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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萌萌連招呼都忘了打,幾乎是掛掉電話的那一刻,就已經跑出了標本室的大門。空****的走廊回**著“啪嗒啪嗒”清脆的聲響,如同上了發條的鍾表,被時間步步緊催。
“萌萌,你快回來。你爸爸這次好像是來真的,無論我怎麽勸都勸不下來!”
她回想起文媽媽在電話中說的話,咬了咬下唇,恨不得長出翅膀飛到爸爸的身邊。手指忙碌地在手機鍵盤上不斷地撥著同一個號碼,然而屏幕亮起又灰暗,聽筒裏隻是機械地重複著“對方已經關機”的消息。
這個世上,她就隻剩爸爸一個親人了,萬一他真出了什麽事……
錢萌萌捏緊了手機,眼眶發紅,不敢再往下想。她悶頭跑出校門口,看著川流不息的道路,正盤算著該走哪條路才能更快地回家,手臂卻被人一拉。她詫異地回過頭,見那人是裴皓川,便不耐煩地甩開他,焦慮地道:“我現在有重要的事要去做,你別攔著我。今天我請假。”
裴皓川不說話,隻是仔細看了看她,疑惑地道:“你哭了?”
錢萌萌粗暴地揉揉眼睛,逞強道:“誰哭了?春天風沙大,不小心迷了眼睛。”
裴皓川不再多問,抬起手,攔住一輛出租車,打開車門,對她一揚頭示意道:“上車。”
錢萌萌怔了怔,不太理解地眨眨眼:“什麽?”
“上車。”裴皓川耐心地重複了一遍,像是怕她聽不清似的,還特意放慢速度,一個字一個字清晰地說了出來,但見她一臉警惕的模樣,他搖搖頭,無奈地補充解釋道,“你兩條腿還能跑得過車麽?既然是急事,當然要選擇最快的方式。你放心,不用你花錢,我請。”
“你……什麽時候這麽好心了?”錢萌萌猶豫地問道。
裴皓川作勢要關車門:“你要是不需要我就讓它走了。”
“需要。”錢萌萌像一條入了水的魚一般,立刻從車門擠了進去,扒著前方的車座,把目的地告訴司機之後,正想要鬆一口氣,一轉頭卻見裴皓川大咧咧地坐了上來。
車門“哢嚓”一聲關上,他搖下車窗,看著外麵的景色,漫不經心地吩咐道:“開車吧。”
錢萌萌縮到邊角,緊貼著車門,吃驚地問:“你上來幹什麽?”
裴皓川將身子往柔軟的靠背一倒,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偏過頭,理所應當地回道:“我付的車錢,我為什麽不能上來?”
錢萌萌一時語塞,含含糊糊:“可、可是我有事要去辦……”
“我不會打擾你的。”裴皓川閉上眼,懶洋洋地對她說道,“到了叫我。”
什麽人嘛!一會兒好心,一會兒又是這種欠揍的態度。
錢萌萌負氣地往窗外看去,不太想理他,看著車外的場景飛速閃過,隔了好一會兒,才像是自言自語般說道:“謝謝。”
裴皓川好似聽到了,又好似沒聽到,仍舊閉著雙眼,唇角卻翹起一個微小的弧度。
出租車的速度當然比錢萌萌用雙腿跑回去要快上許多,雖然中途路上有一點堵車,但好在並沒有耽誤多久。
出租車剛剛到達目的地,還沒來得及熄火,錢萌萌就從車上跑了下來,丟下一連串的“謝謝、謝謝”,就匆忙地跑向一個看起來有些年頭的老樓房。樓房前停著幾輛消防車,幾名穿著紅黃相間製服的消防員,穿梭在圍觀的人群中,忙碌地在地上鋪著大大的氣墊。
錢萌萌就住在這種地方啊。這個小區,少說也建成十幾年了吧。
裴皓川環顧四周,又迎著日光眯著眼看過去,模模糊糊地看到頂樓天台上有個人影。
“哎呀,要我說,這老錢跳不了。這都幾次了,每次都說跳樓,哪次跳下來了?”
“這可不好亂說。萬一真要跳下來可怎麽辦?”
“剛才是不是他女兒回來了?聽說還在上大學,一操心學習的事不說,還得操心家裏的事,也是可憐。”
姓錢?這個要跳樓的人是錢萌萌的爸爸?
圍觀大媽的議論聲傳進了裴皓川的耳中,他看著被消防員擋在外麵焦急解釋的錢萌萌,垂眸思量片刻,大步走到她的身邊,低聲問道:“怎麽了?”
錢萌萌著急得快要哭出來:“我是我爸爸的女兒,可他、他不讓我進去!”
消防員無奈地回應道:“不是我不想讓你進,是你太激動了。跳樓者現在情緒很不穩定,你的一舉一動都會影響到他,現在已經有兩個人在上麵勸了,建議你還是冷靜冷靜。”
“讓她上去吧。”裴皓川低聲道,“我看著她,隻要她情緒不對,我立刻帶她下來。上麵那兩個人……”他說到這裏停了一下,才意識到自己並不清楚那兩人是誰,和錢家有什麽關係,隻好換了個說辭,“女兒是和爸爸關係最親近的,她的話肯定比起別人分量要重。”
錢萌萌沒想到裴皓川會為自己說話,一雙眼怔怔地看著他,卻被裴皓川隨意地抬手一蒙,像是被她看煩了似的。
消防員麵露為難,但見裴皓川冷靜可信的模樣,妥協道:“好吧。你們上去吧。”
去往天台的路並不算長,但錢萌萌卻越走越不知道盡頭在哪裏。她的手抵在天台半開的鐵門上,卻難以下定決心去推開,生怕自己這麽一開,卻隻能看到他墜落的場景。
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的裴皓川完全沒有注意到她的恐懼,見她遲疑,就自己走上前去一把推開了門。天台的陽光更加刺眼,隨著鐵門的開啟,肆意地攻向了他們的雙眼,令他們下意識地眯起了眼,等了一會兒才看清天台的狀況。
天台仍舊十分雜亂,兩邊還堆砌著一些舊物。文媽媽與文宇正背對著他們,正耐心地說著什麽,而錢爸爸緊貼在搖搖欲墜的欄杆上,隻是別過頭,什麽都聽不進去的樣子。
文宇正聽到鐵門開啟的聲音,見到是錢萌萌回來了,立刻迎了上來:“萌萌,你終於回來了,你爸爸他……你的嘴怎麽了?”
他的聲音頓了一下,見到她身後的裴皓川,突然訝然道:“你、你怎麽會……”
錢萌萌無心在意這些,三步並作兩步焦急地走了過去,見錢爸爸看向自己,便又緩住了腳步,怕自己嚇到他,盡量輕柔而平和地問道:“爸,你怎麽又跑到這種地方來了?這裏危險,咱們回家。”
錢爸爸猛地搖頭,像是握著救命稻草一般死死地握住欄杆:“我不回去!萌萌你,你也別再往前走了!”
“好好好,不回去。”錢萌萌無奈地順著他的話,停在了原地,眼中望著那個隨時都會出問題的欄杆,心裏著急,但卻隻能忍耐,“爸,這次又是怎麽了?你先不要急,和我說說好不好?要是高利貸的事情,我已經找到工作了,每個月能賺四,不!五千!一年就能還掉六萬,剩下的也很快就能還清的。”
高利貸?
裴皓川的眉毛微微一挑,環視著周圍破敗的環境,她與他過的是截然不同的生活。
就是為了還高利貸,她才變成那樣“愛財如命”的樣子嗎?
錢萌萌沒有察覺到裴皓川內心的波動,也幾乎忘了他的存在,隻是專注地勸說著自己的爸爸:“爸,我知道媽去世之後,你一直都很難過,可是人總要向前看,你還有我。高利貸的事你不用擔心,全都交給我就好,一年六萬要是還不夠的話,我可以再找份工作!你先下來,我們還可以想很多很多辦法的。”
“是啊。”文媽媽附和道,“大家這麽多年的朋友了,我和宇正也會幫你的。”
文宇正走到錢萌萌的身邊,也跟著勸說:“是啊,錢叔叔,如果你發生什麽意外,讓萌萌怎麽辦?你是她在這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
“夠了……你們不要再勸我了。”錢爸爸痛苦地閉上了眼,“萌萌媽去世那年的葬禮上,我對萌萌發過誓,我說我以後一定會好好照顧她,不讓她過苦日子。可是現在呢?我努力過,也拚搏過,但公司還是一個接一個地倒閉了,好日子沒過上,還欠下一屁股債,連累萌萌這麽辛苦,不止忙學業還要操心我這個爸爸。與其這樣繼續拖累她,還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說著,他顫悠悠地撐著欄杆站了起來,一隻腳跨了過去,半坐在欄杆上,脆弱得仿佛風一吹就會飄下去。
錢萌萌看到這一場景,嚇得心髒幾乎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她張了張口,想要講出發人深省的大道理來阻止他,可腦海中卻一片空白,隻能不斷哀求一般地喊著“不要,不要”。
“你以為你死了之後,真的能一了百了嗎?”就在這時,一個冷靜的聲音插了進來,將眼前的僵局打破。
裴皓川向前走了兩步,歎了一口氣,無奈地分析道:“你說你死了就一了百了,不會拖累錢萌萌,可你有沒有想過,你欠了高利貸,這筆賬不會因為你死掉,追債人就不追究了。他們會過來纏著你的女兒,如果鬧到學校,你有沒有想過後果?”
錢爸爸的手顫了顫,一時沒有動,惶然地望著他。
文宇正皺著眉頭,握住他的肩膀,阻攔裴皓川:“夠了,你這個外人知道些什麽。”
“他現在需要的不是溫情脈脈勸慰的話語,而是該認清現實。”裴皓川拍開他的手,冷淡地說道,“解決問題的方法有很多種,很顯然死亡是最糟糕的一種方式。你是在逃避。你們是一家人,為什麽不能選擇和你的女兒一起承擔,你現在跳樓,隻不過是把所有的問題全都丟給錢萌萌,自己輕鬆而已。”
錢爸爸激動地反駁道:“你以為我不想嗎!可我能做什麽?每次投資都失敗,公司也總是經營不到一年就會宣告破產,我也努力了,但老天爺根本不給生路!”
“那不是說明你在金融理財方麵沒有天分嗎?”裴皓川困惑地皺皺眉,還未進入社會的他,以學生的思維想著,“世界上可以做的事情那麽多,為什麽就非要在不擅長的領域耗費金錢和時間呢?就算找一份普普通通的工作,拿著一個月兩三千的工資,也能很大程度上減輕錢萌萌的負擔,不是嗎?”
錢爸爸怔了怔,一時說不出話來。他從前一直覺得隻有賺大錢才能讓錢萌萌過上好日子,而他所能想到賺大錢的好方法就隻有投資。可是他卻從來沒想過自己擅長不擅長,每次失敗都怨自己的運氣不好,也從來沒想過解決的方法。
然而裴皓川直白的話,卻讓他明白了,他之前想得太複雜,定下的目標與自己的能力也相去甚遠,所以才會落到這種地步。
錢萌萌見他的表情比起之前要緩和許多,立刻溫柔地勸道:“爸,下來吧,一起回家。”
錢爸爸看向錢萌萌,眼眶紅了紅,歎息了一聲“是爸爸對不起你”,便想將那跨出去的一隻腳縮回來,走下天台。然而他在天台耗了太久,腿腳被冷風吹著,竟在這個時候不聽使喚,抽筋了。他疼得下意識想要捂住那條腿,本就搖搖欲墜的欄杆隨著他偏向一邊的重心傾倒,發出恐怖的“嘎吱”聲。
“爸!爸!”
錢萌萌還沒來得及衝上去,本該堅守陣地的欄杆,還是沒能堅持住,向樓底倒了下去,還帶著沒能逃脫的錢爸爸。
她的腿一下子軟了,跌坐在地上,眼前一陣發黑,什麽都看不清。
2
醫院裏。
“萌萌你就別傷心了,錢叔叔他會好起來的。”
“是啊,醫生不是都說了問題不嚴重嗎,小萌你也累了,不如吃點東西休息一下吧。”
錢萌萌抬頭見兩人擔憂的目光,勉強笑了笑,搖搖頭道:“不用了,我沒胃口。”
心電圖機發出“嘀嘀”的聲響,劃過一道道高低起伏的線。她低頭看著躺在**昏迷不醒的錢爸爸,難過得抿緊了唇。
錢爸爸好運地摔在消防員鋪好的氣墊上,欄杆也沒有砸到他,而是在掉下的過程中,掛在了三樓住戶家的室外晾衣架上。然而他的大腦卻受到了衝擊,陷入昏迷當中,被大家趕忙送到了醫院,醫生開出的各項檢查項目剛剛才結束,還不知道結果怎麽樣。
錢萌萌不由得懊惱地自責:“如果我能再早一點勸他下來,說不定就不會這樣了……”
文媽媽歎了一口氣,溫柔地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小萌,這件事不是你的錯,你沒必要太過自責。大家都沒想過會發生這樣的意外,錯不在你。”
文宇正連忙接口:“對啊,對啊,而且錢叔叔萬一醒過來看到你難過,他肯定也會難過的。”
錢萌萌看著他們絞盡腦汁想話來安慰著自己,心中不由得一暖。她知道自己再待下去也無濟於事,還會讓文媽媽更加擔心,便疲憊地揉了揉眉心,輕聲道:“我出去散散心。”
文宇正拎起掛在椅子上的大衣,手忙腳亂地穿上:“我陪你……”
錢萌萌搖搖頭,委婉地拒絕道:“不用了,我想一個人靜靜。”
文宇正張張口想要說些什麽,但見錢萌萌滿是疲憊的樣子就什麽都說不出口了。
他輕輕一點頭,無奈地妥協道:“那好,要是錢叔叔醒了我去找你。你……不要想太多,我還在呢,有事情我們一起想辦法。”
錢萌萌道了聲謝,就走出了病房,她看著人來人往的走廊,茫然地站了一會兒,一時分不清哪裏才是出去的方向,漫無目的地順著樓梯向上走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來到一個寂靜寬敞的露台。
她倚在露台的大理石欄杆上向下看,高大的樹木連成一片,鬱鬱蔥蔥,時不時隨風輕擺,發出“沙沙”的響動。如果是在平時,滿目綠意確實會令人舒心不少,但是今天她卻沒有心情去欣賞這樣的景色,心髒就像被什麽壓住了似的,每跳一下都讓她覺得疲憊不堪。
她隻要一回想起天台上那嚇人的一幕,心裏就禁不住一陣一陣的後怕,哪怕隻是輕輕閉一下眼,那個場麵也會在她腦海中不斷閃現。
就差那麽一點……
如果她爸爸掉下去的時候位置偏了沒能掉在氣墊上,或者鬆動的欄杆沒被晾衣架攔住,而是直接砸了下來……
錢萌萌不敢繼續想下去,兩隻手捏緊欄杆,指尖發白,身體因為恐懼而微微顫抖,眼淚奪眶而出,如同斷了線的珍珠,一滴一滴砸在白石欄上,暈開一抹水跡。她抬手抹了抹,卻擋不住眼淚越流越多,就像把心中的委屈無聲地訴諸出來一般。
“你……又哭了?”
身後響起的聲音令錢萌萌驚了一下,她匆忙將臉頰抹了又抹,揚起一個難看的笑容,才轉過身來,看著裴皓川,若無其事地否認道:“沒、沒有,誰哭了。”
然而她紅紅的眼眶和略帶沙啞的聲音實在沒有什麽說服力。
“看你從病房裏走出來時,狀態就不太對……”裴皓川將手中的罐子丟給錢萌萌,慢悠悠地走到她的身邊,瞄了一眼白石欄上的痕跡,卻沒有說什麽,打開另一個罐子,抿了一口,才道,“幸好我買了熱可可。科學實驗數據表明沮喪傷心的時候吃甜品有助於愉悅心情,提高人的幸福指數。”
錢萌萌手忙腳亂地接過他丟來的可可,鐵罐子上還帶著熱熱的溫度,讓她發涼的手尋回了幾絲熱度。將身子倚靠在堅固的白石欄上,她沒有急著喝,兩隻手環握住它,仰頭看著蔚藍的天,聽裴皓川在她身邊扯著什麽幸福指數,嘀咕道:“哪來的實驗數據……”
裴皓川不置可否,偏過頭來看麵色陰沉的錢萌萌,眉毛微垂,顯露出為難的神態。
他實在是不清楚該怎麽去安慰身處在悲傷中的女孩子,剛剛那句關於熱可可的話題,已經是他在科學報道裏見到的唯一符合這個場景的話題了。如果和她提什麽正負離子,生物實驗……雖然知識層麵的講解他很擅長,但直覺告訴他這個時候不應該說這樣的話題,否則隻會把錢萌萌的情緒引向更糟糕的境地。
身子微微前傾,他將兩隻胳膊貼在白石欄上,一雙眼本是望向遠處的綠蔭,但他回過神來時,才發現自己已經盯著錢萌萌瞧了好久。
他見錢萌萌沒有發現,心虛地別過頭來,掩飾一般喝了幾口可可,清了清嗓:“那個,人遇到悲傷的事情的時候,大腦分泌的類啡吠物質會減少……”
“什麽?”錢萌萌茫然地看了過來。
看起來這個話題也不對。
裴皓川抿抿唇,看向遠處的樹影,搖頭道:“沒什麽。”
“我知道……你想安慰我。”錢萌萌低垂著頭,看著手中的可可,提起唇角勉強笑了笑,自嘲道,“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麽了。明明從前都不會這樣的。”
“悲傷,不是……”裴皓川皺皺眉,思量著合適的措辭,口拙嘴笨地說著,“不是一種需要被隱藏的情緒。你,可以跟我說。我在這裏,我會聽。”
他似乎想到什麽,又補充一句:“不收錢也不扣錢。”
錢萌萌忍不住笑了笑,仰頭看著蔚藍無邊的天空,眼淚在眼眶轉著,卻倔強地沒有流下來。
她輕輕歎了一口氣,語氣縹緲地訴說著:“其實我爸爸從前不是這個樣子的。那個時候我雖然還小,能記住的不多,但他和我說話的時候,那副意氣風發的樣子我還記得。他總是跟我說,未來的生活充滿了希望。”
裴皓川默不作聲地聽著,卻覺得錢萌萌口中所說的那個人,與他今天見到的那個要跳樓的錢爸爸完全對不上號。錢萌萌說她爸爸那時總是說著希望,可裴皓川卻隻看到了絕望。
“要是能一直那樣一帆風順就好了,可惜……”錢萌萌似是感慨,又似是無奈,“他替朋友作擔保卻被背叛,媽媽要和他離婚卻出了車禍永遠地離開了我們。爸爸想要還債,不過也不知道為什麽,那個債主卻莫名其妙失蹤了。”
“債主?”裴皓川不解地問道,“沒有要債而是失蹤了?”
“是的,爸爸是這麽對我說的,我也覺得奇怪。”錢萌萌的手指無意識地摳著可可罐上的鐵環,發出清脆的“哢嚓”聲響,繼續說道,“媽媽去世給爸爸帶來不小的打擊。爸爸一直想要賺大錢,讓我能過得好一些,所以沉迷在投資上。不管生活再怎麽艱難,我也一直在支持他,因為我覺得那是他的希望。可是今天我覺得我好像做錯了……”
眼淚最終還是沒能忍住,順著她的眼角流向了發間。
她哽咽地說道:“我沒有盡好我身為女兒的責任。我無條件地支持他的希望,其實隻是讓他沉浸在了自己編織的夢裏,不願意麵對現實,到最後隻是在害他。今天出了這場意外,我如果繼續和從前一樣支持他,誰知道之後再失敗會發生什麽……一直以來,我都錯了。”
裴皓川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脆弱的錢萌萌,平時她在他麵前總是樂觀到像缺了根弦似的,無論遇到什麽難事也總是無所謂的樣子。然而他今天才知道,那些不過是她偽裝出來的堅強,那麽多事情壓在她的肩膀上,她不能表現出脆弱就隻好裝出自己滿不在乎的樣子。
他這樣想著,莫名感覺自己的心上像懸了根針,隨著一陣陣跳動,微微發疼。
裴皓川將錢萌萌的頭帶些強硬地扳到自己的肩膀上,語氣也十分生硬:“你靠著吧。”
錢萌萌嚇了一跳,“幹、幹嗎?”
裴皓川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麽做出這種不符合自己平時形象的事情,一隻手僵在那裏,硬著頭皮解釋道:“不是說,傷心的時候有個肩膀靠會好很多嗎?這裏有一個現成的,靠完你就不要難過了。”
錢萌萌愣了愣,不由地笑出聲來,乖順地將頭靠在他溫熱的肩膀上,閉著眼,低聲道:“謝謝你。”
雖然裴皓川這個人平時又挑剔,又喜歡為難人,但其實……人也挺好的。
暖風徐徐遊遍春日,調皮地落在人的耳邊,低訴著無聲的話語。
不知道“肩膀療法”是不是真的起了效果,錢萌萌的心安逸了許多。她微直起身,正打算向裴皓川正式地表達感謝,卻忽然聽到文宇正的聲音,語氣中帶著一股複雜地情緒:“你們……這是在幹什麽?”
錢萌萌的身體立刻像彈簧一樣,繃得筆直,尷尬地看向文宇正,語無倫次:“那個,宇正哥,我們……”
裴皓川淡然地接口道:“我在安慰她。”
文宇正輕笑一聲,隱藏在金絲眼鏡後的雙眸目光銳利地看向裴皓川,不客氣地道:“我們家小萌我會安慰的,就不勞別人操心了。”
從小文宇正對錢萌萌總是溫聲細語的,她還從沒聽到他這樣針鋒相對的語氣。
看著裴皓川皺起了眉頭,顯然這話惹他不開心了,為了避免他倆吵起來,錢萌萌連忙轉移話題,對著文宇正問道:“宇正哥,你來找我有什麽事?”
她腦海中頓時閃過不好的預感,緊張兮兮地追問:“該不會是我爸出什麽事了吧?”
“你別急,是好事。”文宇正看向錢萌萌時,雙眼又變得溫柔平和,“錢叔叔醒了。”
“醒了?真的嗎?”錢萌萌雙眸一亮,一把抱住旁邊的裴皓川,高興地又蹦又跳,“裴皓川你聽到了嗎?我爸爸醒了!”
裴皓川沒想到她會抱住自己,一時沒有防備,見她滿是喜悅的神色,愣在了原地,耳根悄悄漫上一抹紅色,他隔了一會兒才胡亂地點點頭,含糊其辭:“嗯嗯,聽到了。”
文宇正沉下臉來,一把抓住錢萌萌的手臂,略帶強硬地將她從裴皓川的身邊扯開,催促道:“走吧,錢叔叔在等你。”
錢萌萌對裴皓川招招手:“那我先去了,你也快過來!爸爸也一定很想見你。”
文宇正默不作聲地拉住她的手腕,大步離開。
裴皓川目送他們離開,隔了一會兒,才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發燙的耳朵,自言自語道:“奇怪……為什麽會這麽燙呢?”
3
“要我說,萌萌也到了該戀愛的年齡了,文媽你看看,是不是挺般配的?”
錢萌萌和裴皓川窘迫地紅了臉頰,像被罰站似的,渾身不自在地站在錢爸爸的病床前,聽他不住地點著頭,調侃他們之間的關係。
“爸。”錢萌萌撒著嬌,無奈地道,“你怎麽剛醒,就講這麽不正經的話題。”
“這有什麽不正經的?”錢爸爸笑著說道,“你都上大學了,還是第一次帶男孩子來家裏。”
說到這裏,他想起之前在天台上發生的事情,微露歉意:“這位同學,真是太抱歉了,你第一次來我們家,我不僅沒有好好招待你,還讓你撞見這種事。不過也幸虧你開導我,讓我想明白了,從前是我好高騖遠,總以為自己能幹出一番大事業來,反而拖累了萌萌。我想明白了,人啊,還是應該腳踏實地。”
他的眼角有些濕潤,看向錢萌萌,低聲道:“萌萌,你還願意原諒爸爸嗎?”
錢萌萌拉著他的手,看著他溫柔地回道:“一家人有什麽原諒不原諒的。”
文媽媽把一直倚靠在牆邊沉默不語的裴皓川招到自己的身邊,笑著對錢爸爸和錢萌萌道:“你們兩個說歸說,怎麽還把最大的功臣晾在一邊了?”
裴皓川擺擺手,平靜地說:“隻是湊巧而已,我並沒有做什麽值得論功的大事。”
“怎麽沒有,你可是救了我的命!”錢爸爸熱情地說道,“這次不湊巧,等下次,讓萌萌帶你來家裏,我一定好好招待你。對了,我差點忘記了,同學你叫什麽?”
“我姓裴,裴皓川。”
“裴?”文媽媽不知為何收斂了笑意,一雙眸子上上下下地打量著裴皓川,思索了片刻,湊到錢爸爸的耳邊悄聲地說了幾句話,似是在求證。錢爸爸聽聞,擺擺手,又搖搖頭,信誓旦旦地說著:“文媽,你太敏感了。不可能是他,世界上哪有那麽巧的事情。”
在場的三個小輩聽著他們一言一語,滿是不解地看著彼此。錢萌萌仔仔細細地看了看裴皓川,也沒看出什麽名堂來,好奇地問道:“怎麽了?你們在說什麽?”
“你不用管,不是什麽大事。”錢爸爸敷衍地回了一句,手掌握拳抵在唇邊咳了兩聲,腦袋有些發暈,不由得捂住了額頭。
文媽媽見狀,細心地扶著錢爸爸躺下,蓋上被子,說道:“萌萌你爸剛醒,身體還沒好利索,大夫說他需要休息。留院觀察也不費什麽心,我留下就行了,你們三個就回去吧。”
錢萌萌聞言也不想再追問,猶豫了一下,覺得自己確實不及文媽媽細心,便點了點頭,“那好吧,麻煩文媽媽了,我們先回去了。如果有什麽事,打電話叫我,我立刻過來。”
她見文媽媽應下,就和裴皓川、文宇正他們,一前一後出了病房。站在病房的小窗前看了一會兒,她才轉過身來,輕巧地道:“走吧。”
“我送你回家吧。”裴皓川主動提議道。
錢萌萌訝然地看著他,還沒來得及回複,手臂卻被文宇正扯住。他陰沉著臉,冷硬地回絕道:“還是不勞煩你了。我和小萌是鄰居,順路,就由我帶她回去吧。”
不等裴皓川說什麽,他便扯著錢萌萌徑直離開。錢萌萌不明白他今天怎麽這麽反常,卻又來不及問,隻好遙遙地對裴皓川揮了揮手,當成告別。
等到他們走到停車場,上了車,錢萌萌才有空同文宇正說話。她將安全帶係好,看了看文宇正明顯寫滿不悅的臉,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宇正哥,你怎麽了?”
文宇正不答,雙手握緊了方向盤,將車開出醫院,等了片刻,才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你和裴皓川是怎麽認識的?是什麽關係?”
“怎麽認識的……”錢萌萌想起保密協議,猶豫了起來。
不過文宇正早就從成田大學畢業了,又是她類似於親人的存在,即便他知道了她和裴皓川的事,對裴皓川應該也沒什麽影響吧?而且她從小到大對文宇正一個謊都沒撒過……
她想了想,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道:“就是我之前不是委托你做了個‘歡樂送’的APP嗎。他需要個私人訂製助理,就找到我,然後我們就認識了。關係的話……雇傭關係?”
“那個APP?”文宇正皺了皺眉,輕嘖一聲,似是懊惱,隨即又問道,“真的這麽簡單?如果他隻是雇主,為什麽要跟你來家裏?”
“誰知道。”錢萌萌抿著唇,想起裴皓川,眯起眼笑了起來,“大概……他心好吧。”
文宇正越聽臉色越是不好,他的餘光瞥見錢萌萌的笑臉,腳下猛地一踩刹車。
錢萌萌的身體因為慣性向前衝了衝,幸好被安全帶及時拉了回來。她驚魂未定地拍拍胸口,看了看前方,不解地問道:“宇正哥,怎麽了?是車壞了嗎?”
文宇正深深地歎出一口氣來,仰著頭靠在椅背上,閉著眼,語氣極是低沉:“對不起,我隻是看他對你不一般,不開心。男人的直覺有時候很準的。”
聽到“不一般”這三個字,錢萌萌不由得一怔,然而腦海中不知為何突然闖入了米蘇的身影。她的心沉下去了些,故作不在意地笑了笑,拍拍文宇正安慰道:“宇正哥,你該不會覺得我這個妹妹要被別人給搶走了,所以產生了危機感吧?你放心,既然我叫你哥,我就一輩子是你的妹妹,誰都搶不走的。”
文宇正聽到這話,臉色卻並沒有好看多少,勉強勾了勾唇角,他睜開眼,重新規整好行車的路線,苦笑地低語道:“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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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萌萌回到家之後,梳洗了一番,拿著手機在**滾來滾去,覺得自己隻是口頭上的感謝,體現不出誠意來。她翻身從抽屜中拿出一小遝宣傳單,一樣一樣看了過去,從花花綠綠的單子中,抽出一張白色的,打了個響指,得意揚揚地道:“就你了!”
她拿出手機,選中裴皓川的名字,手指飛快地在信息欄上打道:“今天晚上七點,我‘大出血’,請你到維納愛五星飯店吃自助餐,不見不散。”
哼著小歌換上衣服,她向**的手機一瞥,見到屏幕發光,裴皓川的信息毫不掩飾地透漏出自己的疑心:“請我到五星級飯店吃自助餐?你有什麽陰謀?”
她輕巧地打上:“你去了就知道。”退出短信箱,看了看時間,便去做出門的準備。
傍晚總是比白天要絢爛許多,街道的矮樹上裝點著顏色各異的小燈,有規律地閃動著七彩的光。
遠處的古鍾正好指向七點。
裴皓川雙臂抱胸,看著維納愛五星飯店內豎著的立牌——上麵寫著:兩人同行,一人免單。
然後挑了挑眉道:“你就要這麽感謝我?”
“感謝不在錢在心意,對不對?”錢萌萌心虛地回了一句,快步走到裴皓川的身後,伸手推他的後背,催促道,“快快快,再晚可就不剩什麽了。”
說完,她張望了一下四周,懊惱地道:“搞活動,知道了不就行了嗎,怎麽擺這麽多牌子……”
裴皓川無奈地說道:“我就不該指望你說的大出血。拖我來,是不是就是為了這個活動?你還真是本性難移。”
錢萌萌走到餐區前,端起一個小蛋糕,委屈巴巴地說道:“這已經是我能找到最好的,我還能負擔得起的地方了,我可是拿出我打工一個月的薪水呢。”她拿起小叉子細致地切下一小塊草莓蛋糕,遞到裴皓川的嘴邊,兩眼閃閃,大力推薦道:“而且我之前查過了,這裏的東西真的很好吃的,不信你可以嚐嚐。”
她見裴皓川並沒有吃,便委屈地一低頭,盤算著自己還剩多少錢,可憐兮兮地說:“要是你不滿意的話,我們就換一家,雖然可能換不了這麽高檔的……”
五星級飯店的自助餐費自然比尋常的餐廳要貴上一些,平日裏精打細算,恨不得一分錢掰成兩半花的錢萌萌能請他到這裏來,確實可以看出她對他的感激。
其實裴皓川並不在乎她請他去的是哪裏,搞了什麽活動,隻是下意識地想要和她抬杠,為難一下她。
然而聽到她的解釋,他卻莫名其妙地心疼起來。
輕歎了一口氣,接過她手中的叉子,將那塊草莓蛋糕塞入口中,裴皓川見她愣住的模樣,含混不清地催促道:“愣著做什麽?你不是說晚了就不剩什麽了嗎?”
他隨手端起一旁的杧果奶酪蛋糕,側頭示意道:“我去找個位置,你選好跟上來。”
“嗯!”錢萌萌興高采烈地應了一聲,臉上揚起的笑容如同向日葵般燦爛。
裴皓川怔了怔,隨即對自己這“遇到錢萌萌就會一再退讓”的態度無奈地聳了聳肩,大步地走向一個空位,將起司蛋糕放到純白的圓桌上,他卻沒有急著吃,身體向後倚靠在椅背上,視線不由自主地追隨著錢萌萌在取餐區穿梭的身影,掌心撐著下巴,悠然地看著。
其實,錢萌萌……也挺可愛的。
然而很快,裴皓川就推翻了這個想法。
他看著餐桌上層層疊起的碗碟,還有四溢著香氣的食物,糾結了一會兒,兩手交叉在膝蓋前,他表情複雜地問道:“你……是把取餐區給搬空了嗎?”
“搬空了哪裏吃得完?”錢萌萌頗感莫名地瞧了他一眼,將牛排推向他的方向,興致勃勃地介紹道,“這個牛排可是這家五星級飯店的特色呢,特別搶手,我聽服務生說每天隻限量供應30塊,還有這個冰淇淋蛋糕……”
她滔滔不絕地介紹起維納愛飯店的特色食品,帶著一股“不多吃就虧本了”的氣勢,顯然在來之前做足了功課。
“停停停。”裴皓川抬手製止她,又指了指餐桌旁立著的小牌子,問她,“你吃得完嗎?”
她一心想著人生奢華這麽一次怎麽也要吃回本,卻忘記了自助餐廳的這條規定。
裴皓川同情地看著她,進一步提示道:“罰款呢。”
“我、我拿回去幾樣。”錢萌萌哭喪著臉環視著餐桌上琳琅滿目的食物,依依不舍,“牛排……不行不行,這可是特色,好不容易拿到的。冰淇淋蛋糕我拿都拿了,再放回去萬一化掉怎麽辦?帝王蟹……很貴的……”
裴皓川見她割舍不下這個也割舍不下那個的模樣,別過頭去,抬手捂住忍不住上揚的唇角,隔了一會兒,清清嗓子,正想跟她說也不用送回去了,他陪她吃,卻忽然聽到餐廳中央設置的舞台上,一個身著黑色禮服,脖頸上一絲不苟地係著紅色蝴蝶結的男士,拿著銀色的話筒,聲音高昂地宣布道:“現在是北京時間晚上七點四十分。大家期待的免單活動,正式開始!大家看過了宣傳單,應該都知道規則了,不過保險起見,我再複述一遍。”
主持人伸出一隻手,指縫夾著一張紅心撲克牌。他不著痕跡地觀察著周圍人的表情,笑了起來,慢悠悠的,像是在吊人胃口似的說道:“我們會選取十名自願參加的嘉賓,用一張撲克牌來舞台上玩一個遊戲。隻要十名嘉賓能將這張撲克牌,以臉上任何一個部位傳遞到最後,就能獲得全體免單的機會。而且!”
他加重了語氣,強調道:“獲勝的每位嘉賓,還可以額外獲得我們維納愛飯店贈送的自助餐免費券兩張!還請大家踴躍參加。”
台下響起熱烈的掌聲,大家交頭接耳地談論著,顯然都對這個活動感興趣。
免單?
裴皓川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的話被突然出現的主持人打斷,他聽了聽,納悶地問錢萌萌:“這又是什麽活動?免單?”
“我也不知道……我是三天前在校門口拿到的宣傳單,上麵也沒寫啊,應該是新活動吧。”錢萌萌顯然也很納悶,然而她的雙眼卻十分明亮,直勾勾地盯著主持人,心不在焉地答著裴皓川的話。
裴皓川見到這熟悉的模樣,頓時有種不祥的預感。果然,就見錢萌萌轉過頭來,扭扭捏捏地喚他:“那個,裴皓川……”
“不行。”裴皓川在她話還未說完之前,果斷回絕。
“……我還沒說呢!”錢萌萌不滿地嚷了一聲,堅持不懈地試圖說服他,“你就去吧,免單呢!搞活動啊!要是錯過了這一次就不知道下次是什麽時候了!你不會可惜、惋惜、痛惜嗎?”
錢萌萌捂住胸口,裝作一副虛弱的樣子:“要是我錯過了,會恨自己一輩子的。”
主持人那邊對著聚攏而來的客人熱情地道:“現在已經有八名嘉賓了,還有誰要參加嗎?名額有限,隻差兩個人了。”
裴皓川分了神,扭頭看過去,手腕上卻忽然貼上一個溫熱的觸感,緊接著就是一個難以抗拒的力量將他生生從餐桌上拉了起來,片刻不停地從用餐區奔到舞台前。而抓著他的罪魁禍首,帶著他從人群中擠進去,興高采烈地高舉著手,生怕落下他們,一路高喊著:“我我我!還有我們!”
主持人似乎也被錢萌萌的積極感染,笑了起來,高聲宣布道:“好!那最後兩個名額就歸你們了。快上台來吧,遊戲正式開始!”
十個人排成一列站在舞台上,聚攏在台上的燈光和周圍人的視線,讓裴皓川覺得有些熱。他瞥了一眼站在旁邊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錢萌萌,頗為無奈,然而天生不服輸的性格又讓他覺得既然做了就一定要做到最好。
他閉了閉眼,定了定神,雙眼滿是堅毅,對錢萌萌冷靜地說道:“你既然拉我上來了,就不準失誤,給人拖後腿,這個免單的機會一定要拿到。”
錢萌萌怔怔地點頭,一臉茫然:“好……”
怎麽總覺得他比自己還要積極得多?
裴皓川想了想,覺得自己應該激發一下錢萌萌的積極性,補充道:“拿不到就扣錢。”
錢萌萌立刻拍著胸口保證道:“交給我!你放心!”
充滿野心的二人組時刻緊盯著前麵的傳遞情況,他們站在隊伍的末尾,是決定成敗的位置。為了加深那種緊迫感,維納愛飯店的服務生敲著小鼓當成背景樂。鼓點咚咚作響,越是臨近末尾,就越是細密,仿佛敲在人的心上。
錢萌萌的手心發汗,緊張地吞咽著口水,看著那張撲克牌一個接一個地順利傳到她這個方向,想起自助餐要支付的價格,還有裴皓川一定要拿下免單機會的約定,她暗自鼓了鼓勁,雙手握緊,小心翼翼地用嘴唇吸住站在前麵那個人遞來的撲克牌,渾身僵直,一點一點地用著小碎步,在原地自轉。
因為身高的差距,她慢慢抬高了下頜,緊張得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裴皓川微微低下頭,似是覺得她那不知何時貼在了撲克牌上的發絲有些礙眼,順手為她攏了攏鬢發,閉著眼,為了讓自己更加專注地去接紙牌。
錢萌萌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她本來為了讓紙牌不掉而一直憋著氣,卻因為他這看似無心的動作,瞬間破了功。紙牌因為沒有了吸力輕飄飄地打著旋掉落了下來,錢萌萌還沒有反應過來,嘴唇忽然感覺到一陣溫熱。
她難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看著近在咫尺的裴皓川。
欸?這、這是什麽情況?她這是……不,等等!
她輕眨雙眼,身體僵硬,看著裴皓川緩慢地睜開眼,後知後覺地察覺到了哪裏不對。當那雙明亮的黑眸與她對視時,她好像才重獲了身體的使用權,雙手猛地推開了他,捂住發燙的臉頰,錢萌萌抿了抿唇覺得自己該說些什麽,但口幹舌燥,什麽都說不出口。
“他們,他們居然吻在了一起!”
“太可惜了,我怎麽就忘記拍下來了!”
裴皓川聽著周圍紛雜的議論聲,下意識地撫了撫嘴唇,才意識到剛才發生了什麽,本就白皙的皮膚染上了紅色,熱意瞬間從脖頸漫上了耳根。他看著同樣紅透了臉的錢萌萌,慌裏慌張地解釋道:“那個、那個我……不是,就那個……”
一向講話條理分明的他,此刻卻支支吾吾,語無倫次起來,看起來就像一個在乎女孩子的反應的純情小男生,半點沒有從前冷漠高傲的男神樣子。
台下起哄的聲音,令錢萌萌羞澀得更是說不出話來,眼神飄忽不定,但就是不敢落在他身上,生怕自己又回想起剛剛發生的事。
然而就在這時,一個人影猛地衝了上來。
錢萌萌還沒來得及發現,臉上便挨了重重的一巴掌,大腦似乎也在怔愣,隔了一會兒才將那股痛感傳給了神經。
她下意識捂住火辣的臉頰,發懵地看了過去,隻見米蘇捏著一個珍珠手提包站在她的麵前,滿是憤怒地盯著她,歇斯底裏地喊道:“你算什麽?憑什麽搶我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