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帶弟弟回夫家

雲玄昶見女兒出聲,怒色頓收,往日這女兒是皇子妃,都不好說什麽,如今秦王還在朝上攝政,更是不好發作,誰又知道那小子竟冒出頭來了。

“爹是想罰動手的蕙蘭,還是罰我這個指使的主謀啊?”雲菀沁語氣加重,他平時都是下午申時才散衙,今天這麽早就回家了,不用說,恐怕又是憐娘提前報信。

雲玄昶活活將脾氣壓了下來,將滿臉血泡兒的憐娘攙了起來,再沒多罵什麽,看了一眼蕙蘭,也不敢有半點苛責,又訕訕:“秦王妃回來,怎麽也不提前通知一聲?”

雲菀沁毫不遮掩地輕冷一笑:“回個娘家,個個開口閉口都是怪我沒通知,提前通知了怎樣?你們還想做什麽準備工作?”

“你——”雲玄昶正被戳中心事,發了虛,臉色漲得血紅。

當個皇子妃還當到天上去了!一與那秦王勾搭到一塊兒就開始翻臉不認人,婚前就更是對著自己大逆不道,現在越發是不得了了!

皇子妃怎麽了?那秦王攝政又怎麽了?連皇上都不敢不講孝道!

讓一步,她隻會越來越得寸進尺,擺出些威嚴,指不定還能讓她畏懼些。

雲玄昶終是樹起父親姿態,吼道:“王妃這是什麽意思?我是你父親,生了你,養了你,若沒有我,你現在能站在這裏嗎?都不知道還在哪個輪回裏等著投胎!我就算一千一萬個不是,也不虧欠你,而是你欠我的!除非你把命還給我,不然你這輩子都報答不完!你現在是個什麽態度,懷疑我?”

雲菀沁注視他:“你該慶幸自己生養了我,你如今才能繼續左擁右抱,在官場順風順水。我對雲家的,也隻到此為止。也許婚前我的話說得還不夠清楚,那麽,現在女兒就再說一遍,若是再為著你身邊那些蒼蠅蚊子,讓錦重受分毫的委屈和傷勢,別怪女兒翻臉不認人了。”

雲玄昶冷笑:“王妃身為出嫁女,手伸得太長了,嫁出去的女,潑出去的水,錦重是我的兒子,幾時由得了你來管?他做錯了事,我這個當父親的,便是將他打死了打殘廢,也沒人說什麽!你隨便去街上問問,看有沒有人告訴你,長姊大過親爹?”

說著,他猛喝一聲:“錦重,過來!”

雲錦重吊著石膏,猶豫了一下,崔茵蘿在旁邊鼓舞打氣反正又不要錢,卯勁兒地小聲阻止:“別去雲哥哥,你爹好嚇人,小心把你另一隻手給打折了……”

雲錦重看了一眼姐姐,又看住爹,最終沒動。

雲玄昶尷尬無比,作父親的尊嚴今兒被一兒一女一前一後踐踏了個粉粹,為了駁回麵子,口氣加厲,眉頭一豎,形色凶悍,重新喝叱一聲:“逆子,做錯了事不知悔改,還不給我滾過來!”

雲錦重這次總算是動了,卻是慢慢走到姐姐身邊,避得越來越遠。

雲玄昶氣得肝兒疼,幾乎說不出話。

憐娘雖被打得不輕,這會兒見老爺的樣子,忍疼哭著朝雲錦重:“少爺你聽話,老爺是疼愛你的啊,哪家的孩子沒有挨過父母的打?你別因為這樣就記恨你爹啊。”

“疼愛?”雲菀沁指著弟弟身上和臉上的傷:“為著個姨娘,將嫡親兒子往死裏打,今年錦重就要考試了,這幾個月課業正忙,偏偏傷了右手,隻怕也會影響學業和前程。爹下手時,真的是全無顧忌啊,這樣也敢說疼愛?”

雲玄昶氣恨道:“這小子使壞,故意衝撞憐娘,害得憐娘小產,說得不好聽,他親自殺了他自己弟弟!打廢了他的胳膊又怎樣?殺人償命,便是死了也是活該!”

這話聽得著實叫雲菀沁心寒無比,就算真有其事,一坨還沒成型的肉,竟能叫他打殺養了十多年的大活人嫡長子,這男人若不是沒輕沒重,昏了頭,就是偏心到了極點。

她抑住心頭怒,牽過弟弟,柔和道:“有姐姐在場,你不用怕,你說清楚那天怎麽回事。”

其實那天的經過,雲錦重被拎去主院時,跟爹澄清過,可也不知道那二姨娘怎麽說的,爹就是不信自己,後來打也打過了,疼也疼過了,男孩子性子本就大咧,也沒多大存在心裏,便也沒多叫屈了。

這會聽了姐姐的話,他道:“初二那天早上,國子監放假,我在西廂讀書,蕙蘭姨娘跟往常一樣,給我親自做了最喜歡吃的青梅糕,放在她那邊院落的大廚房裏,我正好讀得累了,就說自己去廚房拿,順便也能活絡筋骨,她說好,那就吩咐個廚房下人,等會兒把糕點給我。後來我到了廚房,卻一個下人都沒,隻有二姨娘和冬姐在裏麵,我自己一個人找著蒸籠,拿了糕點準備走,冬姐卻跟我迎麵一撞,碰掉了我的糕點,我當然不大高興,那麽大的廚房,好像沒長眼睛,莽莽撞撞的,害蕙蘭姨娘天沒亮就起身做的一大盤糕點也浪費了,罵了冬姐幾句,冬姐七手八腳給我撿,那二姨娘也跟著過來,與冬姐一塊兒一邊道歉,一邊蹲下身子撿,叫我不要怪罪。我叫她們不要揀了,糕點掉在地上又不能吃了,她們一聽,好像更惶恐,非要蹲著身子忙活,我也沒管,又還有點兒氣,先走了,結果經過二姨娘身邊時,她坐地上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我蹭了一下。但當時她也沒說什麽,可等我回了西廂沒多久,就聽說她出事了。”

“你聽見沒有!這混蛋小子自己都說蹭了憐娘一下!可別說不是故意的!他就是見著糕點被冬姐撞翻了,發少爺脾氣,叫兩人趴在地上撿,然後還把憐娘撞了!”雲玄昶恨得要命。

雲菀沁示意弟弟站到邊上,冷道:“那個大廚房是後院幾個女人通用的,蕙蘭一大早在裏麵做糕,又通知下人在裏麵等著交給少爺,後院別的人一定會知道,”望了一眼憐娘,“二姨娘一大早跑廚房去,這是為了特意碰見少爺然後借題發揮嗎?那大廚房從沒少過人,尤其一早上,進出的人特別多,獨獨那天破天荒,隻有二姨娘與冬姐兩人,二姨娘自從抬了妾,下過幾次廚房,這個不用女兒去數吧。還有,祖母不是一直念叨,說想要看著悟德大師的話靈驗,二姨娘懷了身子再回泰州吧?為什麽爹突然就將祖母送走?爹可不要說,祖母離京,二姨娘沒跟你扇過枕頭風!祖母初一一走,錦重第二天就受重罰,我又在宮裏,連個幫勸的人都沒有,這時辰點兒,安排得好啊!這事隨便一數,便這麽多疑點,爹當時居然聽都不聽、想都不想就痛下狠手,爹是非曲直都不分,將官場那些黑事倒用在了兒子身上!”

“你這是說憐娘故意製造機會來冤枉你弟弟?”雲玄昶心中一動,這女兒說的幾點,倒好像還真是不無道理,卻又轉而怒斥,“我知道你疼你弟弟,可也別強詞奪理,顛倒黑白!憐娘單純乖巧,你當跟你一樣心思複雜?她一心就想著伺候好我。再說了,她便是想冤枉錦重,也不至於拿自己的孩兒來當代價!你奶奶幸虧回去得早,不然親眼看著家中又失了個孫子,氣都得氣死!”

憐娘抖抖索索偎在老爺的懷裏,不敢抬頭,淚卻留了一臉。

雲菀沁微微一動,這可是說到了這場風波的重點上了。

若真是有了身孕,拿自己的親骨肉當代價禍害嫡子,那肯定是不劃算。

若是根本就沒有身孕呢?那就是無本萬利的生意了。

她剛才短暫察憐娘的脈象,氣旺腎壯,並不大像是小產後的身體狀況。

婦人是否小產,無非是從氣血和腎髒是否虧虛來查看,現在時間長了,到底有沒小產,有點難以辨認,事實上,也確實是有部分先天強健的婦人小產恢複迅速,這一點,便是精於婦科的大夫,也不敢下十足把握,而到時,憐娘又大可強辯自己身子強壯。

不過,就算如此,也不能不查,聽憑這憐娘叫苦叫屈。

自己是雲家人,便是查出什麽,雲玄昶也隻當自己是為了弟弟張口說瞎話,不會相信。

肯定要請個醫術超群又能說得上的話人來一趟雲家。

她瞥瑟瑟發抖的憐娘一眼,就再給她兩天好日子過,不過經此一事,也莫指望自己給她好果子吃了,隻站起身來,懶得再多跟雲家任何一個人說話,回過頭朝著弟弟:“錦重,走。”

走?走哪裏?雲玄昶一驚:“你這是做什麽?”

雲菀沁輕笑:“在爹心裏,錦重就是個殺你愛妾兒子的逆子,不過為了個還沒成人型的肉,你就將他打成這樣,這份記恨恐怕一時之間也難得消了,這次還好,隻是撞了二姨娘,改明兒二姨娘再弄個什麽罪名,隻怕錦重更受不起,把錦重放在雲家,我不放心,爹和二姨娘看著他,想著你們死去的兒子,估計也難受,何必呢?這段日子,錦重就跟我回王府小住吧,權當養傷,什麽時候回來,再說。”

崔茵蘿歡呼起來。

雲錦重馬上道:“姐,我書袋和筆墨都還在房間裏呢,墨香也還在醫館,這幾天陪著我一起。”

“傻,”雲菀沁道,“到了王府,我給你全部換新的,墨香我等會兒讓人去喊一聲,一起去王府。”又睨一眼雲玄昶,“家裏舊的,就留給你爹和你姨娘以後的兒子吧。”

雲玄昶這才醒悟過來,眼睛瞪得銅鈴大:“不可能!錦重是雲家的兒子,親父尚在,隻要我不允許,哪輪的著被你這姐姐帶走。你今兒若是敢帶走逆子,我這就去告到官衙,別說你是皇子妃,便是皇妃,也沒有搶人兒子的權利!我看你怕不怕被人笑話,要不要臉麵!更別說秦王如今還在攝政,你這做法,儼然就是跟他抹黑!”

雲菀沁笑起來:“我可沒說是我要帶弟弟走。”頭一偏,望向高長史:“是不是,高長史。”

高長史年紀大,什麽風浪沒見過,馬上明白娘娘是什麽意思,朝雲玄昶咳了兩咳,道:“雲尚書,奴才家王爺最近攝政事務多,其中一項是重修全國地理誌,地理誌共計八百餘卷,那可是大工程,已經招攬了不少城內的飽學學子。雲少爺既是王爺的內弟,又是國子監的監生,湊個份子,幫一幫姐夫哥的手,尚書應該不會拒絕吧?剛好,今兒便順便邀雲少爺回王府。”又望向雲錦重,笑眯眯:“不過這個還是要看雲少爺的意思,總不能強求。”

雲錦重自然點頭搗蒜:“能幫秦王分憂,是錦重的造化。”

雲菀沁笑著點頭。

若是攝政王爺以公務邀請,誰又能拒絕?就算他咬著牙拒絕秦王,卻也是阻止兒子為朝廷效命,這罪名,他是當官的,擔不起。

雲玄昶呆若木雞,直到憐娘將自己袍子拽了一下,才醒過神魂。

雲菀沁沒多留,叫高長史帶雲錦重,自己則帶著崔茵蘿,一前一後出了雲家正廳。

雲錦重出門前跟蕙蘭打了聲招呼:“蕙蘭姨娘,我先走了。”

蕙蘭眼眶泛紅,小跑過去,小聲說:“少爺,這次是妾身沒護好你,害你遭了苦,要不是王妃回來得早…”又轉過頭朝雲菀沁:“王妃,賤妾辜負了您的囑托。”

雲菀沁知道兩人這段日子建立了些感情,小孩子最會看人,光看弟弟對蕙蘭的態度,便知道蕙蘭對弟弟平日在家裏是真心好,隻把她拉到一邊,安慰:“有人處心積慮地想加害,防也難防。”又想起什麽:“對了,你剛剛說被憐娘給關住了,後來怎麽出來的?”

蕙蘭道:“是夫人,夫人拿了鎖匙,放我出來的。”

雲菀沁眼一眯,喲,白雪惠倒是學聰明了,懂得借刀殺人了啊,看她如今能走動的樣子,似乎比自己回門時,好像與爹更親近了,本來還說這些日子叫蕙蘭在娘家盯著些憐娘,現在可好,隻怕有更利索的一雙眼睛代自己盯著!

她沒再多問什麽,與蕙蘭說了兩句,先離開了。

雲玄昶見著幾人就這麽光天化日之下,帶著雲家的兒子揚長而去,追了幾步,卻又停住了腳步,氣得直喘。

莫開來無奈,走近勸道:“老爺,照理還是得送送王妃啊。”不管怎麽樣,關係不能鬧太僵,兒子還是得要回來啊。

“送什麽送!”雲玄昶對著幾人的背影,氣鼓鼓:“走,讓他們走!我還愁沒兒子?悟德大師的話已是靈驗了,說憐娘一開春就能懷上,你看,果真就是開春後懷上了!這次沒了,還有以後!悟德還說了,憐娘是個滿肚子兒子的呢,我愁什麽?那不孝子,你看看,一說跟他姐姐走,腿都拔不贏,看都不看一眼我這個爹!逆子!叫他走!便是想回來,我還得考慮考慮能不能讓他進門!”

這麽罵罵咧咧了一通,雲玄昶心裏才舒服多了,回過頭,見憐娘依在冬姐懷中,心下一軟,收斂了脾氣,走過去:“你先回皎月閣去,叫冬姐給你拿點冰塊敷敷,傷得這麽狠,那孽障也太心狠手辣了!這兩天你先別管家務,在院子裏好好歇著,我叫蕙蘭幫手,再不然叫白氏一塊兒。”

憐娘一聽叫蕙蘭和白氏操持,心中一緊,捂著臉,含淚:“臉麵上的傷,又不是什麽大傷,家務事兒,妾身還是能操持的。”

“不行,”雲玄昶素來依她,這次很堅決,“你剛小產,今兒又被打成這樣,不是小事,得盡快養好身子。”

憐娘知道他是什麽意思,心裏倒是一喜,養好了身子,才能繼續為雲家開枝散葉,這次小產的事,叫老爺瞅準了自己,沒白費功夫。

罷罷罷,這幾天就便宜了那蕙蘭吧。

她再不違逆了,纖道:“老爺今兒也受氣了,先回去休息吧。”

雲玄昶早就氣得胃痛,也就點點頭,先走了。

憐娘見正廳內人去樓空,清淨下來,舒了口氣,臉頰上的疼痛都減輕了些。

悟德說自己本該開春有孕,自己遲遲卻沒信,眼看著那老太太臉色對自己又恢複了以往,再看那白氏開始頻繁在老爺眼皮底下轉悠,還有蕙蘭憑著少爺得了老爺和童氏的重視,老爺去蕙蘭房間漸而多了,她哪裏能坐得住?

若真是再沒有懷孕的信兒,別說老太太,老爺再寵自己,為了子嗣,也不可能光進自己院子了。

到時候,無論是夫人重新回了主院,還是蕙蘭靠少爺翻身得了老爺的寵,她都岌岌可危,反正,這種後院一人獨大的日子,再不可能有了。

一想到這裏,她就燒心。

這事兒再不能拖久了,開春肚子再沒音訊,老爺的注意力隻怕就慢慢轉移了。哪怕是先“懷”再“掉”,也是好的,至少得叫老爺明白,那悟德大師的話是對的,她是能生的。

眼看著大姑娘在宮裏佛堂禁足出不來,她已經拿好了主意。

懷,倒是好辦,到處都是替大戶人家女眷辦事的口風嚴的密醫婆子,無非就是銀子使得多與少,到時讓醫婆說什麽就是什麽。

至於小產的過程,也不能白白浪費了。

想來想去,她自認為倒是個一石二鳥的,一邊能讓達到自己的目的,一邊若是那少爺遭了老爺的嫌惡,能讓蕙蘭少點兒邀寵的資本。

先在床上賣力討好了幾天,枕頭風吹了個夠本,叫老爺送走童氏,免得中途出什麽紕漏。

那日見蕙蘭在廚房給少爺準備了糕點,少爺自己來端,機會便來了。

隻唯一沒想到的是,宮中傳信兒出來,說那大姑娘竟然減了罰,提前要出宮了。

憐娘嚇了一跳,這才與雲玄昶商議著,趕緊給雲錦重先放在醫館治著。

雲玄昶也自知一時氣憤之下,手下得重了點兒,也清楚女兒最疼這個胞弟,萬一出宮後瞧見了,保不準找自己的事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依了憐娘的意思。

千算萬料沒想到的是,雲菀沁第一天出宮就跑回了娘家。

今兒倒還算不幸中的大幸,雖挨了一頓打,但雲菀沁沒十足證據說自己冤了少爺。

想著,憐娘舒了口氣,翻翹起來的腫嘴反倒還添了幾許笑意……而且,還帶走了少爺,叫蕙蘭少了個砝碼。

看老爺這股子怒氣和雲菀沁對少爺的護短心疼,還不知道那少爺能不能重新回來呢。

這幾嘴巴,挨得也算值。

憐娘的雖神色還挺滿意,冬姐卻有些擔心,開春有孕這事兒是蒙混過去了,老爺將那悟德的話當成了金科玉律,徹底信了,雖惱怒失了個一胎,卻又寄希望於未來,那悟德說了呢,姨娘可是個生兒子的命,那就是說不止一胎呢。

如今姨娘的小月子也差不多了,老爺前幾天來皎月閣,比往常還勤快了,估摸就想著勤播種,再接再厲。

隻是,若是以後還沒有孕可怎麽辦,總不能每次都這樣吧。想著,冬姐神色憂愁,提醒:“姨娘,這次的事兒雖說完了,可你這肚子還是得趁早懷上啊。”

那次請密醫婆子上府做小產局時,她也順便叫那婆子給自己匆匆把了一次,查查看有沒有問題。

雖說她堅信自己是能懷孕的,可這一來二去死活沒懷上,還是有了點兒懷疑,想這大戶人家陰私多,疑神疑鬼,怕是進了雲家後被人使了什麽手段壞了身子,可醫婆子卻說她身子並沒中毒跡象。

如今看來,並不是自己的問題,恐怕還是老爺身子不行。

憐娘跺了跺腳,呸了一口:“這後院的女人,他碰一個,懷一個,卻偏偏輪到我這裏,就沒了彈藥,我這是倒了八輩子的黴!”

冬姐聽得也是膽戰心驚,不管是憐娘的原因還是老爺的原因,隻要還不能生,主子這寵愛就算不到頭,也得減個一半。

半晌,隻聽憐娘拉回思緒,拽住冬姐,湊耳細聲:“你去幫我遞個口信。”

“啊?遞信去哪裏?”

憐娘聲音壓得低低:“雅致樓。”

那不是憐娘和蕙蘭兩人以往待的瘦馬館麽?

姨娘自從進了雲家就脫了籍,生怕被人提起自己的瘦馬館出身,更別說跟那兒的人有來往了,隻恨不得將以前的經曆都抹去得好,怎麽會遞信給那裏的人?

冬姐奇異:“給誰?”

憐娘附耳過去,輕輕說了一番。

冬姐聽得臉色大白,似又猜到主子要做什麽,又一紅。

不遠處,廳院月門外,一身素襖的清瘦婦人身型一側,貼住了牆壁,麵色平靜,唇角卻勾起笑意。

……

雲菀沁領著雲錦重等人重新上馬車時,正午已過了多時。

馬車重新奔馳起來,雲菀沁道:“高長史,你等會兒去太醫院找一下姚院判,請他陪我下一趟尚書府,診個小產婦人,越快越好。”

姚光耀醫術卓絕,婦科也不在話下,又是太醫,且還來過雲家,給祖母看好過病,有他來看,爹肯定是信的。

高長史明白她什麽意思,點頭:“是,老奴送娘娘、表小姐和雲少爺回了府就去辦。”

一提到雲少爺三個字,雲菀沁臉色才有點兒為難起來,遲疑了一下,傾身過去,小聲:“我就這麽把錦重突然帶回去了,三爺不會說什麽吧?”剛剛一時腦熱,說做就做了。

高長史笑起來:“娘娘還會後悔啊?”

後悔什麽?怎麽可能。不過是問問而已。想著弟弟這幅模樣待在雲家,她估計自己連睡都睡不好。

雲錦重坐在旁邊,正被崔茵蘿纏著欣賞手臂上的石膏,此刻聽到兩人的對話,頭一抬:“姐姐,是不是王爺不歡迎我?”

他也知道,自己是雲家兒子,家沒破,爹沒亡,就這麽住姐夫家,於情於理,有點兒說不過去,何況姐夫如今還成了攝政王爺,代替皇帝打理朝務,行天子之責,一言一行全都是萬人表率,不能有半點不合規矩,被人詬病的地方。

雲菀沁見他俊秀白嫩的臉緊張萬分,眼巴巴地看著自己,就像個剛被收養又怕被人遺棄的狗娃,正想寬慰弟弟,隻聽崔茵蘿霸氣道:“表哥要是不準你住,你就睡我的房!”

這話一出,除了雲錦重臉色大紅,全都笑起來了。

雲菀沁笑道:“阿蘿,你是女孩子家,怎麽能隨便讓個少爺睡你的房間,其他家的公子知道了,都不敢要你了。”

崔茵蘿試探:“那是不是就隻有睡我房間的少爺才能要我了?”

高長史大笑起來,崔茵蘿還沒開竅,懵懵懂懂的,什麽都敢說,可雲錦重卻已經是半大不小,差不多知道些男女事了,臉色越發是燒得紅。

馬車疾馳下,再沒有中途停下,一路駛回北城。

府邸外,初夏、珍珠和晴雪領著一群下人在門口等了半天,見著熟悉的馬車回來,忙迎上去,對著王妃一陣激動的噓寒問暖。

初夏見少爺也跟回來了,驚喜不已,再看清楚他的模樣,一聽高長史說的,才知道王妃為什麽耽擱了這麽久才回。

幾人簇擁著雲菀沁,在門口說了幾句,然後家奴散開,讓出一條寬道。雲菀沁牽著崔茵蘿,正準備帶著弟弟進府,一抬頭,隻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家奴中。

一兩月不見,呂七兒身上的鄉土氣息褪盡了,兩條麻花辮早綰成了髻,點綴了珠釵,無論發飾、妝容,都緊跟著京城女子的風尚,渾身的淳樸和純淨少了許多,卻漂亮了不少,身上的服裝也是王府二等婢女的著裝,此刻見王妃看過來,忙走過去彎腰:“娘娘可算回來了。”口音褪盡了鄉音,是正宗的鄴京口音。

雲菀沁打量著她,早就知道呂七兒是個很會為自己打算的人,現在更是堅信。

看來呂七兒這兩月下的苦功夫不少,不過沒白費,她已經改頭換麵,把自己打造成了一名幹淨體麵,文雅可人的京城女郎,沒有一點舊日的影子了。

若是不說,誰又知道她原來是災民出身,親哥還是個暴民?

本來說帶她回京城後,幫她選個好下家,也算是還了呂八的幾次救命之恩,可回京後,連王府都沒來得及回,自己就被禁在了宮裏,也沒來得及,估計她被帶回了王府,暫時被安置著了吧。

果然,珍珠在旁邊小聲道:“這呂姑娘,暫時在王府當差,三爺說等王妃回來再作安排,是打發給別家貴胄府上,還是給些銀子叫她自立門戶,許個踏實可靠的人家,全看王妃的意思。”

雲菀沁示意明白了,走進府內。

呂七兒顯然聽到了珍珠的話,有些緊張,和其他下人一塊兒,匆匆跟了上去。

------題外話------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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