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亂武

這話說的是蕭郎一頭霧水,倍感莫名,一旁曹仁接話問道:“軍師認識此人?難不成他就是您安插進鬼鷲宮的細作?”

曹仁倒是真把賈詡當成無所不能的智者了,聽到蕭郎的官職居然是昭武校尉,還不是普通士卒,下意識就認定了蕭郎的身份,同時也對賈詡的深謀遠慮敬佩不已,畢竟至少三天之前,眾人對鬼鷲宮是戰是和還是莫衷一是的,要不是曹公和賈詡力排眾議,斷然不會有今日的戰果。

賈詡隻是微微一笑,並不否認,轉而對著蕭郎說道:“你隨我來吧,我有話對你說。”

轉而對著曹仁說道:“曹將軍,這裏剩下的事情就拜托您了。”

曹仁自然沒有不答應的理由,還摸出了一枚令牌交給了蕭郎,對著蕭郎說道:“此戰當記你首功,你拿著它,隨時都可以來找我。”

蕭郎還沒有表態,賈詡便示意蕭郎接過,而後就與曹仁別過,走了開去。

蕭郎邁步跟上,稍稍思慮了一番,才低聲說道:“我有幾個朋友現在還在鬼鷲城中,不知道能否……”

之前連番大戰,根本顧不得蘇有白一行,但現在蕭郎著實擔心蘇有白以及自己的那兩個“怪物”徒弟的安慰,畢竟蘇有白昏迷不醒,而自己兩個徒弟也在大軍重重包圍之下也根本不可能有機會逃走。

“你放心,鬼鷲宮雖不能留,但鬼鷲城還是一處要害,不會將這裏夷成白地的,不過刀劍無眼,既然如此,我們就去你朋友那裏再做詳談。”賈詡倒是非常好說話。在蕭郎指清了方向後,便直直地走去。

一路上鬼鷲宮顯得是那麽淒慘無比,雖然真正的死傷並不算多,可一輛輛的牛馬車運輸著鬼鷲宮數百年的珍藏。著實壯觀不已。此刻的鬼鷲宮就好像是卸下了一切防備的少女,盡情任由黑甲兵丁的蹂躪。

畢竟是戰爭。你不能指望真的出現一隻仁義之師對戰敗土地秋毫無犯,何況這裏的對手是修者,真要論及單挑,說不定哪裏冒出來的一個拖著鼻涕的小娃子就能格殺掉一名士兵。這群黑甲兵丁能做到不放火、不**,已然算是不容易的了,特別是曹操可沒有什麽仁義之名,三國時期屠城之事也確實沒少幹過。

或許,這也是為什麽賈詡選擇和曹仁搭檔攻取鬼鷲城的原因。

而來到外城後,明顯看到這座曾經繁華無比的城市被徹底軍管了,幾乎每家商鋪門口都有一小隊士卒站崗守衛。而各個巡邏隊也一刻不停地巡視著。

鬼鷲城中的百姓自然沒有被人打上家門的經驗,不過麵對這種情況,緊鎖家門不敢外出倒都是共識,偶有城中修者試圖飛天逃遁。大多是被射成了刺蝟,少數逃走了的,軍士們也就沒有刻意去追,估計也是知道靠兩條腿跑怎麽也不可能追上。

這些修者當然翻不起大波浪,試圖逃跑的大多數是孤身來到此地或買賣、或訪友的散修,還有一些小家族或是有家有室的見到這群黑甲兵丁不是善類,也不敢冒然出去,看到對方隻是站崗巡邏,並沒有挨家挨戶硬闖,便也稍稍安下心來,更沒有理由拚死逃跑了,算是間接幫助了曹仁接管了鬼鷲城。

賈詡腳程不慢,不過兩刻鍾的時間便來到了莫岐府外,作為一處“豪門大宅”,自然是有重兵守護的,見到賈詡親來,自然是讓出了大門,不過就在門外,蕭郎看到牆根處跪著一排人,大約有七個的樣子,被鎖上了重重枷鎖,哭哭啼啼求饒不已,旁邊站著的就是手持鬼頭刀的儈子手,看樣子馬上就要行刑。

一路上蕭郎走得路程不算遠,可這種場麵見得也著實不算少,無外乎就是這群人“尋釁滋事”,軍管期間一律當斬。

其實估計就連曹仁和賈詡都明白,這種人當中至少會有八成隻是因為害怕而急著找地方藏身罷了。要是真的準備憑武力強行逃跑,也不至於這般束手就擒,何況那種人也會被兵丁立刻當場格殺,留不到現在。

可在這種敏感時期,別說曹仁手下的士兵隻是軍紀好,一點兒也算不得仁義之師,就是素有仁義美名的玄德公親來,也斷然不可能允許鬼鷲城的原住民在城內亂逛。

收監隻會浪費更多的人手,索性處死了事。

可這群人中卻有一個蕭郎的熟人,準確的說,是那人把蕭郎給認了出來。

“蕭郎,不不不,蕭公子,蕭將軍,求求您救救我啊,我真的是無辜的,我不知道犯了什麽錯啊!”

開口的正是莫岐上人的妻子,那個悍婦華氏。

此刻她發鬢散亂,滿臉淚痕,淒慘模樣倒是消減了她原本的幾分刻薄,本來她就是一身不似良家的衣裳打扮,現在也不知是推搡之間給撕破了,還是她又故意期望勾引那些兵丁放她一命,全身上下幾乎能露的全都露了出來,大片的雪白著實惹眼,隻留幾縷布條遮掩住私密部位。

蕭郎微微皺了皺眉頭,老實說他對這個女人半點好感也欠奉,若是換成莫岐上人,力所能及之下他肯定是會救下的,可惜剛才他和莫岐上人失散,也不知道他現在被關在哪裏。

賈詡看向蕭郎,問道:“你認識她麽?”

——算了,好歹不是大奸大惡之人,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也罷。

念至此,蕭郎點了點頭道:“如果可以的話,還請先生放過她性命。”

“放了她。”賈詡轉頭下令道,這種隨手施為的小事他倒也沒怎麽放在心上。

“謝謝,謝謝蕭將軍。”

被鬆開了枷鎖的華氏立刻如八角章魚一般撲上來抱緊了蕭郎,就好像溺水的人不願放開救命稻草一般。

“嫂子,救命啊!”

“華家妹子,救救我啊!”

其餘這些人看起來也是她平日裏的舊臨親故,此刻見到華氏能免於一死。哪還不狗似的告饒求命。

模樣雖然不好看,生死之間盡顯百般醜態,可畢竟本就不是錚錚傲骨之輩。

華氏為難的看向蕭郎。

她也是個精明的女人,從那個文士模樣的家夥對蕭郎的態度中就明白他們這些人的生死完全就是蕭郎一句話的事情。可問題是她也從蕭郎之前的皺眉中看了出來。蕭郎本來連她的生死也不想管。

雖然不知道為何蕭郎會有這麽大的能耐,不過華氏下意識也就認為蕭郎本就是被派進鬼鷲宮的細作了。

這似乎也是唯一合理的解釋。不過此時此刻別說蕭郎隻是細作,哪怕是曾經的殺父仇人,華氏也不得不服軟。

蕭郎眉頭皺的更深,把手臂從華氏那高聳的胸口間抽了出來。對著賈詡說道:“若是這些人沒有大罪的話,還請先生行個方便。”

“小事。”賈詡說道,繼而揮了揮手,命令兵士放了那群家夥。

蕭郎轉頭對著華氏說道:“你帶著他們老老實實去照顧我帶來的人,我就能保你們無憂,記住,要是給我添亂的話。我沒辦法保下你們第二次。”

華氏那些親朋自然如小雞啄米一般慌忙點頭稱是。

處理完他們,蕭郎當先推開莫岐上人庭院緊閉的大門,走了進去,原本守在側房門口偷看情形的六手和大嘴。聽見大門被推開,還以為是門外敵兵終於準備硬闖,剛要動手發難,見到進來居然是自家師父,身後還跟著十數個黑甲兵丁,看模樣卻不像是被押送回來的,當即跑了出來,一頭霧水地問道:“師父……”

蕭郎擺了擺手,先開口問道:“你們幾個都沒事吧。”

二人點了點頭,蕭郎接著又道:“那就好,這段時間有事沒事都不要外出,等會兒有時間我再來找你們。”

“師父,那你這是?”大嘴憨乎乎地問道。

蕭郎總不至於讓賈詡幹等,便先說道:“我沒事,很安全,詳細的情況我回頭再給你們細說,對了,這些人你們兩個也替我看好,別讓他們添亂。”

最後對著華氏又說道:“你家要是還有家仆之類的人,最好也搬到側房去。”

雖然蕭郎明顯是一副要“鳩占鵲巢”的模樣,可華氏自然不敢不答應,心中隻怕還指望蕭郎能長住於此,畢竟,雖然曹仁下令不得私闖,可這些鬼鷲城的原著民可不知道,況且任誰家門外守著那麽些殺星,心中也不會覺得安全。

但華氏剛要點頭答應的當口,突然一個紮著羊角辮的小女孩兒從主廳中蹦了出來,奶聲奶氣地說道:“你們這些壞人,這是我的家,你們再不走,我可就要不客氣了!”

看清來人後,又道:“咦,是娘?娘,不語現在就來救你,壞人,看招!”

要不是她這般說,估計眾人也差點兒忽略了這小女孩兒手中還掂著一柄桃木短劍。

說是小女孩兒,也主要是因為這小妮子的聲音也太過奶聲奶氣了些,一臉的稚嫩,可仔細看去,身量倒更像是一個發育不錯的青春少女。

不過顯然蕭郎身後那些原本是要護衛賈詡的黑甲兵丁可不管對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之前他們又不是沒和那些修者戰鬥過,也不是沒有吃過輕敵的虧,見對方居然敢手持“凶器”,當即結成陣勢,一道赤紅殺氣便猶如劍氣一般激射而去!

“不要!”華氏驚恐萬分,悲鳴道。

華氏屬於華家修行最沒有天分的那一類人,要不然也不可能“淪落”到下嫁給莫岐上人的地步,不過她的眼力還算不錯,知道自家閨女斷然不可能這些兵丁的對手。

蕭郎心中歎了一口氣,既然剛才那些跟自己八竿子都打不著的家夥自己的都救下了,那莫岐上人的閨女自己當然不能眼睜睜看著她身死。

祭劍,拔劍,揮劍,收劍,一氣嗬成。

赤紅殺氣瞬間變消失地無影無蹤,可即便如此,那刺骨的寒意還是讓小女孩兒跌坐在地,雙眼倏爾變得通紅起來,眼淚潺潺欲下。

蕭郎走到小女孩身邊,伸出手,說道:“站得起來麽。”

看樣子這小女孩還真是心誌堅韌,強自忍住沒有哭出來,卻也倔強地把蕭郎的手給打到了一邊,說道:“你也是壞人!”

蕭郎尷尬地收回了手,貌似被發了許多好人卡後,自己還是第一次收到一張壞人卡。

“蕭將軍,對不起,對不起,不語她不懂事,您不要怪她啊,有什麽錯,您就責罰我一人吧。”

華氏三步並兩步連跑帶爬地趕了過來,直接跪到在蕭郎身邊,抱著他的大腿苦苦哀求著。

這華氏再品性不端,可總歸是一個做母親的,如果說之前對於是否求蕭郎救下那些自己的親朋故舊她還不敢開口,可現在,她情願以自己一命換下自己女兒的性命。

得,這一下蕭郎倒真像是一個辣手摧花的壞痞子了。

“你帶著她去側房吧。”蕭郎倒也懶得解釋,直接對著華氏說道。

華氏“砰砰砰”連給蕭郎磕了三個響頭,才抱起女兒退了開去。

那些動手的黑甲兵丁頗為為難地看著賈詡,領頭之人很是猶豫了一番才開口道:“軍師,這……”

曹仁有令,但凡對己方有敵意者,無論男女老少,一律當場格殺,不得有誤。而顯然,這小女孩兒持劍相向,敵意非常明顯。

“這是蕭校尉的家眷,本就不是敵人。”賈詡替蕭郎圓謊道:“這件事你也可以直接去給曹將軍稟告,出了事情,也不會讓你承擔。”

“是。”

這兵丁雖然盡忠職守,可腦子確實沒有賈詡轉的快,如果這小女孩被定義成鬼鷲城平民,那便是賈詡其實也不好強製他們違反軍令,畢竟這一條可比剛才那個釋放華氏的性質完全不同,可如果說是自家“軍屬”,那就無外乎是小孩子打鬧玩笑罷了。

賈詡隨即走到了蕭郎身旁,玩笑似地問道:“忙完了?可以開始談正事了麽?”

蕭郎拱手示歉,道:“讓先生見笑了,也多謝先生了。”

賈詡擺手道:“哪裏,蕭公子重情重義,我自然沒有不欣賞的道理。”

似乎他是把蕭郎救下華氏母女的初衷給理解錯了。

可蕭郎卻無法接話,他麵對的不是三國中其他的妖星,賈詡賈文和,可是號稱毒士的亂武智者。

仿佛是看穿了蕭郎的念頭,賈詡一邊踏步走進了正廳,一邊似自言自語地說道:“仁義禮智信,君子五常,我雖做不到仁義,可不代表我不敬佩這種人物,便是小人,麵對君子時心中也難免不會興起高山仰止的念頭,隻不過蕭郎,我知道你也算不得君子,不過這種亂世,能守住自己本心的,也算不得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