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城沒狼了,是真是假,老百姓不敢相信,如果說狼死了,沒見到屍體,如果說狼還活著,可這幾天,的確是沒有聽到狼的叫聲。
可陳蘭芳卻不害怕,讓自己的戲館敞開門唱大戲,戲館可算是一個魚龍混雜的場所,裏麵什麽人也有,陳蘭芳可算是見識多了,黑白兩道見識了個遍。沒事的時候,她就去看看沈雪馨,孩子受了驚嚇,一直緩不過來。沈雪馨魂不守舍地坐在院子裏,眼前時不時地浮現出狼的目光,令她懾服。
翠媽給沈雪馨煎了幾幅安神的藥,端給沈雪馨,但藥味太苦,沈雪馨每次都有點排斥。
陳蘭芳見到精神恍惚的沈雪馨,有些心疼。
翠媽說:“不礙事,就是受了點驚嚇!”
陳蘭芳說:“我過幾天給你拿點辟邪的物件。”
翠媽搖著頭說:“不用那什麽辟邪的物件,就是受了狼的驚嚇。”
陳蘭芳看著翠媽身上繡的白孔雀,說:“鳳凰落誰家,誰家必富貴,鳳凰不落無寶之地,白孔雀象征白頭偕老,是非常少見的,你還挺浪漫。”
翠媽說:“都這把年紀了,還浪漫什麽啊?這是馨兒繡的。”
陳蘭芳笑了幾聲,看著沈雪馨,對翠媽說:“實在不行啊,就讓馨兒去我的戲館坐著,再這麽下去,別把自己熬壞了,我那邊人多,熱鬧,或許能讓馨兒的心情好點。”
翠媽拒絕道:“還是算了吧,馨兒這孩子心大,當年當家的遇害,她都能挺過來,現在也肯定沒問題。”
陳蘭芳看了看繡房的繡娘,問:“這工期能趕上嗎?”
翠媽回道:“我已經和趙姐說了,拖幾天,還推了幾家的訂單,這些繡娘,年紀大了,手速也慢,當初馨兒說出這個問題的時候,我還反對過,不過現在確實是問題。”
兩人說話之間,沈雪馨不見了。兩人撒開腿趕緊找,結果沈雪馨坐在大門口,看著街上的人來人往。
當翠媽和陳蘭芳看到沈雪馨的時候,心算是放下了,但也有了一絲的顧慮。
陳蘭芳悄悄地對翠媽說:“一定要看好馨兒,別讓這孩子做什麽傻事!”
翠媽擔心道:“放心,我和子良輪流看著她,不會出事的。”
陳蘭芳點了點頭,看了一會兒沈雪馨,對翠媽說:“這孩子還真有點像當年的慧兒,都有股倔勁。”說完,就朝戲館的方向走去。
翠媽看著沈雪馨,心裏有些難過,如果當初沈靈慧不出事該有多好,現在玉春坊肯定能成為蘇州第一繡坊,自己也不用操著麽多心,這下可好,壓力全到了沈雪馨身上。
張銘輝帶著管家在街上溜達,當走到玉春坊的時候,看到了坐在門口的沈雪馨,一下子被吸引住了,趕緊問管家:“這個女孩是誰?”
管家說:“這是玉春坊的繡娘,雖說是繡娘吧,但還管點事情,不過,這就是小作坊,到底是誰是當家的,也沒人在乎。”
張銘輝趕緊吩咐管家:“你抽時間調查一下這個女孩。”
管家笑道:“少東家,你對她有意思?”
張銘輝臉上也露出了一股笑意。
而這時,陶清珂走到了玉春坊門前,看著兩眼無神的沈雪馨,說:“你怎麽坐在這裏呢?”
沈雪馨沒有回答。陶清珂也順勢坐下。
張銘輝問:“你看,怎麽陶清珂也認識這女孩?”
管家看了幾眼,回道:“不知道啊,我去打聽一下。”
張銘輝自言自語道:“陶清珂這家人,也不是什麽好鳥,背著我找女孩。”說完,和管家離開了街巷。
陶清珂坐在沈雪馨的身邊說:“別老坐在外麵,天涼了。”
沈雪馨不回聲。
陶清珂又說:“要不,我帶你去走走!”
沈雪馨兩眼呆滯,看著行人。
翠媽從院子裏拿了一件衣服,走了過來,給沈雪馨披上,又對陶清珂說:“陶少爺來玉春坊有事?”
陶清珂說:“沒事,我就是來看看沈雪馨,但見她精神狀態還是不行。”
翠媽說:“是啊!陶少爺有心了。”
陶清珂說:“咱們蘇州城有個大夫,看病不錯,就是街的西南角上,還有個江湖術士,也在西南角上,不妨都試一試。”
翠媽說:“不瞞你說,已經請過大夫了,大夫說沒啥事,但江湖術士還沒請過。”
陶清珂說:“要不試一試,說不定嚇丟了魂呢!”
翠媽一聽,就去請這位江湖術士,這位江湖術士捋著胡子,眯縫著眼,一聽是玉春坊,就答應了上門看看沈雪馨。他知道開繡坊的有錢,又少不了賞錢。
江湖術士一到了玉春坊便問:“繡坊當家的呢?”
翠媽說:“我們是小本買賣,目前是我替這孩子當家,其實決定還是孩子拿。”
江湖術士顯然有些失落。
翠媽問:“先生是剛來蘇州城吧?”
江湖術士說:“我們這種人在江湖上漂習慣了。”說完這話的時候,又給翠媽講了兩個故事。
第一個故事:老人老家叫十字河,當街原來有個旅店,是他們徐家本宗開的。曾經有一對夫婦帶一個孩子來住宿。他們一住就不走了,住了一個多月。當時是夏天。有一天忽然下了暴雨,旅店內有個小糞坑,大概半尺深,被雨水下滿了。
雨過天晴,那夫婦一不留意,孩子自己跑著玩,居然淹死在那個小坑裏了。而且是臉朝下。如果臉朝上,就不會淹死。
這時,夫婦才說出實情。原來是一位算命先生算他們的孩子最近有水災,他們就到處躲。到了我們十字河,發現這裏地勢很高,而且旅店在當街最高處,於是決心住在這裏躲水災。
沒想到還是沒有躲過去。
第二個故事:明武宗正德初年,安徽商人王善到四十歲還沒有兒子。有個看相的人,看人的禍福非常準確。他一看見王善就憂愁地說:“你還沒有兒子吧?”王善說:“是的。”
看相的人說:“你不但會沒有兒子,而且到了十月,更有大災難。”
王善對看相先生的話深信不疑,急忙到蘇州去收取貨款。
當時正值梅雨季節,河水猛漲,不能行船,隻得暫時住在旅店內。到傍晚時,雨過天明,他到河邊去散步,看見一個少婦投河自盡。他馬上呼叫漁船,說:“誰能救起這個人,我出二十兩銀子。”船夫紛紛去救,終於把少婦救了起來。他便把二十兩銀子給了船夫。
王善問少婦為什麽要尋短見,少婦回答說:“我丈夫外出做工,我在家中養了一頭豬,準備用來償還田租。昨天把豬賣了,不料收的錢全是假銀子。既怕丈夫回來責罵我,再加上家中貧困,就不想活了,因此投河尋短見。”王善非常同情她,問那頭豬值多少錢,給了她雙倍的錢。
少婦回家時,在路上遇到丈夫,便哭著把這件事告訴了他,丈夫非常懷疑。晚上,夫妻倆一起到旅店去找王善,想問個究竟。到旅店時,王善已經熄燈睡覺了。丈夫叫妻子敲門。王善問是誰,少婦回答說:“我是今天投河的那個女人,特來致謝。”
王善厲聲說:“你是個少婦,我是個孤身的外鄉人,晚上怎麽能隨便見麵呢?快快回去!如果一定要來,明天早晨與你丈夫一同來。”
丈夫的疑惑一下子便消除了,誠懇地說:“我們夫婦都在這裏。”」善便披上衣服起來。當他剛剛走出房門時,隻聽房中“轟”地一聲。他們驚慌地進去一看。原來店房的後牆因久雨而倒塌,床鋪已被壓得粉碎。如果他這時不起床,肯定要被壓死。這對夫妻感歎不已,道謝後便離去了。
王善在回家的路上,又遇到那位看相先生。他一見到王善就驚奇地說:“你滿臉陰德相,一定是做了有陰德的事情。不僅免除了災難,而且將獲得不可限量的福報。”
果不其然,王善後來一連生了十一個兒子,其中有兩人登第。王善一直活到九十八歲才去世。
江湖術士說這兩個故事,就是為了讓翠媽先相信自己,然後才好進行下一步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