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銀月的光輝透過窗戶照進來,我感覺到秦桑的手動了動。

我猛地抬頭。

“舅舅?舅舅!”

季芸也站到了我的身邊。

“憂兒。”秦桑的聲音有些沙啞。

“長老,你可感覺好些?”

“我,怎麽了嗎?”

秦桑似乎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想要坐起來,因著我看不見,季芸饒過我,攙著秦桑坐了起來。又把我扶了起來。

我剛坐到**,又感覺自己的胳膊被拉了起來。

”這傷怎麽來的?憂兒,你可有沒有被那些噬魂蟲傷了?”

其實這話在一回來的時候季芸就問過的,她說我胳膊上的傷很可怕,像一條細細長長的蜈蚣,她說女孩子有這樣一條疤痕,以後該如何是好。

“舅舅,你可是忘了?我有蠱母,怎會怕區區噬魂蟲?”

季芸不知何時已走了出去,我將那日的經過細細說與了秦桑,他很吃驚自己怎麽還能醒過來,我隨便找了個蠱母萬能的理由搪塞了過去。

卻沒想,不知是我的眼神過於空洞,還是我的腦袋轉錯了方向,對著空氣一頓輸出讓秦桑起了疑。

“憂兒,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著我?”

我的眉心跳了一下,“我能有什麽事情瞞著您啊。”

“我口渴,幫舅舅倒杯水吧。”

我下意識地咬唇,有些心虛起來,最終還是把兩儀花的事情和秦桑講了出來,卻沒有說是因為慕珩受的傷。

靜默半晌,秦桑突然握住了我的手。

“孩子,你怎麽這麽傻,我這把老骨頭,死了就死了,可你如果有事,我怎麽對得起的你的母親啊!”

我的鼻子跟著秦桑的話酸了起來,“舅舅,不要胡說,我好不容易在這世上找到了親人,您可不能再說這樣的話!北域的巫醫看過了,說我這眼睛會恢複的,不要擔心。”

秦桑的聲音也有些哽咽,我記得,無意中曾聽西疆族人說,秦桑是有個女兒的,隻不過小的時候生了場大病,最終沒能留住。

我摸索著往前探了探,輕輕地抱住了他,秦桑拍了拍我的背。

小時候,父皇也是這麽哄著我的。

我覺得眼睛中湧出一股暖流,是一種對親情的渴望,夾雜著思念的委屈,一個沒忍住,便淚如雨下。

我能聽到秦桑輕輕歎了口氣,但他拍打的節奏依舊有序而輕柔,仿佛這一刻起,在他心裏,已將我視如己出。

時間又過了幾個月,西疆已臨近年末,這時候的天氣,才微微變得涼爽一些。

我站在窗戶前,即便什麽也看不到。

忽然,麵前閃過絲絲的光影。

“合歡?”

“哎,聖女,你說你的眼睛什麽時候能好啊!”合歡有些沮喪,拉著我坐到了桌子旁。

我笑了笑,摸起了桌上的茶壺,卻突然覺得手裏被塞進了一個杯子。

“小心燙。”

這小丫頭~

“合歡,銀母的數可清點的明白了?”

“嗯嗯,秦長老親自數的,沒有問題,都拉到聖塔下的木閣裏放著了。”

說完,合歡又嘟囔了一句。

“聖女,你說最近寧王怎麽都不來了?”

慕珩其實幾乎是隔三岔五就會來看我的。

以前大家都會恭敬地稱呼一聲寧王,但或許是慕珩來得太勤快了,勤快到西疆人都覺得慕珩好像就應該是這裏的一樣,竟也都熟絡的隻是微笑、點頭問好了。

合歡和我講這件事的時候,我還有些覺得不可思議,但現在想想,確實有半個多月都沒有見過慕珩了。

“小姐,你來啦,這次可有帶桂花酥?”

合歡這無比歡快的一聲,讓我也把頭挪向了門的方向。

“給你,你個小饞鬼,要知道這麽不好養,當初就不該把你從人伢子手上帶回來。”

季芸的話,嗔怪又寵溺。我聽著也不自覺地彎了彎嘴角,合歡也確實是個可憐的姑娘。

“阿姐,怎麽這時候回來了?可是發生了什麽事?”

天佑與西疆的路程不算近,一般沒有什麽事情,季芸幾乎也是過節前後才會回西疆。

“也沒什麽,天佑有喜事兒,皇後有孕,又正是年末,給父親批了一個月的休牧,他在家,我倒是有些不自然,就回來看看。”

“沈舒怡,懷孕了?”

意識到我的反應有些突兀,我輕咳了一聲。

獨一份的承寵,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我還是覺得心裏有些悶悶的。

我聽到季芸倒了杯茶水,但又看不清她的情緒,隻是她沒有立刻接我的話。

“不知沈舒怡用了什麽手段,讓自己有了這個孩子。對了,無憂,慕珩最近有來嗎?“

我搖搖頭。

相思蠱,情難卻。

慕冥淵啊,相思蠱是可以生扛過去的,你可試過?

接下來的幾天,我總覺得心中有些鬱結。我不認為是因為沈舒怡懷孕的事情,因為相思蠱是我給的,作為始作俑者,我也沒什麽資格去鬱結。

可或許又是因為太長時間看不見了,我就是覺得心中莫名煩躁,似乎有一股火在四處逃竄,讓我急切地想發出來。

“聖女,族長叫你去聖塔。”

我循著聲音,望向了合歡,“可有說什麽事情?”

“這倒是沒有,不過寧王來了,還有一個男人,他穿著黑袍,我沒看清臉。”

合歡話裏莫名其妙出現的男人,讓我的眉心緊了緊,但想到是跟著慕珩來的,我又覺得可能是什麽重要的事情,立刻讓合歡扶著我到了聖塔。

“婆婆,叫我前來,可是有什麽事情?”

合歡剛扶著我坐下,我便迫不及待地問。

“天佑陛下已把五車精鐵拉到了南城,叫聖女過來,也是想商議著交易的事情。”

“婆婆,您是說慕冥淵…”

“咳咳…”荼婆婆幹咳了兩聲,打斷了我的話,我秀眉輕挑,側了側腦袋,似乎察覺到了一絲異樣。

“阿憂,此番皇兄隨我一道來的。

慕冥淵也在這?他親自來了西疆?

我舔了舔嘴唇,想掩飾此刻的尷尬,但又覺得這個動作有些多餘,我也真的是看不見啊,他自己不會自報家門嗎?

“西疆聖女,見過天佑陛下。”

荼婆婆麵前,麵子上的東西總還是要做足的,畢竟西疆還不知道我與慕冥淵的那一段愛恨情仇。

“嗬嗬,聖女這倒是見外了。”

慕冥淵的話讓我聽出了打趣的意思,我也沒理會,直接坐回了凳子上。

之所以慕冥淵掩蓋了身份,是因著慕珩事先見過了荼婆婆。西疆雖然需要天佑,但不代表西疆人可以接受天佑。

顧遠犯下的錯,即便慕冥淵已經在彌補,可仇恨這種東西,一旦生了根,發了芽,就很難再抹去,即便連根拔起,那也會落下一個深深的坑印。

可作為天佑的帝王,出於對番邦的尊重,西疆是必須要來的。而隱去身份,也是荼婆婆的意思,西疆人自由慣了,出於大局考慮,她需要以防萬一。

如果哪個失去至親的族人,一時失去理智,那西疆便是萬死難辭其咎。

可當我聽到慕珩這一番解釋的時候,卻又好奇得很。

一是好奇為何這事情值得慕冥淵親自來,他那所謂心尖尖的皇後不剛懷有龍種嗎?

二則是好奇慕珩作為天佑皇帝的親弟弟,為何就能這麽愉快地自由出入西疆?

後麵這個問題一度困擾了我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