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雙方算計
阿史那邏鶻如實回稟。
商淩月記下,點點頭安慰道,:“郡王切莫因方才之事壞了宴會的興致。”
阿史那邏鶻恭敬舉杯笑道:“公主殿下仁厚,臣感激還來不及,臣敬殿下一杯。”
商淩月舉杯共飲,又安慰了阿史那宓兒幾句,見她才從方才莫名其妙的懲罰中回轉心緒,放了心,重新說了其他話題。
一個時辰後,宴會結束,阿史那邏鶻帶著阿史那宓兒告退出宮。
宮婢收拾殿裏,蘇伯玉見商淩月送過他們二人後,站在敞開的殿門口一動不動,周身彌漫著鬱鬱寡歡,走近道:“公主可知剛才為何要罰奉義郡王?順義郡主犯了什麽錯?”
商淩月這才從遙遠的宮門口收回視線,壓著心頭不快,讓臉上的神色平靜些,掩在袖下的手指戒備抓緊了門框,回頭不解搖了搖頭,慶幸笑道:“多虧有阿兄,不然奉義郡王請罪不起,我還真不知怎麽應付。”
蘇伯玉凝視她掩飾緊張的眸子,彎腰拱手道:“公主出身皇族,天之驕子,帝國尊貴除陛下和皇後娘娘外,接著就是公主,豈能讓一突厥人口出不遜,妄想認公主為女,如此無異於將先皇與卑微的突厥人並列,勢同侮辱。
郡主心思純正,因先皇崩逝,公主無父寵愛,方想讓您認其父彌補缺憾,普通人家可以,但公主卻不能。今日殿裏戲言若傳出去,眾人自不會以為郡主有何不妥,但會懷疑奉義郡王居心叵測,有不臣褻瀆天子之心。臣按宮規處罰,也是為了郡王和郡主好,還請公主恕臣方才違旨之罪。”
商淩月聽著差點兒把隔夜飯也吐了出來,蘇伯玉你就裝,道貌岸然,虛偽陰險,借題發揮,越想越覺得他惡心得厲害,手指使勁兒抓緊門框,才勉強忍住,不將鄙夷惱怒顯露在臉上。
他剛才就是故意的,故意給她下馬威,讓她知道自己在宮裏是什麽地位,她若還尋死,還不乖乖聽話,那些個宮女他想怎麽處死都能做到,阿史那邏鶻和阿史那宓兒,包括她的榮華富貴,生死與否都在他一句話,他高興怎麽做就怎麽做。
她現在終於能理解些月兒那日形容的感覺了,商淩月咬牙收回了手,擠出絲笑扶起他:“阿兄這是做什麽,有阿兄提點,才未鑄下大錯害了宓兒和郡王,我該感謝阿兄。”
蘇伯玉這才起身,微凝視她含笑掩蓋憤恨的臉,淡笑:“多謝公主不怪之恩。”隨即恭恭敬敬告退離開。
商淩月目送他終於消失在薰風殿拐角處,狠狠剁了下地板,一拳頭砸在門框上。等哪天逮著機會,非把他剁成肉醬不可!
順義郡主府正宅內,阿史那邏鶻坐在正座端著茶杯不徐不疾飲了潤喉後,才看向在房中央來來回回煩躁踱步的阿史那宓兒:“離開薰風殿時,公主在你耳旁說了什麽?”
阿史那宓兒聞言終於停下了步子,鬱悶摸著腰間的馬鞭道:“公主讓我告訴父王別把今日的事放在心上,她根本沒想要處罰我和父王,那一個月的俸祿她會從自己的月俸中扣下來補償父王,還請父王回來不要責罰我。”
阿史那邏鶻聞言自回來就沉肅的眸底一絲流光閃過,淡淡道:“是麽。”
阿史那宓兒很明顯能感覺到他的不悅,急走近替商淩月解釋道:“父王切莫怪公主,今日的事都是蘇伯玉搞得鬼,公主在宮裏也可憐,處處要受他擺布,連吃個早膳都被監視,日子過得一點兒也不快樂。今天說的話,我私下都跟公主說過,她不生氣,還很高興,她很羨慕我有父王的疼愛。”萬一父王對公主印象不好,那認義女的事情豈不是就泡湯了。
阿史那邏鶻聽到這裏也再生氣不下去,凝視她歎道:“都怪為父平素太慣著你,公主是天之驕子,皇族貴胄,身份尊貴,並非尋常百姓,為父豈能隨便認義女,她是君,我是臣,規矩不可亂,下去閉門思過。日後沒有我允許,不得離開郡主府。”
說完也不管阿史那宓兒變了臉色,便對照顧她的嬤嬤命令道:“帶公主下去!”
阿史那宓兒再不高興也隻能被人強行帶了下去,感覺出來這次阿史那邏鶻真動了怒,要按以前的性子,必然跟他強到底,爭個誰對誰錯,可現在還想讓他認商淩月做義女,也便收斂了些,先給父王降降火氣,以後等他高興了再提。
房裏終於清淨了,阿史那邏鶻放下茶杯,看向佇立旁邊的赤木勒,麵上平靜,根本沒有絲毫怒意:“今日所見,你覺得如何?”
赤木勒知道他是問自己對長風公主的看法,眉心微皺思索了片刻,對上他深邃的碧眸笑道:“屬下收回那日之言。公主現如今隻是一塊尚未雕琢的璞玉,隻要有個好玉匠,未來輔佐公主為帝,除去蘇朝恩父子指日可待。”
說到這裏,微頓話音,想了想提醒道:“我們能看出公主資質堪為大用,蘇朝恩這個老奸巨猾的狐狸也能,他絕不會給自己留下任何後患,公主現在處境很危險,從蘇伯玉對公主一舉一動監視嚴密便可看出。現如今最重要的是讓人能近身保護公主,至於玉匠人選,屬下倒是有一提議。”
阿史那邏鶻若有所思:“哦?但說無妨。”
赤木勒道:“郡王先回答屬下一個問題。”
阿史那邏鶻不解其意,頷首:“嗯。”
赤木勒坦然看著他問道:“郡王可是看上了公主殿下?”
阿史那邏鶻聞言怔了下後,再看他了然的神色忽然大笑起來,離開獸皮座椅走到他身邊,拍在他肩頭:“你跟在本王身邊多久了?”
赤木勒單臂抱胸,垂下了誓死忠誠的頭:“屬下五歲入郡王府,被老郡王指給少主子,到今日三十年零七個月。”
阿史那邏鶻笑歎了一聲:“你也三十五歲了,至今卻還未娶妻,本王如今女兒也快能嫁人了。”
赤木勒抬起頭,極小卻精明的小眼睛坦然直對他深邃的碧眸:“屬下這一身已獻給郡王,妻兒是沒有存在必要的累贅。”
阿史那邏鶻點了點頭,按了下他的肩,轉眸望向皇宮薰風殿所在的方位,沉威淡淡道:“我要得到長風公主,赤木勒。”
赤木勒聞言胸中已有長遠韜略:“郡王會如願以償。”
阿史那邏鶻聞言收回了視線,回到座椅上坐下:“你的提議是何?”
赤木勒走上前去,附在他耳邊低低說著。
阿史那邏鶻聽完碧眸幽沉看了他一眼:“看來本王這次隻能留在京都過年了。”
安仁殿中,蘇朝恩聽了蘇伯玉回稟,幹癟的嘴角浮現一絲意味不明的怪笑:“阿史那邏鶻看上了公主殿下,倒是出乎為父預料。咱家險些忘記,公主今年已經十四歲,再過六個月便可及笄能夠嫁人了。”
說完想起了什麽,轉頭看向站立的蘇伯玉問道:“阿史那邏鶻今年多少歲?”
蘇伯玉恭敬道:“恰好三十四歲。他十四娶妻,十五歲時長子阿史那毗伽出世,十九歲時其妻誕下長女阿史那宓兒,二十歲時喪妻,期間一直沒有娶妻,也無任何媵妾。”
蘇朝恩聽罷感歎道:“也難為奉義郡王了,竟然已經十四年獨身一人。”
蘇伯玉恭順不語。
蘇朝恩說完後垂眸思索:“把公主下嫁給他,可算委屈了公主?”
蘇伯玉彎腰如實道:“單於都護府為在帝國西北,與京都千裏之遠,並不容易控製,朝廷向來皆恩威並。公主尊貴,享受天下萬民愛戴,本當以萬民之福為福,阿史那邏鶻安則邊境安,邊境安則百姓樂,公主深明大義,仁厚善良,定會心甘情願,不算委屈。
且幹爹下嫁公主以示恩寵,阿史那邏鶻自然會明白幹爹自始至終對他的態度,隻要他識時務,阿史那氏的榮華富貴便可永盛不衰,否則幹爹自有替代他的人選,攻心為上,用兵乃不得已而為之的下策。”
蘇朝恩聽罷凝著他的眼底滿是笑意:“這麽多年教導,你沒讓我失望,句句都說在為父心坎兒上了。日後還要想辦法鏟除阿史那邏鶻這個心腹大患,他想要除去你我父子輔佐皇帝的狼子野心不死,就是公主下嫁,也不能安心。這天下是咱家的,任何反對的人都非死不可,咱家不惜一切代價也要除去阿史那邏鶻。”
蘇伯玉受教:“五郎銘記幹爹教導。”
蘇朝恩繼續道:“咱家可以把公主嫁給他,但不會是現在的長風公主。”
蘇伯玉凝視他:“幹爹?”
蘇朝恩端起案上的茶杯輕輕抿了一口:“五郎,你忘記了公主也可以繼承皇位。他若有意輔佐公主登位呢?所以嫁給他的長風公主必須是個傻子,一個傻子就是無用的廢物。九泉追魂散藥量減少,雖不致命,但足以把她變傻。咱家日後還要把公主癡傻的事推到他頭上,讓他成為眾矢之的,既除去了公主,也能有出兵討伐阿史那邏鶻的理由,他以為將阿史那宓兒送入宮來做人質便可減少咱家的戒心,保全阿史那氏,他也太小看咱家的手段了。”
蘇伯玉恭順讚道:“幹爹英明,賜婚的聖旨何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