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晨曦的第一縷陽光懶懶散散的飄入這片大地時,咯吱一聲,一扇門被緩緩打開,漂浮的空中被陽光照的發亮的塵粒開始顫抖,最後沉沉浮浮的落在地上。

陽光沿著門縫爭先恐後的鑽入,漸漸將一個白衣身影包圍。

女子一襲白衣,長發及腰,盈盈一握的腰肢在風中搖曳,當陽光爬上那修長的脖頸而來到那冰涼的臉上之時,溫暖陡然被一個冰涼的木製半臉麵具給阻隔開來。

女子緩緩伸出纖細的手輕輕擋在眼前,任由陽光透過指縫來到她眼眸中,直到那股暖意徹底化解眼中的冰霜,唇瓣才綻放著一朵朵桃花。

“無憂呢?她很少遲到的。”大廳中,炎渝南與玲瓏、炎璿璣三人坐著,見那空住的位置,炎渝南揉了揉眉心,一臉麻煩。

玲瓏溫和一笑,“昨天無憂喝醉了,估計現在還沒有起呢,等一下吧。”

炎渝南點頭,“嗯,反正五哥還有事耽擱住了,那就等一下吧。”

玲瓏抬眉,看了看一旁臉色顯然不太好的炎璿璣,張了張唇,又將即將到嘴的話給咽了下去,無奈的搖搖頭。

噠噠噠……

氣氛正凝固成萬籟俱寂的時候,一聲聲輕緩的腳步聲漸漸傳來,仿佛是踏在一朵朵柔軟的雲上,清脆的恰如時刻。

這腳步聲絲絲縷縷牽動著炎璿璣的心,因為他知道,即將走入這扇門的人,將是他永遠無法麵對的痛。

昨夜他的退步,便代表了他們會越走越遠,而,那個笑的燦爛的姑娘再也不會毫無保留的將自己的情緒在他麵前流露,因為,是他親手推開了這麽一個朋友。

“炎璿璣,我們做朋友吧,一輩子的朋友。”

那一句句不停回**在他耳邊,硬生生的敲碎了什麽,或許他不敢直視自己的庸俗,原來他也是在意皮囊的俗人罷了。

呼吸漸漸屏住,腳步聲越來越近。

吱…

門被緩緩推開,細微的聲響打破這俱寂,陽光從門縫蔓延進來,刺眼的光輝散落一地,那推門進來的白衣如一朵青蓮,高傲而纖塵不染的立於門口,任由那陽光將她糅合,而她,始終是最引人注目的主角。

“抱歉,來遲了。”

三人目光都聚集在那陽光襲來的門口,那白衣飄飄的曼妙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待她緩緩走進,一襲白裙,長發及腰,臉上的麵具刻著玄妙的花紋,栩栩如生,唇瓣微揚,意氣風發。

“無憂?”

玲瓏第一個認出她來,不是因為什麽,隻是那氣質的的確確是無憂無疑。

看著那緩緩走來的倩影,炎璿璣不由苦笑,心,仿佛被什麽狠狠的一敲,說不出複雜,隻能化作唇邊的萬般苦澀。

無憂微微一笑,伸手撫上麵具,歉意的道,“五年前,我不小心掉落山崖,臉被劃傷了,所以一直以來,我都是易容麵人,抱歉,瞞你們這麽久。”

玲瓏先是驚愕片刻,旋即可惜似的歎了口氣,站起來,輕輕將無憂拉過來,“相貌不過是區區皮囊,我們不介意的。”

無憂淡笑,“多謝。”

心頭湧上一股熱流,無憂很感謝玲瓏的反應,未給她,那麽難堪。

目光緩緩轉向炎璿璣,此時後者的目光也停留在她身上,四目相對,或多或少有些尷尬,可她卻淡淡一笑,彎唇淺笑,輕聲道,“早上好。”

她仿佛忘記了昨夜炎璿璣給予她的打擊,就這般很淡然。

他開始有錯覺,仿佛昨夜,什麽事都未曾發生過。

當然,那總是自欺欺人的把戲。

這場商討最後在炎軒派人送來的一封信時結束。

炎軒,很意外的缺席了,原因很讓人震驚,炎國之君,也就是炎渝南他們的父皇駕崩了,來的很突然,就一兩秒的時間,讓所有人都沒有準備,意外的走了。

當炎渝南接過那封信,臉上還掛著一絲笑容的打開,然後目光卻陡然僵住,那拿著信的手拚命在顫抖,笑容漸漸如凝固住一般,或許那異樣讓玲瓏覺得不安,輕輕的抓住他手臂,剛想伸手去拿那封信,想看看到底寫了什麽,可當那細膩的指尖剛觸到那紙角,他手突然一鬆,身子重重的跌到在地上,信紛紛揚揚,泛著蒼白,最後緩緩落地,似乎它就是在傳播著什麽巨大的噩耗,一點一點的吞噬著人心。

信落到無憂腳前,她低頭,目光隨意掃到一行勁蒼的字跡上,緩緩念出,“吾…皇…已…駕…崩!”

當反應過來,無憂身子猛地一僵,旋即她聽到那杯盞摔落地上的聲音,清脆而響亮,重重的鑽進三人的耳中。

花開又花落,自然總是在不停循環著。

不知過了多久,當炎渝南和炎璿璣一身鮮血歸來之時,花便再一次開了。

隻是那是漫天飛舞的潔白無瑕的雪花。

那斑駁的血跡染紅了滿地的雪花,那是她見過最淒慘的一幕。

戰爭的可怕遠不是她可以想象的,隻是,她知道,她已經在失去一些了,而且,永遠沒有挽回的餘地。

在炎帝駕崩之後,炎千殤帶兵造反了。

悲痛,好像,未曾發生在他身上。

而一次次的戰爭便代表了一條條鮮活生命的逝去,這個道理,在炎千殤那瘋狂到不知疲倦的一波波攻勢中,很快展現開來。

多年後,當她也領著千軍萬馬在沙場上廝殺之時,她才發現,原來用生命鑄造的所謂的安寧隻是在一味的付出一條條生命,或許,永遠沒有停止的戰爭。

當戰爭終於停止,當那鮮血漸漸被厚重潔白的雪給掩蓋,於是在某一個大雪紛飛的冬日,那塵封已久的大門終於被緩緩推開。

戰亂時刻,已無人敢出禦王府。

那金碧輝煌的大門也漸漸凝上了厚厚的塵土,被什麽,緩緩的推開,縱是在雪花飄飄的冬日,那塵粒都忍不住顫抖,然後伴著一片片的雪花緩緩落在地上。

隨著大門緩緩而開,那兩雙滿目蒼白的眼眸在這片潔白的世界上緩緩展開。

雪花落在那相扶持著的兩人身上,映著那斑駁的血跡,雪花漸漸融化,而有一些東西,仿佛在這個時候,緩緩**漾。

“我活著回來了。”

他緩緩開口,那聲音有著淡淡的蒼桑,宛如過了千萬年,蒼白的笑容,硬生生的烙在那不遠處被一白衣披風扶著的女子眼中。

“真好,可以盡快擺脫你了。”

女子微微一笑,雲淡風輕的說著,可眼角分明濕了大半。

“別做夢了,我怎麽可能還讓你從我身邊離開?”

淡淡的笑聲虛弱無力,聽著讓人心碎,他由炎璿璣扶著,笑的蒼白憔悴,這些月,他已勉強太久了。

玲瓏終於控製不住自己的眼淚,滾燙的淚水滑落,她掙開無憂的扶持,緩緩走向那個蒼白的令人心碎的男子。

“放開我吧。”炎渝南淡淡的對一旁的炎璿璣道,聲音很重很重,眼眸碎成了銀光。

炎璿璣皺眉,“可是………”

炎渝南輕輕拍了拍炎璿璣的手臂,意示他沒事,炎璿璣終於妥協,緩緩收回手,而炎渝南則在玲瓏驚愕的目光中,身子如斷了線的風箏直直的倒在地上。

炎璿璣緩緩開口,低垂眼眸,聲音深處有壓不住的悲涼,“前幾日,渝南的雙腿便開始漸漸的失去了知覺,勉強撐到現在,終於結束了戰爭,可是,就在一個小時前,他再也站不起來了。”

玲瓏不敢置信,落下的雪花漸漸模糊了她的雙眼,“怎麽會?”

“不可能……”

炎渝南笑啊笑,“我說了吧,你不會離開我的,雖然,這樣很自私,不過,隻要你在我身邊,無論再自私的事我都會毫不猶豫的做。”

玲瓏紅著眼,狠狠的一拳砸向炎渝南的胸口,旋即心又軟了,隻能緊緊地擁住他,聞著那淡淡的血腥味,眼淚吧嗒吧嗒的掉個不停。

“你這個白癡,誰要一個瘸子當相公?”

“自然隻有夫人你啊。”

看著前麵那相擁的兩人,無憂隻能無奈的歎了口氣,拉緊了身上的披風,可一件溫暖的外衣卻輕輕從背後披在她身上。

“好久不見。”

那淡淡的聲音從背後響起,無憂轉身,看著那一身玄衣的俊朗男子,微微一笑,心頭湧上一股暖流,那柔和的聲音緩緩響起。

“是啊,好久不見。”

聲音在耳邊嘎然而止,無憂停住腳步,麵向這片花海,緩緩伸出手擋在眼前,又一番景致透過指縫映入她眼簾,唇瓣心滿意足的微微一揚。

仰頭看著藍天,一聲輕笑緩緩從唇中吐出,“炎璿璣,希望有一日,我還能跟你說一句,好久不見…”

微風輕輕起吹過,陣陣花香撲來,一朵朵嬌豔的花兒在風中搖曳著,那牽著馬的白色背影越來越遠,直至凝成一個小黑點,她期待著,或許有一天,有個人會出現她麵前,溫和的說上一句,好久不見。

隻是,她忘了,那人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