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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萌萌打著哈欠,站在一棟五星級酒店前,仰頭看著高聳的大樓,嘖嘖稱奇:“有錢人的世界,我可真是不懂。”
要不是裴皓川要求,她大概這輩子都不會踏入五星級酒店,特地來買一份簡單的早餐。
事情發生在半個小時前,沒有早課的錢萌萌尚在睡夢中,就接到裴皓川的電話,那邊依舊我行我素,交代好自己早課之前要吃五星級酒店的早餐後,也沒管錢萌萌這邊是什麽反應,自顧自地掛斷了電話。
錢萌萌翻出手機短信,念著裴皓川要求的菜單:“法式麵包、意式奶汁煎蛋、黑咖啡……”
在她看來這些東西沒必要到什麽五星級酒店買,隨便找個超市就都能解決掉。然而錢畢竟不是她的,也輪不到她心疼,所以她也隻是腹誹了一句,就乖乖進了酒店的大門。
星級酒店的服務自然不必說,錢萌萌向服務生簡單說明了來意,就被親切地迎到用餐區,等了沒一會兒就提著裝在精致打包盒中的早餐出了酒店的門。香甜的氣息彌散在空氣中,混合著花香,帶著一股令人心情舒緩的氣息,錢萌萌摸著“咕咕”叫著的肚子,才想起來自己走得匆忙還沒來得及吃早飯。
她瞥了瞥不遠處一所小學前早早擺好的早餐攤位,又瞧了瞧圍成一圈的隊伍,咽了咽口水,決定還是舍棄小我,先把早餐給裴皓川送去,再來解決自己的溫飽問題。
距離裴皓川要求的時間還有不到半個小時,錢萌萌因為上次的事故對自行車有了心理陰影,就沒再選擇這種交通方式,而是決定自己走回學校。她剛走出兩步,背後卻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帶著點不確定地喚她:“萌萌?”
從小到大會這麽叫她的,除了她爸,就隻有一起長大的竹馬了。錢萌萌轉過身來,看到文宇正,驚訝道:“宇正哥,你怎麽來了?啊,不對。”她覺得自己問的不太對勁,改口道:“宇正哥你的公司不是離這裏挺遠的嗎,怎麽上班時間會出現在這裏?”
文宇正穿著一身黑色休閑款西裝,烏黑的短發一絲不苟地梳在腦後,鼻梁上架著一副黑框眼鏡,笑起來氣質溫溫和和,“有一份合同要親手交給客戶,剛解決完,正好路過這裏。”
他瞧了瞧錢萌萌手中提著的印有酒店名字的紙盒,再抬頭看了看裝飾豪華的星級飯店,微偏過頭,麵露不解:“萌萌,你這是?”
錢萌萌了然,笑著解釋道:“我自己哪會買這裏的東西吃,是幫別人買的。”
“你如果想吃,我帶你去吃吧。”文宇正聽她這樣說,麵上閃過一絲心疼,抬起手表確認了下時間,溫柔地說道,“正好我也該吃早飯了,你能陪我一起嗎?”
雖然她確實是很想嚐嚐五星級酒店的早餐是什麽味道,但他們家從落魄開始受到文家的照顧實在太多了,她還都還不清,而且上次文宇正還無償幫她做了“歡樂送”的APP,她一直都沒能回報他,現在不敢欠下更多。
於是,她猛地搖了搖頭,回絕道:“不用了宇正哥。我這份早餐再不送去就涼了,還是下次有時間我來請你吃飯吧。就當是謝謝你上次幫我的忙。”
“那都是小事,你也不用……”文宇正聽她拒絕,隱在黑框眼鏡下的眸子失落地垂下,隨即像是想到了什麽,忽然對她道,“你先在這等我一下。”
錢萌萌一頭霧水地站在原地,看著文宇正從她眼前跑開,進了酒店內,隔了一會兒又匆匆忙忙跑了出來,把一瓶熱乎乎的牛奶塞到了她的手中,一股香甜的味道縈繞在她的鼻尖。
“牛奶?”她納悶地接了過來,仔細瞧了瞧,訝然道。
“嗯,現在能立刻打包帶走的就隻有這個了,不過熱乎乎的暖暖胃也很好。”文宇正雙眸微眯,漾開一個溫和的笑意,語帶關切地叮囑道,“萌萌千萬不要為了省錢而餓肚子,知道嗎?身體要是垮掉了,就什麽都垮了。以後要是有什麽困難,記得第一時間找我,不要自己一個人扛。畢竟我……”
他說到這裏不知道為什麽頓了一下,見錢萌萌不解地看過來,他又忙笑著說道:“畢竟我是你的鄰家哥哥,照顧你是理所應當的。”
錢萌萌的手緊緊地握著那瓶牛奶,熱熱的溫度透過手心,直直傳到了她的心中。她故作大方地拍了拍文宇正的肩膀,笑嘻嘻地說道:“知道啦,愛操心的宇正哥,我就算餓誰也不會餓自己的,你就放心吧。”
目送文宇正離開後,錢萌萌連牛奶都來不及喝,馬不停蹄地趕到約定好的小花園。裴皓川已經早早坐在長椅上等著了,膝上放著一本英文原版書,正在那默不作聲地看著。
錢萌萌一屁股坐在長椅邊,舉起盒子,氣喘籲籲地說:“早、早餐送到了!”
裴皓川抬起腕表看了看時間,微不可見地皺皺眉頭,聲音平淡地說道:“你晚了兩分鍾。”
“從你指定的酒店一路跑回學校,能有我這個速度,你知道有多麽的不容易嗎?”
從連日的相處經驗來看,錢萌萌也算摸清了裴皓川的性格。他有一部分理科男的刻板,對於時間和細節的要求十分苛刻,這種苛刻不止是對錢萌萌,還對著他自己,而另一部分,他還帶著些有錢少爺不懂民情的天真。所以錢萌萌為了對付他,早早改了策略,從一開始的爭強好勝,到了如今的動之以情,循循善誘。
裴皓川掛著一副難以理解的表情看她:“為什麽要跑回來?不是可以坐車麽?”
“坐車很貴的好不好。”錢萌萌連忙從口袋中掏出買早餐的找零,那是他早上直接打入她銀行卡賬號的早餐錢,被她替換成了等額的現金,“你是說,早餐錢裏還包括我來回的打車錢?你根本沒說過!”
裴皓川看著她,像是不明白這種理所當然的事為什麽要拎出來特地說明。
錢萌萌捶了捶一路跑來已經酸麻了的雙腿,癱坐在長椅上,雙眼放空地看著天空,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半晌,她靈機一動,瞬間坐直,湊過來笑嘻嘻地問:“那我是跑來的,省下來的車費是不是該歸我?”
“你晚了兩分鍾。”裴皓川一邊說著,一邊從她手中拿走了剩下的錢,“所以,沒收。”
錢萌萌看著空****的雙手一時無語,撇了撇嘴,小聲嘀咕道:“哼,小氣鬼。”
盒子中的早餐仍舊溫溫熱熱的,裴皓川拿起鬆軟的麵包張口欲咬,卻忽然感受到一個強烈的視線在直勾勾地盯著自己。他納悶地順著視線看過去,隻見錢萌萌心虛地撇過頭去,捂著肚子,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咕嚕咕嚕”的聲音,在這靜謐的花園中顯得異常響亮。
裴皓川的動作停了停,側過頭問道:“不是叫你去買早餐?沒在那裏吃一點?”
“那邊的天價早餐我可吃不起。”錢萌萌搖搖頭,自嘲一般地說著,隨即擺擺手,催促道,“你吃你的,不用管我,我不餓的。”
“我分給你一半。”
“真的嗎?其實也不用,我不怎麽餓的。”
裴皓川見她明明雙眼都快粘在了他手中的麵包上,還拚命裝成並不在意的樣子,忍不住彎起了唇角,但又怕她發現連忙正經了起來,慢悠悠地把麵包從中間撕開:“你放心,不用你付錢的,是我看你可憐,才給你的。”
錢萌萌咽了咽口水,從他手中接過麵包,沒有立刻吃下去,而是盯著它露出沉思的表情。
裴皓川咬下自己的那一半麵包,含糊不混地問:“怎麽了?不合你胃口?”
“我從來不白拿別人的東西,否則會良心不安。”錢萌萌空餘的手在口袋裏翻了翻卻沒翻出什麽東西來,又四下看了看,見到那瓶牛奶,立刻道,“我這邊有瓶熱牛奶,分你一半,這樣我們就算是扯平了!”
裴皓川不發一言地瞧著她眼神閃閃的模樣,本以為自己不喜歡這樣的斤斤計較,但這話從錢萌萌的口中說出,不知道為什麽卻莫名地透出幾分可愛。
他拿過牛奶,悠然說道:“那我為了你良心過得去,勉為其難地接受好了。”
心中的石頭落了地,錢萌萌便開心地吃了起來。她一開始還想在裴皓川麵前保持形象,矜持地小口小口吃著,但她從早起開始就沒吃早飯,又跑了那麽久,早就饑腸轆轆,見裴皓川沒看自己就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裴皓川吃起東西來,慢條斯理,帶著電視劇裏常有的貴族修養,錢萌萌連牛奶都喝光了,他還在慢騰騰地吃著他那塊麵包。
她心滿意足地伸了個懶腰,一轉頭卻見裴皓川已經吃完了手中的麵包,正神色複雜地盯著自己,不由地心虛地說道:“幹、幹嗎?你給我的一半,我都吃光了,就算你不夠吃你也要不回去的。”
“瞧你這出息。送出去的東西,我不會要回來的。”裴皓川神色淡淡地鄙夷道,“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女生吃東西,會把自己的嘴邊弄得髒兮兮的。”
錢萌萌聞言,立刻掏出紙巾抹了抹嘴,星星點點的麵包渣在提醒她剛才狼吞虎咽的動作是有多麽凶猛,窘迫地紅了臉頰,她捏著紙巾,故作鎮定道:“我這樣代表吃得香,隻有把食物的每一寸都品味過,才是對廚師和花出去的錢,最好的反饋!”
“你歪理倒是不少。”裴皓川無奈一笑,指了指自己的唇角,“這裏,還有。”
“還有?”錢萌萌連忙拿著紙巾蹭了蹭,“這下呢?還有……”
她的話還沒問出口,一個聲音卻橫插了進來,截斷了她的話,緊接著就是一股力氣把她從長椅的中間推到了一邊,而那個推人者若無其事地坐在她和裴皓川之間,笑意盈盈地問道:“還有什麽?你們看起來聊得很開心,介意加我一個嗎?”
錢萌萌揉了揉被米蘇撞疼的肩膀,納悶地看著米蘇。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初見時以為她很溫柔,可這兩次見麵不是推她就是擠她,總之沒有一次對她友善。
裴皓川對米蘇的到來似乎並不怎麽意外,他合上書本,看向米蘇,露出一個淺淡的笑容,例行公事般寒暄道:“吃過早餐了嗎?”
“早就吃過了。”米蘇瞧見他腿邊放著的打包盒,像是故意說給人聽似的,語調又高又嗲地撒著嬌,“皓川,下次就不要在這裏吃了,風沙大。我們兩個以後就一起吃吧。還有……”
皓川?這才幾天,他們之間關係就變得這麽好了?
她瞥了錢萌萌一眼,故意向裴皓川靠近了一些,手指繞過他的臂彎,身體微微前傾,悄聲在他耳邊說話。不知道她說了什麽,裴皓川眼睛都亮了起來,催促問道:“之後呢?”
“之後……”米蘇笑了笑,卻沒有接下去,一雙明眸望向錢萌萌,無聲地向她眨了眨。
這是在趕她走!
錢萌萌明白,這是米蘇在對她下逐客令。她的視線在米蘇挽著裴皓川的手臂上停了停,才慢騰騰站了起來,無奈地說道:“那你們慢慢說,我先走了……我真的要走啦?”
裴皓川完全被米蘇說的話題吸引,聽到她要走,也隻是胡亂地點點頭,當作知道了,一雙眼盛滿了好奇與期待,可注視的不是錢萌萌而是米蘇。
錢萌萌走出小花園,回過頭,看他們相談甚歡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麽心裏忽然湧上一股酸澀的味道,而那酸澀的感覺蔓延得極快,沒過一會兒,她就覺得全身都不太舒服,尤其是心口和雙眼,明明該是賞心悅目的畫麵,她卻隻覺得十分的礙眼,心髒也像紮了根軟刺一樣,不疼但卻時時刻刻提醒著自己的存在。
“我該不會是生病了吧?”錢萌萌躲在樹後,敲了敲自己的頭,冥思苦想了一會兒,也想不出什麽頭緒,就決定把這件事推到星級酒店的身上,喃喃自語,“肯定是星級酒店的食物和我的身體不兼容,才會讓我變得這麽奇怪,以後再也不吃了。”
她忍不住露出個頭,悄悄觀察他們,見他們還在聊天,手指摳著樹皮,憤憤不平:“和米蘇學姐說話就輕聲細語的,對我就總是凶來凶去,黑心老板!”
2
春日的夜空萬裏無雲,滿布星辰,和著林間桃花盛放,帶來幾分春的豔麗。
錢萌萌打著大大的哈欠,神情困倦地走在去往食堂的路上。她的課全都安排在了下午,所以早上給裴皓川送過早餐之後,她就回家睡了個回籠覺,換了身衣服,也換了個心情,才慢悠悠地出門去上經濟學老師的課。
按理講,這堂課早就該在一個小時前結束,但學校臨時說要舉行一個培訓活動,就把經濟學的學生都趕去聽了個講座,直到天都黑了,講課教授才意猶未盡地把他們給放了出來。
其他專業的學生不用去聽這個講座,本著“民以食為天”的原則,早早就跑到食堂解決好了吃飯的問題,所以這個時間去食堂的路顯得異常冷清。
錢萌萌抱著書本,悠閑地哼著不知名的小調,腦中正過著晚上的菜譜,不經意間一低頭,卻見一隻拉長的影子與她淺淺相疊,她的腳步不由一頓,卻見那影子也隨著她停下的舉動沒了動作,她試探性地向前,那影子便緊隨其後。
完了,完了,該不會遇到跟蹤狂了吧?
錢萌萌出門時還看到新聞說最近跟蹤狂事件頻繁發生,讓大家警惕,沒想到現在就遇到一個。她心裏有點發慌,抱著書的手緊了緊,一邊故作鎮定慢悠悠地踏著步,一邊觀察著那個影子,見它越靠越近,腳步聲也愈來愈響,錢萌萌定了定神,抓緊手中的自衛武器,轉過身來,看都不看,閉著眼對著那人就是一頓狂砸。
她邊砸邊罵道:“變態!壞人!”
“你說誰是變態誰是壞人啊?你打夠了沒有?”
手腕被人猛地握住,錢萌萌驚慌地睜開眼,隻見裴皓川捂著磕紅的額角,站在她的麵前,頭發淩亂,眼神不善地看著她,“你在發什麽瘋?還用書砸我。”
錢萌萌訕訕地把自己的手腕從他的手中解放出來,小心翼翼地探出頭看他挨砸的地方,沒什麽底氣地問道:“你沒事吧?”
裴皓川甩甩手,看都不看她:“你覺得我像沒事的樣子嗎?”
錢萌萌委屈地撇撇嘴,埋怨道:“大晚上的,發現有人偷偷摸摸跟在身後,是個人都會害怕的,再說了我怎麽知道是你。不過你跟著我幹什麽?”
“不是在跟著你。我約了米蘇在這裏見麵。”裴皓川揉揉頭,嘟囔一聲,“光看背影,我還以為你是米蘇。”說完,他像是才想起來,繞著錢萌萌轉了兩圈,恍然道:“我說怎麽這麽像,你今天穿的這條連衣裙和米蘇的一模一樣。”
“和米蘇的一樣?”她回憶了一下清晨米蘇穿的衣服,納悶道,“她也沒穿這種衣服啊?”
錢萌萌穿了一身水藍色的連衣裙,裙擺帶著水波式樣的褶皺,如同沙灘邊泛起的白色海浪。因為夜晚風涼,她還特意披上了一件卡其色的短款外套。
聽到撞衫,尤其是撞了自己最喜歡的那件衣服,沒有哪個女孩子會開心的,哪怕對方是成田大學公認的女神。
錢萌萌提著裙角,低頭轉了一圈,皺著一張臉問道:“真的跟她的一模一樣?”
裴皓川不解風情地點了點頭:“真的,你……正好,米蘇來了,你可以自己看。”
米蘇全然不知地走近他們,卻連瞧都不瞧錢萌萌,徑直來到裴皓川的身邊,親昵地挽住他的胳膊,語笑嫣然:“皓川,你來得這麽早呀?怎麽不和我說一聲,等久了吧。”
裴皓川不太習慣這樣親昵的動作,把胳膊抽了出來,不著痕跡地往旁邊一退,轉移話題道:“錢萌萌也在,打個招呼吧。”
米蘇挑了挑眉,並沒有顯露出不悅的神色,而是笑吟吟地順著他的話看了過去,想要打招呼的手剛舉起一半就僵在了空中。上下打量著錢萌萌穿在身上的那條熟悉的連衣裙,她眯了眯眼,顯然心情不暢,卻沒有多說什麽,轉過頭來,伸出冰涼的手指想要觸碰裴皓川的額頭,心疼地問:“皓川,你這是怎麽了?我沒來的時候發生什麽了嗎?怎麽頭發也這麽亂?”
裴皓川向後一躲,將頭發隨手一捋,敷衍道:“沒什麽。”
米蘇瞧了瞧錢萌萌,大概猜出他是在為她打掩護,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大步走到錢萌萌的麵前,發間的鑽石發卡在黑夜中反射著星辰的光芒。她使了力氣推錢萌萌的肩膀,憤憤不平道:“怎麽皓川每次遇到你就碰不到什麽好事?”
錢萌萌本來還在出神地望著米蘇發間十分眼熟的發卡,被她這樣一推,後知後覺地清醒過來。米蘇三番四次的指責讓錢萌萌的心裏也窩著一股火,她吐出一口氣,不想再委委屈屈地聽著,便冷著一張臉攤開問道:“米蘇學姐,我不小心傷了裴皓川,是我的錯,我也會向他道歉,但這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我如果在哪裏得罪過你,也請你明說,沒必要每次都借著裴皓川的事對我發難。如果是我誤解了你,那麽我向你道歉。”
米蘇從出生開始就一直是被周圍人捧在手心裏的,從來沒有人當著她的麵對她說這種話,再加上小心思被戳穿,她緊鎖著眉頭,惱羞成怒卻沒有發作,繃著臉,冷嘲熱諷道:“得罪我?你做了什麽值得我記住的事嗎?我看你還是沒有反省,不過也對,如果反省過了,怎麽會一而再再而三犯同樣的錯誤?魚好歹還有七秒的記憶,你連它都不如嗎?”
錢萌萌氣呼呼地撩起袖子,拿出自己替袁欣奕拉過讚助的口才,還想同米蘇辯論一番,然而先出聲的卻是裴皓川。他看向米蘇,歎了一口氣,神色漠然地說道:“米蘇,夠了,別做不適合你做的事。錢萌萌說的沒錯,這就是我和她之間的事,你不用摻和進來,我已經接受她的道歉了。”
“不適合我做的事?”米蘇的表情一怔,提起唇角“嗬嗬”冷笑了一聲,側身指向錢萌萌,“關心你的舉動不適合我做是嗎?我為你出頭,你卻護著她?那你去約她好了!找我做什麽?”
高跟鞋踏在石板路上,發出憤怒的“嗒嗒”聲。
錢萌萌看米蘇被氣跑倒是沒什麽負罪感,目光一直追隨著她頭上閃閃發亮的鑽石發卡,直到她消失在黑夜中,再也瞧不見,心中湧起一股空虛感,說不上是悵然還是懷念。
米蘇戴在發間的鑽石發卡就是媽媽留給錢萌萌的遺物,因為媽媽姓秦,所以天鵝圖案的右下角,還用小鑽拚了一個小小的“Q”,那是設計師專門為媽媽設計的,是世間獨一無二的珍寶。不知道是不是兩個人穿了同樣衣服的緣故,會下意識尋找與對方身上的不同,上兩次見麵還沒發現,但這次那個鑽石發卡在一瞬間就入了她的眼。
米蘇會不會好好對待它呢?
錢萌萌卷著發絲,仔細想了想,覺得隻要自己不承認這個鑽石發卡是她的,米蘇就不會想著毀掉它。
“你看什麽呢?”裴皓川不知什麽時候站到了她的身邊,出聲打斷了她的思緒,還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好奇地問道,“米蘇剛來我就發現了,你對她頭上的發卡格外關注。怎麽了?難道說……你知道這個鑽石發卡的來曆?”
“不就是一件首飾嗎,什麽來曆不來曆的。”錢萌萌收回視線,別過了頭,手指不自覺地摸上自己的耳朵,故作鎮定地解釋道,“女孩子對於閃閃發亮的東西都沒有抵抗力。我就是覺得好看才多看了兩眼。”
她怕裴皓川看出什麽來,連忙轉移話題,催促道:“人都跑了,你不去追?”
“她不是走了嗎,我為什麽要追?”裴皓川一頭霧水地看著她。
“就是因為走了才要追,她不是被你氣跑的嗎?”
雖然按照事實來看,氣跑米蘇還有一半她的原因,她也不覺得自己哪裏說錯了,但是回想起裴皓川偷查米蘇資料,又在花園和米蘇相談甚歡的模樣,她總覺得裴皓川是在意著米蘇的。理智告訴她,要勸他去追,說不定搞定了這件事裴皓川一高興還會給她漲年費,然而心底的某個角落卻有個小小的聲音,不斷地對她說,要她不要管這件事。
然而那聲音太過微小,沒能傳進錢萌萌的耳中。
錢萌萌望向米蘇離開的方向,神色複雜地說道:“女孩子都是需要哄的,她離開就是想讓你追她。再說這黑燈瞎火的,她自己一個人走也不太安全,你就當送送她。”
“女孩子的心思真難懂。”裴皓川咕噥了一句,把淩亂的頭發整理好,又抬頭看了看滿是星辰的天空,沉思片刻,皺著眉頭問,“那你呢?自己一個人沒問題嗎?”
錢萌萌沒想到他會來關心自己,怔了一下,忙擺了擺手:“沒、沒事,我能有什麽事。你快去追她,再不追就追不上了。”
裴皓川從口袋中拿出早上從錢萌萌那裏沒收的零錢,放到她的手中:“鑒於你的表現,晚上你還是坐車回去吧。這個是你早上省下來的車錢。”
錢萌萌訝然地睜大了眼:“表現?我……沒做什麽事啊?”
“就當是我被你打傻了。”
裴皓川留下這一句,對她揮了揮手,便頭也不回地循著米蘇離開的方向走去。
錢萌萌握緊了手中的錢,盯著他離去的背影看了許久,才自言自語一般說著:“奇怪,怎麽拿到了錢我卻一點都不開心……這不是錢萌萌該有的風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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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急情況!請錢萌萌同誌立刻到實驗A樓,與我碰麵。”
藝術選修課即將結束,已經有三三兩兩的人收拾起了書包,做著下課的準備。錢萌萌坐在課桌後,低頭看了看手機屏幕上袁欣奕發來的微信消息,哭笑不得地回應:“好好好,我知道了。”
錢萌萌回複完,課程結束的鍾聲也恰好響起。她沒急著走,坐在原位思考了一會兒袁欣奕這麽匆匆忙忙約她是為什麽,不過思來想去,好像也隻有——
“當然是裴皓川的事!還能有什麽?”袁欣奕靠在化學實驗室的牆上,手指滑動著手機屏幕,似乎在看什麽新聞,過了一會兒,她收起手機,攬過錢萌萌的肩膀,低聲問道,“裴皓川現在可是我公眾號能不能取得長足發展的重點,每天後台留言都要被他這個名字給刷爆了,你這個時候該不會跟我說是忘記了吧?”
她伸出一根手指比畫了一下:“你提供的信息值這個數字。”
錢萌萌無奈地看著她:“你怎麽搞得跟地下交易似的,我也沒說我忘記過。”
袁欣奕放開她,眉開眼笑地從口袋裏掏出小本子:“那快說,他喜歡去什麽地方、愛吃什麽東西、喜歡什麽顏色、愛做什麽?隻要是你能想起來的,都可以和我說。”
錢萌萌撓了撓臉頰:“平時愛去的……校外不知道,校內大概是小花園。愛吃的東西,大概是五星級酒店的食物?具體喜歡什麽不太清楚,反正他變著花樣地吃。顏色的話,黑與白吧,也沒見他穿過別的顏色的衣服。至於愛做什麽……呸呸呸!”
袁欣奕正記得興起,忽然聽她卡殼,疑問道:“呸?”
錢萌萌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容,一步步靠近袁欣奕,手指偷偷扯了扯她的衣角,示意她向著窗戶看。
袁欣奕不明所以地轉過頭,隻見她們話題的中心人物——裴皓川,此刻正站在實驗室的窗外,黑白分明的雙眼安靜地看著她們,似乎帶點好奇。她立刻繃直了身體,擠出一抹笑,揮揮手,浮誇地道:“這不是裴學弟麽?好巧,哈哈哈。”
她的手肘在背後碰了碰錢萌萌,錢萌萌也舉起手,心虛地打著招呼:“裴學弟,這麽巧。”
裴皓川看著她們兩個緊張的模樣,狐疑地問道:“你們兩個在幹什麽?看到我幹嗎心虛?”
“沒有,沒心虛。就是閨蜜之間聊聊天而已。”錢萌萌一唱。
“女孩子聊什麽,裴學弟你就不要打聽了。”袁欣奕一和。
說完,袁欣奕拉著錢萌萌把她往門外一推,笑嘻嘻地說道:“裴學弟你一定是來找小萌的吧,我們聊完了,她就借給你了!”
錢萌萌一臉發懵地被推出門,站在實驗室門口,難以置信地看向袁欣奕。
她就這麽被出賣了?
“那我就借走了。”
裴皓川十分配合地回應了一句,拎起錢萌萌的衣領,就帶著她向著樓梯口走。
錢萌萌徒勞地掙紮了兩下:“你幹嗎?你要帶我去哪裏?”
“樓上的標本室,我要做實驗。”裴皓川鬆開手,淡然地道,“等下你幫我打掃一下。”
“我才不呢。”錢萌萌整理一下領子,不開心地說道,“我是給你當跑腿的私人助理,又不是負責打掃的,上次打掃你家都算是我免費贈送的服務了,標本室又不歸我管。”
裴皓川不慌不忙地舉起一根手指:“以後我做完實驗,你負責打掃實驗室。同意的話,年費漲兩萬。”
加,加兩萬?那一年加起來就是七萬了!
“其實偶爾打掃打掃也行,活動身體,有益健康。”錢萌萌三步並作兩步地跳上台階,轉過身來,比他還要心急地催促,“快點走,慢騰騰的,標本室都要被人給搶走啦!”
已經完全摸清錢萌萌死穴的裴皓川,慢悠悠地跟在後麵,無奈地提醒道:“財迷,向右轉,你走錯方向了。”
實驗樓標本室這一類和科學息息相關的地方,與經濟係的錢萌萌無緣,所以她還從未詳細地看過裏麵是什麽模樣。她跟在裴皓川的身後,探頭探腦地望向四周,眉頭微微皺了起來。不等裴皓川發話,她就自顧自地走到靠近門口的玻璃櫃前,彎下身子看了許久,才指著裏麵的玻璃容器,糾結地問道:“裴皓川,這是什麽?”
裴皓川聞言,漫不經心地瞧了一眼,手上戴起實驗用的乳膠手套,隨意地說道:“眼珠。”
“我的天!眼珠?”袁萌萌立馬往後退了兩步,滿臉驚悚地問道,“該不會是人的吧?”
“那麽大怎麽可能會是人的。”裴皓川打開玻璃櫃,從裏麵拿出一罐紅彤彤的東西擺在桌上,慢悠悠地道,“牛的。”
這個答案並沒有讓袁萌萌感到好受多少,她別過臉去不想再看,卻又注意到裴皓川擰起了玻璃罐,看著那鮮紅的顏色,她最終還是沒能抵抗住好奇心,底氣不足地問道:“你手裏那東西又是什麽?”
“心髒。”裴皓川見她瞬間苦起的臉,覺得有趣,頓了一下,故意補充道,“這次是人的。”
她拉過一旁的椅子坐下,即將獲得兩萬塊錢的喜悅頓時被衝散得一幹二淨。
錢萌萌瞧了瞧一旁的書架,不是解剖學就是實驗學,沒有一樣是她看得懂的。她托著腮閉上眼,不想再看標本室裏的東西,然而過了一會兒,角落不知為何傳來“吱吱吱”的聲響。她開始還以為是裴皓川做實驗發出的動靜,本不想理會,但那聲音卻愈發密集起來,聽得人心裏慌慌的。
錢萌萌不解地睜開眼:“什麽聲音?”
“小白鼠。”裴皓川一手拿著薄薄的手術刀在標本上細細地劃著,頭也不抬地用空閑的手指了指擺在桌角的小籠子,“你拿好這個。”
錢萌萌避開他做實驗的場景,側過身挪到籠子旁,死死地別過頭:“拿這個幹嗎?”
裴皓川語氣輕快地吩咐道:“去給我抓三隻小白鼠。”
“我抓?”錢萌萌驚訝地轉過頭,眼中落入那一抹猩紅,又連忙轉了回去,放下籠子,悶聲悶氣地說道,“我隻負責打掃,這個不在業務範圍內,你自己去。”
“你覺得我適合抓嗎?”裴皓川抬起帶有血跡的雙手,遊刃有餘,“抓一隻,一百。”
錢萌萌的手捏緊了籠子的邊角,在心中自我掙紮一番,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抿緊唇,可憐兮兮地對它們說道:“手啊,我今天要對不起你們了。”
說完,她一把拎起籠子,以一副“壯士一去兮不複還”的大義凜然姿態,大步地走到裝有小白鼠的大籠旁。幾十隻活潑的小白鼠在籠中跑來跑去,“吱吱吱”地亂叫,紅紅的小眼睛警惕地盯著錢萌萌,似乎在戒備著她。
被幾十隻小白鼠一起盯著的感覺太討厭了。
錢萌萌和它們大眼瞪小眼地看了許久,手猶豫不決地伸出,又像是接受不了似的猛地背到了身後。她偷瞄著裴皓川,卻見他十分認真地做著實驗,完全沒有理會這邊她痛苦的掙紮,隻好咬咬牙自力更生,一鼓作氣地打開開口在上的籠門,嫌棄地閉上眼睛,把手伸進去一頓亂抓。
小白鼠們受了驚,在籠子裏慌張逃竄。細小的尾巴不斷抽打著她的手腕,令她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她忙活了半天,才好不容易抓到了一隻無辜看著她的小白鼠。
錢萌萌興衝衝地睜開眼把那隻小白鼠往小籠子裏放,然而本來很乖巧的小白鼠,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的命運,在放進籠子的那一刻居然一下子掙脫開了她的手,瘋了似的在標本室裏逃竄,還衝向錢萌萌的鞋子,試圖順著她的小靴子爬到高處逃生。
錢萌萌生怕它真的爬上來,被嚇得不輕,在標本室裏亂跑,踢著腿,試圖把它給甩出去。
裴皓川專注的思緒因這突如其來的意外抽離出來,驚訝地看著錢萌萌明顯受了驚嚇的樣子,抿了下嘴試圖勸說道:“錢萌萌,你、你冷靜一下……”
“裴皓川……”錢萌萌本想讓他幫忙把這隻小白鼠給擺脫掉,然而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那隻小白鼠突然落了地,她的腳下意識地避開它,卻不小心踩中了自己的腳,身體一歪便不受控製地朝著裴皓川撲了過去。
裴皓川本能地接住了她,然而腳下沒能穩住,後撤了兩步,還是被她撞得倒在了地上。冷硬的水泥地震得他後背發疼,“嘶”了一聲,他皺起眉頭,但見錢萌萌趴在他身上一臉茫然驚慌的樣子,忍了忍,低聲問她:“沒事吧?”
錢萌萌一頭霧水地瞧了瞧他,似乎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愣了一會兒,隨即猛地坐了起來,磕磕巴巴地道:“我、我不是故意的,你、你不要扣我錢。我這就起來了!”
裴皓川哭笑不得,背上也不覺得疼了:“都什麽時候了,你還在意這個?”
“怎麽能不在意!沒抓到小白鼠我都賠了三百了。”錢萌萌手忙腳亂地撐著旁邊的鐵書架,身體搖搖晃晃地打算站起來,忙裏偷閑還不忘來反駁他。
裴皓川含笑看她,無奈地坐起來,聳聳肩,望向她,正想揶揄兩句,卻見到那書架頂部露出大半個搖搖欲墜的紙箱,臉色忽然一變,想也不想就一把扯住了錢萌萌的手,把她往身邊一帶。
紙箱中的資料如同雪花一般散落在兩人的身上。
嘴唇傳來一陣刺痛,還帶著幾分鐵鏽的味道在她的唇齒間流轉。錢萌萌盯著近在咫尺的裴皓川,眨眨眼,又眨眨眼,隔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啊”地尖叫一聲,一把推開同樣怔住的裴皓川,手忙腳亂地退到架子前,捂著嘴,語無倫次道:“你、你!我!你幹什麽呀!”
裴皓川一臉狀況外地坐直了身體,手指撫上被磕破的嘴唇,又看了看錢萌萌,慢騰騰地回憶著:“我剛剛……是想將你從危險處拉開,然後你就朝我倒了過來,嘴就……”
“啊啊啊!別說了!”錢萌萌看著他的舉動,頓時整個臉都如同著火一般燒了起來,趕忙把半張臉都隱藏在豎起的領子後,大大的眼睛含著點點淚花,懊惱地自言自語,“那可是我的初……怎麽會這樣!”
裴皓川此刻也意識到剛剛發生了什麽,臉頰微微泛起桃花的粉紅,嘴上卻冷漠地說道:“意外而已,是我吃虧。”
“還你吃虧啦?”錢萌萌撩起袖子想和他理論,然而手機鈴聲卻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她氣呼呼地瞪了裴皓川一眼,才接起電話,帶著點氣地回複道,“喂?是誰?”
那邊聽得一怔,卻沒有多問,焦急地說道:“小萌,你現在是在學校麽?”
“你快回來!你爸又站上天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