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銀,那銀白的月光揚揚灑灑的映在大地上,那獨屬於夜晚的奏曲也伴隨著一望無盡的黑暗緩緩響起,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酒香,不知讓多少人醉的徹底。
金碧輝煌的禦王府中,深夜的寧靜分外美好。
玉打的酒盞在月光下閃閃發亮,裏麵清澈透明的美酒更加香醇濃鬱,無憂微微搖晃著玉盞,輕輕一嗬氣,酒味彌漫。
舉起玉盞目光隨著玉盞緩緩移向前麵坐在的俊朗臉龐上,比著那玉盞,無憂樂嗬嗬的傻笑,“炎璿璣,美酒和故事,你要哪一個?”
炎璿璣知她醉了,便輕輕拉過她的手,“你向來不喝酒的,怎麽突然喝酒了?”
無憂皺了皺小臉,甩開炎璿璣的手,質問著,“你很了解我?”
看著那平靜的眸子,炎璿璣一時之間啞口無言。
無憂迅速低下頭,手指揩了楷眼角,呢喃著,“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誰………”
聲音極低,以至於連炎璿璣都未聽見。
“今日晚飯過後,你就一直喝了,到底怎麽了?”看著那幾乎陷入呆滯的無憂,炎璿璣終於忍不住問。
無憂抱著一個酒壇,咧了咧嘴,笑的燦爛,“沒事啊,突然看到了炎渝南的珍藏,他現在不能喝酒,那隻好我勉為其難替他解決啦。”
炎璿璣一頭黑線。
估計這個時候炎渝南正窩在不知道那個角落痛心吧。
“果然在這裏。”
一聲柔和自身後傳來,炎璿璣回過頭,正是一襲白衣的玲瓏提著燈籠緩緩走來。
炎璿璣摸了摸額頭,“怎麽了嗎?”
玲瓏看了一眼抱著酒壇的無憂,無奈的搖搖頭,“無憂喝醉了吧?好像喝了很多。”
炎璿璣苦笑,“喝的不是一丁半點,醉的挺徹底的。”
“你在我就放心了,待會送無憂回房吧,渝南還在與五哥商量,想必你現在也抽不出空來,那我回去告訴他們明天再議。”玲瓏彎眉溫和,微微一笑,炎璿璣應了一聲,玲瓏便提著燈籠轉身離去。
炎璿璣回過頭去看無憂,可石桌上哪裏還有她的身影?
驚慌的環視四周,空****的,始終沒有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頓時心慌意亂,連空氣都染上淡淡的焦急的味道。
“喂,別找了,我在這呢。”
一聲清涼帶著些許鼻音在空氣中微微響起,**漾著漣漪。
往聲音源處一看,隻見那湖畔處一個看不清楚臉的影子站在那裏,拚命地揮動著手,身子一跳一跳的著實可愛。
鬆了口氣,炎璿璣走下亭子,向湖畔走去。
終於看見無憂笑的燦爛的麵對著湖水,清澈的眸子宛如湖水。
“你跑到這裏幹嘛?”炎璿璣哭笑不得。
無憂笑了笑,纖手一揮,氣勢如虹,“看星星,看月亮啊!”
“可沒有月亮啊。”炎璿璣仰頭望天,原來月亮早不知何時已躲進了雲裏,散發著淡淡的光暈。
無憂也隨著炎璿璣的目光看去,呆呆的看著那雲,竟莞爾一笑,“等一下,雲散了,月亮就出來了。”
風,輕輕吹過,雲漸漸飄散,果然,月亮出來了,銀白色的月光再次籠罩著兩人,光輝映在那消瘦的身軀上,她緩緩抱緊身子,似乎想擁住那月光,不知為何,她看著月亮總是會想起一個清零的背影,她甚至可以感受到那背影中淡淡的悲傷,心,微微悸動。
“你們,會不會討厭我?”
輕飄飄的聲音微微響起,炎璿璣低頭,卻看到無憂卷縮著身體蹲在地上,下巴抵在交叉的手臂上,低著頭,月光下,那長長的眼睫毛如凋零的花瓣,那麽惹人憐愛。
炎璿璣一怔,旋即搖搖頭,“不會,我們都很喜歡你。”
無憂仰起臉來,笑的淡然,緩緩吐出八個字,“怪物,是沒人喜歡的。”
不明白無憂話中的意思,炎璿璣苦笑一番,便緩緩搖頭。
無憂低下頭,手指絞著衣角,然後站起來,悲涼的看了炎璿璣一眼,似是下了什麽決心,銀牙一咬紅唇,然後在炎璿璣錯愕不及的目光中身子如一尾魚兒一般投向一旁冰冷的湖水中。
撲通一聲,炎璿璣一驚,連忙跑入湖中,當他走了幾步,湖水漫過他的小腿之時,撲通一聲,一個沐浴著月光的曼妙身姿緩緩從水中站起,月光下,那濕漉漉的衣服緊緊地貼著那凹凸有致的身軀,淬著淡淡的光暈熠熠生輝,看不清臉,那是刺眼的光輝。
“炎璿璣,你知道嗎?怪物,永遠不會有人喜歡。”
那個清涼的聲音響起,她緩緩走近,劃破水麵的聲音讓她變得越發空靈。
水聲近了。
冰冷入骨的寒氣撲麵而來。
“因為,就連她們都討厭自己。”
帶著心碎的聲音越來越近,待她站在他前麵,衣服和頭發皆濕答答的落著水珠,落在水麵上,**起一道道漣漪。
她緩緩抬起頭來,清澈悲涼的眸子看向他。
那張臉!
瞳孔驟然縮小,炎璿璣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一時之間氣紓難解,身子一顫,腳步竟然不受控製的往後接連退了幾步,每一步都狠狠的踏在無憂心上,仿佛帶著刺將她拚命的撕咬,鮮血淋漓,心如刀絞。
炎璿璣甚至忘了呼吸,他的目光拚命的盯著那張傷痕累累的臉,頓時腦袋一嗡,再也想不到其他。
“現在呢?你可相信了?”
她麵無表情,連眼神都是心碎的悲涼,唇瓣囁著冰冷,仿佛這世間都與她隔了開來。
他呆呆的看著,張了張蒼白的唇,可始終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突然,她莞爾一笑,笑的桃花夭夭,可眼角分明濕了大半,那是怎麽一種笑?帶著拒人千裏之外的冰冷卻笑的這麽陽光明媚,萬籟俱寂,仿佛隻聽得見她的笑聲,很悲涼,有什麽東西,正碎了一地。
她笑啊笑,依舊盛豔。
“炎璿璣,我們做朋友吧,一輩子的朋友。”
那笑聲似乎摻雜著什麽,悄悄的掉落在他心上。
他依舊呆滯著,似乎受了驚。
她的眼眸碎成了光,唇瓣卻微微動著,那唇形正說著,對不起。
抱歉,讓你受了驚。
可他顫抖著眼眸的波光,幹巴巴的張著唇,卻說不出話來。
“炎璿璣啊,縱是你也會害怕我這張臉的,因為可怕的事物向來讓人討厭不是麽?哪怕被人狠狠的推開,那也隻是因為外貌罷了,我師父說,相貌隻不過是一具皮囊,可是沒了這副皮囊,我又算的了什麽呢?
所以啊,我千方百計將真實的自己掩藏起來,用一張張臉去欺騙你們,你們也是很恨我的吧?
欺騙,從來不會受到原諒的。
可至始至終我都不知道為什麽啊,隻能一步一步的去走,一步一步的去看。
可是,每天偽裝太累了。
所以啊,對不起。”
她冷笑著,似乎樂以看到炎璿璣這番表情,唇瓣揚著自嘲的笑,眼眸中映著碎光,任由那額前碎發落下的水珠沒入她眼睛,一陣刺疼,最後臉頰上悄無聲息的滑落一滴晶瑩,吧嗒一聲,落在水麵上,一道漣漪微微揚起。
她笑著從炎璿璣身邊走過,那一聲細微的冷笑輕飄飄的鑽進他耳中,任由那個蒼白的身影搖搖晃晃的走過,腳下的水麵因為她的走過而翻起浪花,輕輕撲打在他腳上,一時之間,心,竟然在顫抖。
她一步一步走向岸,水珠從她身上一滴滴的掉落著,衣角似乎沉甸甸的,她每一步都在顫抖著。
那一句句,緩緩從她口中說出,用盡了她全身的力氣,最後卻不得不接受一個她早已知曉的答案。
一隻腳輕輕踏在泥土上,另一隻腳還浸在冰冷的湖水中,無憂微微一頓,夜風微涼,吹在她身上,冰冷入骨。
她緩緩轉身,悲涼的看向那還站著水中的憔悴背影。
月光下,那個身影清虛仿佛看不清,他的倒影因水的流動而微微顫抖,月光籠罩著他,淬著淡淡的光暈,一層透明的隔膜早悄無聲息的將他們隔離開來。
眼淚不受控製的落下,吧嗒吧嗒的落在水麵上,一道道漣漪迅速蔓延開來。
溫熱漸漸轉成了滲人入骨的冰冷,落在這個寂靜的夜晚中,那是千年最寂寞的聲音,空靈不帶任何感情,不食人間煙火的輕塵,久久徘徊。
月光下,那剪影似乎越來越遠,直到兩人都凝固在空氣中,冰冷卷席而來,一步一步,都成了跌破紅塵的梵音,他們,在這一夜,便注定了距離越來越遠。
炎璿璣轉身,那消瘦的背影漸漸遠去,月光下,那是那麽的孤獨和悲涼,緩緩伸出手去,卻抓了一把虛空,百般無奈,唇瓣劃過一絲苦澀,說不出複雜,最終猛地栽入水中,拳頭狠狠的砸向冰冷的湖水,霎時浪花濺起,拍打在他臉上,冰涼滑過他臉龐,浸的他眼睛生疼,蒼白的張了張嘴唇,那句話始終未說出口。
“對不起………”
悲涼的聲音在空夜緩緩響起,輕飄飄的,沒有半點重量,最終,隻有這深邃的夜與冰冷的湖水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