甚?”馨兒沒好氣的問。
“看你蹲著發愁,幫你解解悶唄。人家的好心好意你就是不領情。”
“魏小姐,勞煩您高抬貴手,這解悶的招式我實屬是受不起啊。”
魏輕言將馨兒扶了起來:“哎,土丫頭,何事讓你這般苦悶?說來聽聽?”
洪馨兒雖說對魏輕言還沒完全熟絡,但魏輕言真心待她洪馨兒心中還是看透了,也沒想著瞞她,就全盤脫出了:“還不是那駁岸?你看那石料都連在一處,石型也是無法通透,要做出野趣,哪裏那麽容易?”
“虧你還是個主事。”魏輕言道:“要個野趣有何難?搞些斜的歪的草啊種上去,不就有了?”
魏輕言這話,雖未說到點上,但洪馨兒日思夜想,這話卻是著實點醒了她:“對啊,要想駁岸有野趣,石頭須得帶點綠!隻是…石頭怎樣帶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