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立於院子裏,撥了撥肩上的雪,笑了笑道,“很多百姓都受了牽連,醫者仁心,我總該去幫忙幫忙的。”

炎璿璣聽罷便從屋子裏走了出來,“等著,我給你拿披風去,我們一起去。”

琉璃拉住了炎璿璣,搖了搖頭,“不用了,你還要幫炎渝南處理如今的事,莫耽擱了,我一個人去便好了。”

“那披上我衣服吧,小心著涼了,我派幾個人跟著你吧。”炎璿璣說著解下身上的狐裘,小心翼翼的披在琉璃身上。

琉璃攏了攏身上的狐裘,笑了笑,“衣服我就披上了,至於人就不用了,以我的身手,不會出事的,人多了,反而礙事。”

玲瓏在一旁看著,抿了一口熱茶,嫣然一笑,“璿璣,你放心便是,無憂武功高強,連禦龍衛也不是她對手,不會出事的。”

聞言,炎璿璣這才退了退身子,玲瓏欺上來,替琉璃整理好衣衫,笑了笑,“小心點,要是傍晚還沒有回來,我便派人去找你。”

琉璃苦笑一聲,“怎麽你們都把我當作三歲孩童了?”

玲瓏明眸皓齒,深深的看了琉璃一眼,道,“萬事小心為好。”

琉璃隻好妥協,“好吧好吧,真是說不過你們,我會盡快回來的。”

說罷,琉璃轉身鑽入皚皚白雪中,身影漸漸消失。

玲瓏在一旁看的掩嘴笑,順了順身上的衣衫,對炎璿璣道,“你若擔心,便跟上去啊,在這裏瞎擔心什麽。”

炎璿璣被說的臉色通紅,看了玲瓏一眼,咬了咬牙,道,“我若跟上去,又免不了被趕回來,她那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連炎渝南也生怕了她,更何況我?”

“那倒是。”玲瓏彎了彎眉,轉而皺眉問道,“渝南那邊真的可以嗎?如今他的腿又這樣………”

炎璿璣搖了搖頭,“放心吧,渝南自己能行,如今炎國百廢待興,我們倒不好幫些什麽,這戰亂是渝南平下的,我們也要相信他。”

玲瓏這才舒了舒眉,“那便好,渝南忍辱負重這麽多年,也終於有出頭之日了,這炎國,一定會在他治理下而越變越好的。”

“是啊,炎渝南的雄心壯誌終於有實施的一天了,這些年來,他一直服藥保自全,現在他再也不必過著以前擔心受怕的生活了,先帝駕崩,炎千殤伺機謀反,派兵圍攻禦王府,若不是炎軒五皇子及時趕到,恐怕這禦王府早被攻下,炎渝南也是擔心著這件事的吧,日夜擔憂,要不然那藥的副作用不會這麽大,以至於雙腿癱瘓。”炎璿璣歎了一口氣,無奈的道。

玲瓏仰頭看著院子裏揚揚散散的雪花,微微一笑,“或許,他就是這樣一個人,總是把所有事情一個人扛起來,甚至一句話都沒有告訴我,這些年,他無論服藥也好,還是做這些危險的事也罷,他從來沒有告訴過我一星半點,我以為那是他不信任我,我甚至還想過一走了之,可是直到現在我才知道,那是因為,他不想將我也卷進這場血戰中。”

炎璿璣抿了一口熱茶,淡淡的笑了笑,“看來時間真的可以改變人的性格。”

玲瓏轉過身疑惑的看著炎璿璣,“這話什麽意思?”

炎璿璣仰頭哈哈大笑,解釋道,“以前的炎渝南啊,脾氣可壞了,因為長久生活在黑暗中,所以幾乎是生人勿近,若不是你嫁過來,恐怕他依舊是那副對誰都提心吊膽的死樣子呢。”

玲瓏黑了臉,“他的黑暗恐怕也有你的傑作吧?”

她知道,炎璿璣小時候可沒少捉弄炎渝南。

炎璿璣頓時啞然,撓了撓頭,裝作一臉茫然,“有嗎?我怎麽記不得了?”

其實也算不上什麽黑暗啊,小孩子嘛,彼此之間增加增加感情而已………

(炎渝南:你家孩子增加感情會放蛇、抹辣椒再加挖陷阱?)

琉璃走在大街上,雪花落在她長長的眼睫毛上,她微微一眨眼,冰冷的雪花旋即從眼睫毛上落進她脖子裏,冰冰涼涼的,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街道上,有些房屋已被燒的空有支架,而黑漆漆的房屋前坐著幾個蓋了薄被子的百姓,有的孩子躲在父母懷中瑟瑟發抖,一雙雙純真無邪的眼睛打量著走過的琉璃。

琉璃看的心頭不忍,解了身上炎璿璣給的狐裘,走上前,輕輕將小孩披住。

“姑娘,多謝多謝。”一對夫婦感激衝琉璃低了低頭,琉璃連忙阻止夫婦,然後微笑的搖了搖頭,示意沒關係。

“想必炎渝南也想到了這些受災的百姓,隻是他還未登基,這些年終歸還沒有輪到他管,算了,能幫多少便幫多少吧。”琉璃說罷,拉緊了身上的醫藥箱往一塊空地走去。

琉璃自己搭了個簡易小棚,寫了幅贈醫施藥的條幅,學著師父舊時的模樣,開始懸壺濟世。

沒多久,她這個小棚便擠滿了人,來的大多數是窮苦的百姓,受了戰亂之苦,被火燒傷的,被波及的,生病的,都來了。

“好心的大夫,麻煩你去看一下李家的姑娘吧。”

一個中年婦女坐在琉璃麵前,憂心忡忡地道。

琉璃停下手中的動作,問,“怎麽了?”

中年婦女無奈的歎了口氣,“李家的姑娘好像得了癲症,年紀還這麽小,實在是可憐,大夫幫忙去看看她吧。”

琉璃提起醫藥箱,衝中年婦女笑了笑,“走吧,還麻煩夫人帶路了。”

那是一個在巷子深處的小屋,很小很小。

“娘親………娘親………”

琉璃看著那角落裏卷縮著的一個小姑娘,目光不忍。

小姑娘大概十一二歲,穿著薄薄的衣衫,衣衫襤褸,頭發亂糟糟的,抱著膝蓋卷縮著,嘴裏念念有詞的不停重複著娘親兩個詞,眼神空****的迷茫。

“她家人呢?”琉璃看小姑娘的情況實在不容樂觀,便問旁邊的大嬸。

大嬸惋惜的歎了口氣,“這個小姑娘叫小李夢,她父親早去世了,一直以來,她都是與她娘親相依為命,就在四天前,她娘親被燒死了。”

琉璃瞳孔驟然縮小,看向那個卷縮在角落裏的小女孩,不敢置信,“燒死?怎麽回事?”

大嬸咬著牙,手緊緊地攥著拳頭,惡狠狠的說道,“是那該死的戰爭!他們爭奪皇位,受苦受難的還不是我們老百姓?城裏成了他們的戰場,那些躲不及的老百姓便受了波及,而李夢丫頭的娘親也是慘遭殃及才去世的。”

聞言,琉璃低下了頭,手緊緊地攥著衣角,不忍的闔上了眼,她似乎看到戰爭的殘酷,那一條條生命慢慢的,在她眼前消失,耳邊響起那一聲聲撕心裂肺的哭聲,那是戰爭的哀嚎。

她吸了吸鼻子,緩緩走向小李夢,小李夢的身子顫抖的不像話,琉璃解了自己身上的外衣輕輕披在她身上,然後撫平著那亂糟糟的頭發,微微一笑,“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

小李夢突然抬起頭來,深深的看著她,眼眶泛紅,張了張嘴,可始終沒有說出話來。

琉璃怔了怔,那個迷茫害怕的眼神是她永遠不會忘記的。

琉璃轉過身,取出腰間的錢袋交給大嬸,對大嬸道,“她情況很不好,服藥也沒用,隻能等她自己走出來,那麽,她就拜托夫人照顧了。”

大嬸神色為難的看了看手上的錢袋,剛欲拒絕,琉璃卻微微一笑,“夫人,你收下吧。”

大嬸這才笑了笑,將錢袋收下,“大夫放心吧,無論怎麽樣我都會照顧好她的。”

“那謝謝了。”

琉璃收了收醫藥箱,再走到李夢身前,蹲下身子微微一笑,“戰爭,不會再發生了,我保證,好嗎?”

她似懂非懂的抬起頭,看著琉璃,波光粼粼,煞是好看。

“夫人,那我先離開了。”琉璃抬頭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已快暗下來,又想起玲瓏和炎璿璣的囑咐,便站起來,對大嬸道。

大嬸伸手摟住小李夢,應聲道,“好,多謝了。”

琉璃點了點頭,旋即轉身走去,當她一隻腳跨出門檻之際,又忽然回過頭來,衝小李夢笑了笑,“若是以後有緣,我再見到你,定要收你為徒,因為……”

因為她的眼睛很好看………

小李夢愕然的看著那潔白的背影,伸手攏了攏披在她身上的衣衫,上麵還殘餘著那個人的淡淡的藥草香,她終於莞爾一笑,然後在大嬸驚訝的目光中緩緩開口,“謝……謝……”

雪花落在她肩上,琉璃皺了皺眉,旋即撐了一把油紙傘,緩步踏在雪地上,看著四周那殘破的建築,不禁搖了搖頭,往日的繁榮卻因為一場內戰而變成如今模樣,實在是令人唏噓。

“真是,可怕啊……”

她仰起頭,看著漫天飛舞的雪花,呆呆的呢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