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娘躺在床上。

靈凝端著一碗不知什麽東西飛了進來,隱娘在路上的時候,突然心口發痛,幾乎要昏倒在地,實是把靈凝也嚇了一跳。

“這是浴月熬製的玉製人參百轉液,”靈凝道,“她讓你趁熱喝。”

隱娘輕聲道:“這、我又不是病人……”

“你就喝了吧,”靈凝道,“我聽師父說過,浴月姐的煉丹製藥之術可是我們的太乙師祖親傳的,大荒境裏的那些仙丹妙藥基本上都是她以前在那兒當玉女時煉製的,雖然師父和浴月姐都愛吹牛,但焰華仙子也這麽說,應該不會錯的。”

隱娘心中好笑,想:“二師姐怎麽也跟大師姐一樣?就算師父真有不好之處,身為弟子也該為師長諱,不該就這樣口無遮擋的說出來啊。”

想是這樣想,不過師父自己都不把這種事當一回事,她作為一個懂禮貌的小師妹,自然也不能去勸說師姐,於是道:“師姐,我真的沒事,隻是大約有些累了……”

“胡說,”靈凝道,“你和我不同,你學的本就是煉氣之道,哪有這般容易就病倒的道理?你要是不肯喝,那我就讓焰華仙子回大荒境去通知師父……”

隱娘生怕靈凝真的那樣去做,趕緊道:“師姐不可,師父事本就多,沒來得為了這樣的小事驚動他。”

靈凝道:“那你就喝藥。”

無奈之下,隱娘隻好端過碗將浴月親手熬製的玉液喝下。也不知這液是用哪些材料煉出的,清香四溢,一入口中便自行滲入各處經脈,讓她如沐春風一般。她摸了摸心口,果然覺得這裏的絞痛好了許多。

靈凝緊張地看著她。

隱娘笑道:“已經不難受了。”

靈凝道:“真的嗎?”

隱娘道:“真的。”

靈凝湊上去,托住隱娘的臉,道:“你把嘴張開。”

隱娘被她這動作嚇了一跳,怯聲道:“師姐,你難道是想……”

靈凝道:“我用白玉輪替你查看一下……”

隱娘臉一紅,將碗放到一旁,身子縮入被中,嗔道:“師姐你也是個女孩子,哪有女孩子對女孩子用白玉輪的?”

白玉輪本就是上乘雙修術,陰陽交感為之雙修,兩陰的話,當然雙修不起來。靈凝自然明白這個道理,隻是故意捉弄一下隱娘罷了,見隱娘羞得鑽進被窩,自是罷手。隻是想了想,又有些不憤,道:“真是沒道理啊沒道理。”

隱娘鑽出一個頭來,道:“什麽沒道理?”

靈凝道:“我是說,這個太乙白玉輪好沒道理,如果師父在這,他就可以吻你嘴兒,我在這就不行,你說,這是不是很不公平?”

隱娘聽得臉紅,於是掩嘴笑道:“二師姐既然想親人嘴兒,那等師父以後收下男弟子時,二師姐再去親他好了。”

靈凝啐了一下,將手伸入被中去撓隱娘腋窩,隱娘躲避不得,隻好討饒。

喝了玉液,休息了一陣,隱娘的身子果然康複了,心口雖還有些隱隱發痛,但她不想讓人擔心,也就強說無事。隻是這場病實在是有些毫無來由,她自查五腑和經脈,也看不出哪個地方不對勁,於是想或許是自己這些日子在修煉時太過心浮氣躁,某個地方出了差錯,多休息兩天也就是了。

又請靈凝和浴月她們回去後不要將自己無故病倒的事告訴師父,靈凝等知道她不想讓風魂擔心,也就一同答應下來。

見隱娘真的無事,幾人也就放下心,靈凝和浴月雖然還想到處逛逛,但焰華仙子覺得還是正事要緊,這猗天蘇門閣雖是仙境,許多不堪之處其實還不如人間,如果貪玩誤事就不好了,於是便親往朝元閣投了貼。

金德王這才知道玄天帝姬竟來到了猗天蘇門閣,趕緊讓王後領著金天春靜、金天秋野兩個女兒親自來接靈凝等人移居至最頂層的丹鳳宮。王後為人賢淑,端莊穩重,春靜兒在這方麵也有些像她母親,秋野兒卻調皮得多,很快便與浴月、鄭袖兒混個熟稔。

幾人早就知道金德王的兩個女兒是雙胞姐妹,此時見麵,看果然是長得一般無二,皆如皎花照水、體態嬌巧,如果不是一個穿著藍衣,一個穿著翠衫,隻怕根本沒人分得出哪個是姐姐,哪個是妹妹。

春靜兒、秋野兒都隻是在這猗天蘇門閣算是郡主,靈凝卻是真正的天界帝姬,級別不同,王後對靈凝自是不免殷勤,春靜兒也隨著母親,沒有什麽異樣,唯有秋野兒不知為何看上去有些不太高興,落在後頭時,偷偷哼了一聲:“不過是個斷了腿的殘廢,有什麽好神氣的?”

她雖覺得自己是在自言自語,隱娘卻在無意中聽入耳朵,明裏雖不好發作,對秋野兒卻實實地討厭起來。

丹鳳宮位於猗天蘇門閣十三層中的最頂層,自有雲梯通往那裏。由於靈凝身份特殊,金德王自是將她視作貴賓,但她自己卻不太做得來這些事兒,隻能萬事都聽由焰華仙子安排,王後看出靈凝不諳世事,心思單純,便讓更知禮儀的春靜兒陪著她,安排靈凝等人在用於接待貴賓的天香館內住下。

休息了兩個時辰後,金德王便派人通知,說要接見她們。

路上時,靈凝見隱娘手撫胸口,有些難受的樣子,自是小聲掛問,隱娘卻不想在這個時候讓靈凝操心,隻說自己無事。

在一座華美的殿中,她們見到了金德王。

金德王雖然年老,舉止間卻自有威儀,在他身邊,還陪同著一位將軍,身穿青袍,腰佩寶劍,乃是在猗天蘇門閣被人呼為劍聖的第一武將李邏。

春靜兒跟秋野兒也陪在殿中。

靈凝雖是玄天帝姬,卻是代風魂前來。而風魂雖然已是事實上的大荒境之主,但在天界中還未有正式的仙職,金德王自然也不能接待得太過隆重。事實上,對於該如何接待靈凝,實是讓金德王和他底下的文官們頭疼了好一陣,最後才決定由王後和兩位公主出麵,既回避了太過正式和繁瑣的禮儀,又能夠讓人看出猗天蘇門閣對這位玄天帝姬的重視。

在來這裏之前,靈凝便已受到焰華仙子的教導,該說什麽,不該說什麽,早已演練過幾遍,倒也沒有不妥之處。先是送上禮物,提前祝賀春靜、秋野兩位公主的芳辰,又告訴金德王她的師父在盛典上必會親身前來祝賀。

至於東方蒼天當前的形勢,靈凝則提也不提,仿佛自己純粹就是為了賀喜而來。

金德王在猗天蘇門閣的王位上坐了這麽多年,自然也是老道之人,也不露口風,無非就是說說客套話,讓靈凝等人在此間盡情遊玩,又讓春靜兒和秋野兒陪同靈凝四處走走。這些官話套話,焰華仙子聽得多了,自是不覺什麽,陪在靈凝身後的浴月和鄭袖兒卻實是無聊得很,隻是她們都是以靈凝身邊玉女的身份跟來,無聊歸無聊,也隻好等著。

隱娘雖然不像靈凝那樣身份特殊,但她同樣也是風魂的弟子,又是靈凝的師妹,自然也受到禮遇。金德王與靈凝客套完,自不免又向隱娘說了幾句,誰知隱娘卻定在那裏,也不說話,仿佛根本沒聽到一般。

金德王還以為隱娘的性情本就是如此,笑一笑也就了事,春靜兒和秋野兒卻不免露出不滿之意。

然而更為驚訝的卻是靈凝和焰華仙子,如果是紅線在這,做出這種失禮的事她們或許還不奇怪,但隱娘卻一向都是知書達理。靈凝看向隱娘,見她定定的,好像很不對勁的樣子,不由擔心地問:“隱娘,你不舒服麽?”

話音未了,隱娘卻猛然睜大眼睛,禦出飛雪劍,一劍便劈向金德王。

如此異變,自是令所有人大吃一驚,金德王身後的劍仙李邏哼了一聲,祭出劍光阻住飛雪劍。

靈凝失聲道:“隱娘,你……”

隱娘卻像是瘋了一般,一躍上前,接回被李邏擊飛的仙劍,身子一旋,幻出無數劍花。李邏麵色凝重,閃到金德王麵前,以劍氣化作無形屏障。

一眾侍衛早已擁來,將隱娘團團圍住。靈凝擔心隱娘受到傷害,將玄天綾一抽,想要飛過去助她,卻被焰華仙子伸出手來強行按在那裏。而浴月和鄭袖兒更是不知所措。

焰華仙子朝靈凝搖了搖頭,雖然她也不明白為何會突然生出這種事端,但這裏畢竟是金德王的地盤,如果連靈凝也參與進去,不但救不了隱娘,隻會連她自己也陷身進去,惹出更大麻煩。

靈凝看去,見隱娘雖然不斷擊出劍花,卻未能突破李邏的防線,反而是她自己的劍勢越來越亂,神情呆滯,身子顫抖不止。

李邏再次冷哼,飛劍祭出,將隱娘的飛雪劍擊得拋飛,插在一根梁上。

隱娘卻沒有再將飛雪劍召回,而是呆呆地站在那裏。李邏皺了皺眉,正要令人將隱娘擒下,隱娘自己卻已身子一震,倒了下去。

……

*

身處大荒境的風魂自然不會知道隱娘在猗天蘇門閣已經出了事。

對他來說,要頭疼的事本就有不少,而其中最讓他擔心的不是靈凝和隱娘,而是許飛瓊。

在靈凝她們離開的第二天,天庭便已派了太歲部下的開路神前來宣讀玉帝旨意,將風魂封作了東方蒼天的巡天神將。這對鄭老和鍾化等人來說,倒也不算是什麽意外,天庭既已默認了風魂繼承大荒境的資格,又有鍾化和何月華等大荒境一眾仙官神將聯名上書,天庭給風魂一個神職,也是很正常的事。

巡天神將在天庭雖然算不上是多大的官銜,卻意味著風魂有了“維護蒼天秩序”這一名正言順的權力,等於便是承認了風魂在蒼天上的勢力發展。

而真正讓鍾化等人驚喜的,卻是玉帝旨意中,又將風魂封作了“東天青元顯聖真君”,賜八龍綿衣和神璽玉製章,以及金闕玉芝、流明金英二節咽胎流明神芝。

其實名頭本身隻是一個虛銜,食二節神芝,對風魂這種道通已經到了一定階層的人來說,也隻是一個形式罷了。然而真正重要的卻是名號中的“顯聖”二字,這便意味著風魂不是被封神,而是被封聖。

肉身成聖在天庭雖然不是沒有先例,比如二郎神的“二郎顯聖真君”,雷庭亦有一位“雷光護法顯聖真君”,連托塔天王李靖最初也是肉身成聖,但這些畢竟隻是少數。這就表示風魂就算不經雷劫,不走三官,卻已經等同於仙人。

也正因此,鍾華和何月華雖然是上書給東嶽泰山天齊仁聖天宮,降下敕旨的卻是玉帝。單是封神的話,東嶽大帝便有這個權力,而要封聖,卻隻能由玉帝降旨。封神之人,三界中多了去了,由凡人直接封聖,卻無疑是一種殊榮。

同時,這顯然也代表了天庭的一種態度,那就是在風魂與伊奘諾尊的鬥爭中,天庭就算沒有公然站在風魂這一邊,至少也是在背後支持他。

但風魂卻實在高興不起來。

因為陪同宣讀玉帝旨意的開路神一同前來的,還有兩位太微天玉女,她們是來“捉拿”許飛瓊的。

直到這時風魂才知道,在許飛瓊幫助女兒國的幾位公主守護采石島的那些日子裏,她曾多次接到王母娘娘令她回瑤池聽命的懿旨,她卻始終沒有回去。許飛瓊身為昊天金母的座下女仙,卻私藏太素赤霄劍,違抗娘娘懿旨,自行插手東方蒼天的戰事,這些事加在一起,自是惹得王母娘娘震怒。

明知道許飛瓊為他犧牲了這麽多,風魂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兩位玉女將她帶走,那種無可奈何的心痛,實是讓他難以忍受。現在想來,從一開始,許飛瓊恐怕便已知道自己會有這種結果,身為瑤池女仙,卻在沒有得到王母娘娘的同意下自行幹涉蒼天事務,這顯然是犯忌之事,而王母娘娘對自己的座下女仙和玉女從來都以嚴苛出名,很難想像許飛瓊回到瑤池後,能夠平安無事。

隻是擔心歸擔心,他總不能就這樣闖進太微天去找許飛瓊,真要這樣做,那就不是幫她,而是害她了,於是隻好在大荒境等候消息。

除此之外,淩波海上的形勢也讓他難以放下心來,倒不是伊奘諾尊和他的八百萬神做了什麽,而是因為他們什麽也沒做。

雖然鄭老和孫靈秀都覺得伊奘諾尊會等到猗天蘇門閣的盛宴結束後,才會展開大的行動,卻也沒指望他們這麽安靜。現在的情況,就仿佛是月夜見尊和素盞嗚尊完全咽下了敗給風魂和許飛瓊的恥辱,連小規模的騷擾也沒有出現。

風魂很清楚,與他的實力相比,高天原仍然處於絕對強勢的一方,伊奘諾尊沒有理由如此簡單地就任由他在大荒境發展。

雖然覺得伊奘諾尊在背後必定有著什麽別的計劃,但他與鄭老商量許久,也猜不到對方的打算,唯一能做的也就隻有走一步看一步。

那天夜裏,他再次出現在大荒山山頂。

龍格早已等在那裏。

他站在那兒,隻是點了點頭,不用再做什麽交待,龍格便已紅著臉來到他的身前緩緩跪倒,掀起他的衣袍,將某個東西含.入口中,發髻隨著螓首的前後搖擺不停地顫動著。經過了連續幾夜的“學習”,她的經驗顯然已豐富了許多,不再像初始時那般生澀。

風魂一邊享受著龍格的服侍,一邊凝出紫煞刀,並將青陽之氣在丹田處聚成渦流。渦流快速旋轉,並帶動了他體內所有的青陽之氣。就連紫煞刀,在表層的燭龍離火之下,亦在以某種方式轉動著,表麵雖仍然是刀,內中倒更像是電鋸一般。

以往,他將青陽之氣聚出刀形後,便讓它凝在那裏,就好像一支刀劍用精鐵鑄成後,就無法再進行改變。而現在,他卻以體內的那股渦流為動力,帶動著紫煞刀內的青陽之氣流動不休,這樣,就算紫煞刀與天之瓊矛那種神兵硬拚,泄出的青陽之氣也可以藉由這種流動所產生的吸力馬上收回。

要同時抵抗住龍格的溫柔,並控製住體內的氣漩,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哪怕經過了這麽多天的修習,仍有些難以把持,當然,這主要是因為他控製氣漩的水平雖然進益不小,但龍格的技巧也在他的指點下益發精妙,讓人如同隱入春夢之中,一不留神就不想再醒過來。

風魂強迫自己將心靈與體魄分開,身體處在陣陣激潮之中,心靈卻是空玄幽寂,他連劈數刀,把握著刀勢的走向,又對體內氣漩的速度和走向不斷調整。

龍格突然一顫,眼帶愉悅之色,臉色卻驟然蒼白。

風魂立時知道自己的氣漩調得太快,竟藉由兩人之間的元氣貫通把她的真陰吸了過來。他忙用雙修心法把龍格的真陰補了回去,免得損害了她的壽命。

在將龍格的真陰補回去的時候,他的青陽之氣與龍格的真陰自是不免輕撞,龍格玉口雖被堵塞,卻還是發出了一聲快樂的悶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