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大白
這是自從沉香和昆侖生氣之後，昆侖第一次找沉香。沉香一直以為，昆侖會過很久才會主動找自己。他們兩個人，都是很自傲的人，不會主動低頭道歉。
其實，沉香並不恨昆侖，也不怨他，畢竟，在自己最無助的時候，是他幫助了自己。沉香隻是接受不了，自己的朋友，自己的兄弟，原來也是在利用自己。其實想想，也不能全怪昆侖，他畢竟要為大局著想，這也是他的責任。
沉香一踏進昆侖的洞府，就被昆侖的臉色給嚇到了：“你的臉色這麽這麽糟糕？！”昆侖的臉色不僅僅是慘白，簡直是灰敗了。
“我不過去做一件事情，所以累了。”昆侖搖搖頭，拉住沉香的手，朝著洞府另一邊的冰窟走去。
昆侖的手也很冰涼，沉香直覺他有些不妥。可見他神色中帶著一絲喜悅，又不像是受了什麽傷似的，倒是奇怪起來。
昆侖邊走，邊道：“沉香，那件事情……你還怪我嗎？”
“老實說，一開始……我是真的怪你。”沉香點點頭，“不過我也想明白了，你也是為了大局著想，倒是我想得過於簡單了……”
昆侖衝他一笑：“我知道那件事情……是我不對，我急於求成，又……不願意犧牲自己……我……”他握緊了沉香的手，“那件事情一直令我很愧疚……”
沉香搖搖頭：“沒關係的，既然我接受了盤古的那一魂，就意味著我替你承擔了一部分責任，為了我的責任而死，也是應該的。”
“但我不會讓你死去的。”昆侖帶著沉香來到了冰窟內，“所以……我幫你想好了辦法……”
“這是……”沉香震驚了，在冰窟的最中央，有一口冰鑄成的棺材，在那裏麵，躺著一個人——居然是自己！
“這怎麽可能……”沉香輕聲道，朝著那口棺材走過去，他蹲□子，看著那棺材當中的人，確確實實就是自己！有著自己的眉眼，自己的模樣，穿著和自己一樣的白衣，沉香俯下望去，就好像在看自己的倒影一般。那個自己閉著眼，好像是睡著了一樣。
“你可以打開看一看。”昆侖笑道。
沉香打開了棺材，伸進手去，那個自己並不是渾身冰冷的，那肌膚還帶著彈性，觸手溫潤，就像是一個真正活人一樣，不過……
“他沒有呼吸。”沉香抬起頭來道，“他沒有魂魄。”
“是的。”昆侖笑道，“因為這就是你，是你的另一個身體。”
“你是怎麽做到的？”沉香驚訝極了，“難道……就像哪吒那樣……”起死回生的前例並不是沒有，哪吒的蓮花化身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蓮花化身……那也是蓮藕形成的，我自然不會讓你變成那個樣子。”昆侖道，“我要給你的，是一具真真正正的身體，有血有肉，絕不是什麽泥塑蓮藕之類的。”
“那……”沉香知道，要有這麽一具身體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昆侖也很坦白：“我去找了女媧。”他深吸了一口氣，“看著我的麵子上，她自然還是肯賣個人情給我的！雖然……付出了一些代價，但是值得。”他看著沉香，“沉香，現在……這是你真正的身體了。”
沉香看著那具身體，他知道這必定是來之不易，他望著昆侖：“謝謝你。”他由衷地說，“真的，昆侖。”
“何必謝我……”昆侖輕輕搖頭，“是我害的你，自然也要由我來幫助你——我自己犯下的錯，就要我自己來解決。”
“你其實不必……”
“我們是兄弟。”昆侖打斷了他的話，“對嗎？”
“對。”沉香笑了，是兄弟就不用那麽見外。
昆侖走到沉香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對不起，別怪我。”
“怎麽會呢……”沉香握住他的手，兩人相視一笑。
昆侖看著沉香的新身體，道：“現在有了這個新的身體，就好辦多了。”
“可我現在的魂魄已經沾染了幽冥的氣息，我恐怕……”還是無法附上這具新的身體，沉香看著昆侖。
“這個不難，你忘了，你的魂魄是不完全的。”昆侖提醒他，“你的一魂在我這裏，而盤古的一魂是無法進入幽冥的，所以隻要把你魂魄上的幽冥氣息除掉，應該就沒有什麽問題。”昆侖想著，“不過……這具身體現在是**凡胎，你俯身之後，還要服食玉膏脫胎換骨才行。”
“去除幽冥的氣息……可能嗎？”沉香問道，“之前從來沒有人試過，會不會有什麽問題？”
“理論上來說是可行的，隻是做起來很麻煩。”昆侖解釋道，“你在我身上的那一魂原本也是有幽冥的氣息的，但是經過我其餘魂魄的熏陶，已經恢複了正常。所以……隻要我用那一魂來熏陶你的魂魄，應該是可以的。”
“可是……那畢竟隻有一魂，其餘的二魂七魄不是那麽容易清除的。”沉香擔心，“萬一連那一魂也……”
“還有我在呢！”昆侖道，“隻要我不斷的用我的其餘魂魄護著這一魂，就不會重新沾染上幽冥的氣息，就可以將你的魂魄漸漸帶回來。”
“但是那個時間會很久。”沉香明白這是一個很困難的過程。
昆侖點點頭：“最起碼……要五百年。”
“而且你現下的情況並不適合做這件事。”沉香看出了昆侖身體有恙。
“真的什麽事情都瞞不過你。”昆侖點頭承認了，“是，我這個樣子……恐怕還要再過兩百年才能幫你。”
沉香不會多問，昆侖不願意說，自己也不會逼他：“沒關係，既然我已經有救了，早與晚又有什麽區別呢？”他衝著昆侖微笑，“我有的是時間，我等得起！”
昆侖點頭：“也是……我們有的是時間。”說著，他握緊了沉香的手，“隻要能夠救你……時間早晚倒是無所謂。”
沉香合上棺材蓋，起身道：“反正我現在的身體還有一段時間可以撐得下去，等到你好了，我們就立刻動手。”他一指昆侖，“到時候，你可要盡心盡力，連本帶利的還給我！”
“一定！”昆侖也忍不住笑了。
楊戩又做夢了，神仙其實也會做夢。盡管他們並不需要睡眠，但在打坐休息的時候，偶爾也會有一些畫麵出現在腦海當中。
那個夢很真實，楊戩看見了自己，他看見自己的雙眸變得血紅，就如同魔族一樣，那血紅色的雙眼有著說不出的可怕。楊戩看著鏡中的自己，驚恐萬分。就好像打破了一個禁忌，自己這個樣子似乎代表了自己即將要變成另外一個人！他感到恐懼，感到驚慌，感到無所適從……
這個時候，沉香出現了，他握住了自己的手，他一直在安慰自己，盡管他的聲音也很顫抖，他顯然也知道自己會變成另一個人。
這個時候，楊戩聽見就自己的聲音，他聽見自己一字一句地道：“答應我，萬一我真的入了魔……請殺了我……
楊戩猛地驚醒過來！
這是個可怕的夢，似乎在說明著什麽，楊戩隱隱約約已經猜到了一點，但是他不確定。
楊戩不確定的事情，自然要去問一個人。在這個夢境當中，隻有兩個人，一個是他自己，還有一個，就是沉香。
但是沉香是不會告訴他，所以楊戩就隻能去問另一個人，另一個一定知道所有事情經過的人。
楊戩起身，他走到了三尖兩刃刀麵前。在這昏暗的司法天神殿，這柄寶刀也變得晦澀不明了。楊戩的手指微微動了動，那柄三尖兩刃刀就忽的變成了一個人，一個臉上有著藍色龍紋的人。
“主人……”三首蛟半跪在地上，他低著頭，似乎預感到楊戩要問什麽。
楊戩看也不看他，隻是坐在桌邊，然後緩緩地道：“我剛才……做了一個夢……”
三首蛟的身子開始微微地顫抖，他一直跟隨著楊戩，自然也知道楊戩的記憶已經開始恢複了。
“我夢見……我即將成魔……”楊戩慢條斯理地道，“你說……是不是很有趣呢，三首蛟？”
三首蛟的身體抖得更厲害了，額頭上幾乎要冒出汗來。
“然後……我聽見我自己對沉香說，要他殺了我……真是有意思極了……”楊戩繼續道，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三首蛟的異樣。
“主人……”三首蛟吞了口唾沫，額頭上開始冒汗了。
“依沉香的性子，他定是不會告訴我什麽的……可是……”楊戩轉過身來，目光炯炯有神地盯著三首蛟，“你一直都在我們身邊，你什麽都知道，對嗎？”
三首蛟猶如芒刺在背，楊戩的目光就好像是利箭一般，刺穿了他的身體。
楊戩很少生氣，當然，他也不是不會生氣的人。當初，他為了母親，一怒打上瑤池，那雷厲風行的手段令多少天兵天將聞風喪膽。
三首蛟是楊戩的兵器，他同樣也很了解楊戩。楊戩是個很溫和的人，他的笑容就好像是三月裏的春風，在水麵上拂過，形成一層層的漣漪。溫和的人，一旦生起氣來，卻是非常可怕的。
而現在，楊戩的臉色平靜，他的語氣也很平靜，但是三首蛟卻看到了那平靜之下隱藏著的怒火。
“你跟了我那麽多年，我一直以為你對我是忠心耿耿，可我沒想到……”楊戩輕柔地道，“有一天，你也會欺騙我。”
“主人！”三首蛟猛地跪倒在楊戩的麵前，“我……我也是……也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可你別忘了，我才是你的主人。”楊戩的語氣開始帶上了隱隱的冰霜。
“我……”三首蛟已經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了，他深吸看一口氣，猛地喊道，“是三首蛟的錯，三首蛟甘願受罰！”
楊戩看著他的樣子，看了很久。然後，他輕輕地歎了口氣，他的情緒也隨著這口氣漸漸平複了下來，他一字一句地道：“把你知道的事情，全部說出來，一字不漏。”這是他第一次對三首蛟用命令的口吻說話。
三首蛟的臉色稍微和緩了一些，他定了定神，開始訴說念蟲的事情。
該說的，不該說的，他什麽都說了。
忘情……忘情……忘情……
你居然當真忍心……
楊戩的心中說不出是什麽感受，一時間五味陳雜，什麽感受都有，又似乎什麽感受都沒有。
沉香願意為自己做到這個地步，他自然是感動的。一個人，為了自己所愛的人，不惜犧牲兩人的感情，確實是需要很大的勇氣，承受很大的痛苦。
可是楊戩曾經說過一句話：“我……受不了再一次失去你……我會瘋的！真的……”這是那一日，在昆侖山上，楊戩識破沉香身份時所說的話。
“沉香，無論如何，請不要讓我忘記你……忘記了沉香，忘記了愛情，我就算活著，還有什麽樂趣？”這是那日楊戩再三吩咐的一句話。
可是沉香並沒有那麽做，他還是選擇了讓自己遺忘，這個對於兩個人來說最殘忍的方法。
沉香是為自己好，楊戩當然明白。可是這對於他來說，對於自己來說，都太殘忍。忘卻愛情，忘卻沉香，讓他變回那個孤獨冷漠的楊戩……那才是最令人痛苦的事情！
沉香回到竹屋的時候，楊戩正在喝茶。
他坐在竹林當中，陽光透過竹葉的縫隙灑在他的身上，玄衣上的蟠龍圖案閃爍著銀色的光芒。他坐在石桌邊，端起一杯茶送到唇邊，緩緩飲著。青花瓷的茶杯，與那白皙的手指，幾乎分不清哪一個更加溫潤。他輕輕闔眼，似乎在回味著那清茶的香味與甘甜。
沉香輕輕一笑：“你來了？”
楊戩放下手中的茶杯：“我等了你半個月。”
“哦？”
“你一直沒有回來。”
“我不知道你會來。”
“若是你知道，會早些回來？”
“不會。”
楊戩輕哼了一下：“你永遠都是這個樣子，隻做你認為應該做的事，從來不考慮別人的感受。”
沉香看著楊戩：“你是知道我的脾氣的，我向來……”
“都是為了我好。”楊戩接下他的話。
“你永遠都是那麽了解我。”沉香輕輕地笑了。
楊戩起身，緩步走到沉香的身邊：“劉沉香……你真自私！”
“我一直都是個自私的人。”沉香點頭，“你也不是第一天認識我。”
“可你知道……我要的是什麽嗎？你認為對我好的，並不一定是我要的。”楊戩直視著他的眼睛。
“那你要什麽？我去幫你拿來。”沉香說得輕描淡寫，好像就算楊戩要那日月星辰他也可以輕而易舉地拿到手一樣。
楊戩沒有說話，他隻是看著沉香，他的眼中有著隱隱的怒火，有著憤怒，可是他的臉色依舊是那麽平靜。冰與火，原本就是可以共存的。但是那冰層下的火焰一旦爆發出來，將會燃燒盡一切。
許久，楊戩輕聲道：“我要你。”
“好。”沉香不假思索地答應了。
作者有話要說：原本我其實還想再虐一把的，但是想著小虐怡情，大虐傷身，虐多了我也不舒服。所以大家盡可放心，以後不會再虐啦~~~就想著收拾小玉帝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