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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遊與來雁北帶著疑惑到得客廳門口時,卻見一個四十上下的中年漢子正四平八穩地坐著飲茶,漢子相貌英俊神情瀟灑,正是蘇威之子蘇夔。
蘇夔目前的官拜鴻臚少卿,倒與蘇遊有過幾麵之緣,但今日之前兩人並未打過什麽招呼。
蘇夔出身世家,三四歲的時候已經展露出了過人的才能,到了年長時便已博見群言,尤以音樂自命,可以說是妖孽般的存在,他又是楊廣的蜜友,曆任太子洗馬等職,自是眼高於頂的。
蘇夔年輕時候展露的音樂才華贏得了包括文帝等大多數人的認同,卻受到了宿儒何妥萬寶常等少數人的質疑;學術上的分歧本來無可厚非,但那時蘇威正當權,他哪能容忍兒子受人欺負?蘇威以權打壓何妥等人,卻也因被人彈劾結黨營私而免官,藝術流派的紛爭演變成權利的角逐,蘇家與何家由此成為世仇。
蘇遊走上仕途後的第一個頂頭上司何稠正是何妥的侄子,因為這一層緣故,蘇夔與蘇遊哪還有共同語言?不過,蘇遊當日於古道邊為高熲和蘇威送別時,為的便是“日後好相見”,所以此時看到蘇夔出現在家中,倒也不至於慌得手足無措的。
“原來是少卿,真是稀客啊。”蘇遊認出來人是蘇夔後,便讓來雁北隻去後院找紅拂女了,此時蘇夔穿著官服,蘇遊以官名招呼他,倒也並不見突兀。
“橫波忙完事了?倒讓為兄一陣久等。”蘇夔倒也豁達,站起來還了個禮後便又自顧自地坐了下來,末了還不望誇上一句,“橫波家的茶很不錯。”
“不知宗兄光臨寒舍,有何指教?”蘇遊見他稱兄道弟起來,也很自來熟地拉起了關係。
“也沒什麽特別的事,一來是我聽說橫波在突厥時受了點小傷,所以聽說你回了東都後便特意過來問你是否無恙的。”蘇夔一邊飲茶一邊輕描淡寫地說道。
“隻是受了點輕傷,早就無礙了,多謝仁兄掛懷,不知納言可好?”蘇遊兩世為人,自然懂得許多人情世故,他才不會拿蘇夔所謂問候之類的話語當真呢,他也討厭與這些儒生交流,但話不說不透,有些問候還是必須的,比如說現在他就需要問候問候蘇威一樣。
“還什麽納言啊,家父如今隻是一介庶民罷了。”蘇夔歎了口氣,但他對蘇威目前的尷尬身份似是早有覺悟一般,很快就又岔開了話題,有些熱切地說道,“他對你的笛藝倒是推崇備至,說起你做的《送別》曲,為兄亦是對你刮目相看了。”
“兄長過譽了,我對你的音樂素顏向來隻有頂禮膜拜的份,與兄長談論音樂,無異於班門弄斧啊。”蘇遊老臉一紅,此時蘇夔誇他《送別》做得好,使得蘇遊頓時有種考試作弊得了獎一樣的心境,在音樂上有多少斤兩,他自己還是心中有數的。
“班門弄斧?這個說法倒有意思。”蘇夔點了點頭,他似乎對出語驚人也有些耳聞,此時聽得一兩句妙語,神色自沒有太大的波動。
蘇遊並不知道班門弄斧這個典故要到兩百多年後的柳宗元才發明出來,隨口道出,也並不以為錯;聽了蘇夔不鹹不淡地誇讚,蘇遊對他的來意倒有些狐疑起來了,於是繼續旁敲側擊地說道,“宗兄光臨寒舍,想來不隻是來誇我的罷?”
蘇夔似乎才意識到此番前來並非隻是於蘇遊插科打諢的,此時放下了茶杯坐直了身子正色道,“蘇夔今日來見橫波,實是以武功蘇氏長房長孫的名義來與橫波商議連宗之事的,俗話說一筆寫不出兩個蘇字,橫波此前對家父也多有照拂,家父自是銘感五內的,免官之後便到南海遊曆了一番......”
連宗?蘇遊對這個詞語不算陌生,連宗說白了就暴發戶為了得到更大的權勢而依附權貴,就像《紅樓夢》中賈雨村依附四大家族的賈氏一樣;沒落的權貴有時也會去勾引暴發戶,一來是為了讓家族壯大,二來也是為了支配更多的族產.......
蘇夔娓娓道來,語中東拉西扯,但意思卻也不難理解,他話中的意思,無非是說蘇遊現在已經變成了“孤魂野鬼”,而他們願意拋出橄欖枝收留蘇遊,並且他們相信蘇遊在此馬上就要成親之時,依附他們才是最好的選擇......
“蘇威竟然調查自己的底細?”蘇遊聽到蘇夔提出連宗的可能性時,第一個反應就是惱羞成怒,他是一個穿越人士,哪有什麽根底?但蘇遊很快又平靜了下來,當初楊二也是查探過他身世的,這也是當初他決意離開楊二的最後一根稻草。
隨著官職越來越大,蘇遊身後的家族越來越受到別人的重視,不但楊二查過,蘇威查過,楊廣也查過!或許還有更多的人查過,但一切的線索都被楊二殺人滅口的雷厲風行給掐斷了,他卻因此痛恨楊二對自己的不信任!
蘇遊想到這,倒覺得自己有些對不起楊二了,如果當初不是自己執意為了自由而離開楊二,或許兩人的處境都不會這麽糟糕吧?
想及楊二,蘇遊又不免有些忐忑,他實在不知蘇威目前是否已經搭上了楊二這條線,至於說依附武功蘇氏,在目前這個楊廣大力打擊關隴門閥的大形勢下,蘇遊顯然不會傻乎乎地飛蛾撲火。
“世間從無千年王朝,然而卻有千年家族。王朝可以變遷,王朝不值得依賴,唯有家族永恒,那才是我們士族的根本,以及華夏文化的淵源傳承.......”蘇夔還在一邊飲茶,一邊談及家族的輝煌和蘇遊必須依附武功蘇氏的必要性,蘇遊卻在一邊笑而不語。
現代人是想象不出被家族認可的重要性的。
在古代的宗親社會中,每個人都必須有來曆與傳承,沒有家族淵源,則意味著生前得不到尊重,死後沒有祭奠與香火。
生前得不到尊重,是因為在一個等級社會裏,沒有出身身份,則意味著你連向上爬的機會都沒有。當時的古人不願跟這樣的人結親,偶爾有人願意與你交往,那也是那你當使喚人用的。此外,在古人的世界觀中,生前的苦難不算什麽,死後的祭奠尤為重要,“路死野埋”被認為是最淒慘的事。
其實,現代社會又何嚐不是如此?你能想象一下一個三無人員怎麽從一個城市到另一個城市之中嗎?
蘇遊剛剛穿越到這個時代的時候,想著的也是要一個身份,他甚至為了一身古代的衣服就對惡棍痛下殺手,他甚至因為害怕被人隨時查詢“貌閱”而依附於齊王,但他畢竟還是沒有真正地理解這個宗族社會,而齊王也隻是把他當做下人看待而並未真正地重視他的身份。
蘇遊現在如今升職在即,成親在即,怎能沒有一個說得過去的身份?
“這對我而言,是好事,但能否給我一點時間稍作準備?”蘇遊權衡再三,還是委婉地拒絕了蘇夔。
蘇遊倒是不在乎有人會戳著脊梁罵他依附權貴,他痛恨的是蘇夔來的不是時候,如果他們兩年前就找到自己的話.......
蘇遊沒有想下去,到處都是錦上添花,哪來的雪中送炭?
他的婚姻是楊廣所賜,成親不該有太大的問題,問題是關隴的門閥已經到了自身難保的境地,如果一定要與蘇威家連宗,那也該與楊廣通個氣再說;更重要的是,蘇遊已經有了退隱之心,他可不想被蘇威一家再次扯入權利爭奪的漩渦之中。
“那好,為兄等你消息,若有什麽疑難之事,還請知會一聲。”蘇夔聽了蘇遊之言,隨即站了起來,他倒不覺得蘇遊會有什麽理由拒絕。
蘇遊看著蘇夔滿懷信心地上了馬車,不由得一陣苦笑,蘇夔突然提出連宗實在令他有些手足無措,一如義成公主提出要把圖蘭朵嫁給他一樣;不過,他現在更擔心的還是圖蘭朵的命運。
蘇遊急匆匆地走入後院,這才發現李靖不知何時已經到了,他此時正與紅拂女來雁北兩人低聲商議著,待看見蘇遊進屋後,他們臉上的神色倒變得有些凝重起來。
“小公主有下落了嗎?”蘇遊察言觀色,明知已經有了進展,他此刻更想聽到讓人安心的消息。
“那小子已經招了,他原是個慣犯,以前做過販賣女子的營生;但像現在這樣專門找大戶人家的侍女或是小家碧玉下手還是近十日的事,他所使用的手法便是在毛巾上沾上蒙漢藥水,如我們所見一般,他們盯上目標後便以搭訕等名義把女子騙到幽僻處,用藥把他們蒙翻後,隨即用馬車帶走。”來雁北點了點頭,把了解到的情況簡單地說了出來。
蘇遊點了點頭,原本有些急不可耐地想打斷來雁北,但還是忍了下來。
“小公主如今雖是岌岌可危,但應該還沒出事,據那小子交代,他們這幾天因為要招待什麽大人物,所以才出來狩獵一些頗有姿色的單身女子.......他們的老巢,便在圓壁城附近的襄陽會館。”
“襄陽會館?這種小人物也不一定能接觸到真正的機密,咱們不能把所有的賭注都下道這襄陽會館中。”蘇遊之前並沒聽說過這個地點,但想著這也沒什麽奇怪的,這半年的時間,圓壁城周邊早已多了不知多少的建築。
“橫波還怕打草驚蛇嗎?你們放走那個車夫的時候,怕是令他們有了防備了。”李靖皺著眉頭插口道。
“不會。他中了我的箭後,便已是死人了。”蘇遊搖了搖頭,目光灼灼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