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蕭郎微微皺了皺眉頭,老實說他對這個女人半點好感也欠奉,若是換成莫岐上人遭遇此種境況,力所能及之下他肯定是會救下的,可惜剛才他和莫岐上人失散,也不知道他現在被關在哪裏。

賈詡看向蕭郎,問道:“你認識她麽?”

——算了,好歹不是大奸大惡之人,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也罷。

念至此,蕭郎點了點頭道:“如果可以的話,還請先生放過她性命。”

“放了她。”賈詡轉頭下令道,這種隨手施為的小事他倒也沒怎麽放在心上。

“謝謝,謝謝蕭將軍。”

被鬆開了枷鎖的華氏立刻如八角章魚一般撲上來抱緊了蕭郎,就好像溺水的人不願放開救命稻草一般。

“嫂子,救命啊!”

“華家妹子,救救我啊!”

其餘這些人看起來也是她平日裏的舊臨親故,此刻見到華氏能免於一死,哪還不狗似的告饒求命。

模樣雖然不好看,生死之間盡顯百般醜態,可畢竟都是些市井百姓,本就不是錚錚傲骨之輩,人之本能。

華氏為難地看向蕭郎。

她也是個精明的女人,從那個文士模樣的家夥對蕭郎的態度中就明白他們這些人的生死完全就是蕭郎一句話的事情,可問題是她也從蕭郎之前的皺眉中看了出來,蕭郎本來連她的生死也不想管。

雖然不知道為何蕭郎會有這麽大的能耐,不過華氏下意識也就同樣認為蕭郎本就是被派進鬼鷲宮的細作了。

這似乎也是唯一合理的解釋,不過此時此刻別說蕭郎隻是細作。哪怕是曾經的殺父仇人。華氏也不得不服軟。

蕭郎眉頭皺的更深。把手臂從華氏那高聳的胸口間抽了出來,對著賈詡說道:“若是這些人沒有大罪的話,還請先生行個方便。”

“小事。”賈詡說道,繼而揮了揮手,命令兵士放了那群家夥。

蕭郎轉頭對著華氏說道:“你帶著他們老老實實去照顧我帶來的人,我就能保你們無憂,記住,要是給我添亂的話。我沒辦法保下你們第二次。”

華氏那些親朋自然如小雞啄米一般慌忙點頭稱是。

處理完他們,蕭郎當先推開莫岐上人庭院緊閉的大門,走了進去,原本守在側房門口提心吊膽的六手和大嘴,聽見大門被推開,還以為是門外敵兵終於準備硬闖,剛要動手發難,見到進來居然是自家師父,身後還跟著十數個黑甲兵丁,看模樣卻不像是被押送回來的。當即跑了出來,一頭霧水地問道:“師父……”

蕭郎擺了擺手。先開口問道:“你們幾個都沒事吧。”

二人點了點頭,蕭郎接著又道:“那就好,這段時間有事沒事都不要外出,等會兒有時間我再來找你們。”

“師父,那您這是?”大嘴憨乎乎地問道。

蕭郎總不至於讓賈詡幹等,便先說道:“我沒事,很安全,詳細的情況我回頭再給你們細說,對了,這些人你們兩個也替我看好,別讓他們添亂。”

最後對著華氏又說道:“你家要是還有家仆之類的人,最好也搬到側房去。”

雖然蕭郎明顯是一副要鳩占鵲巢的模樣,可華氏自然不敢不答應,心中隻怕還指望蕭郎能長住於此,畢竟,雖然曹仁下令不得私闖民宅,可這些鬼鷲城的原著民可不知道,況且任誰家門外守著那麽些殺星,心中也不會覺得安全。

但華氏剛要點頭答應的當口,突然一個紮著羊角辮的小女孩兒從主廳中蹦了出來,奶聲奶氣地說道:“你們這些壞人,這是我的家,你們再不走,我可就要不客氣了!”

看清來人後,又道:“咦,是娘?娘,不語現在就來救你,壞人,看招!”

要不是她這般說,估計眾人也差點兒忽略了這小女孩兒手中還掂著一柄桃木短劍。

說是小女孩兒,也主要是因為這小妮子的聲音也太過奶聲奶氣了些,一臉的稚嫩,可仔細看去,身量倒更像是一個發育不錯的青春少女,含苞待放猶如小荷方露尖尖角,撐得衣服鼓漲漲的。

不過顯然蕭郎身後那些原本是要護衛賈詡的黑甲兵丁可不管對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之前他們又不是沒和那些修者戰鬥過,也不是沒有吃過輕敵的虧,見對方居然敢手持“凶器”,當即結成陣勢,一道赤紅殺氣便猶如劍氣一般激射而去!

“不要!”華氏驚恐萬分,悲鳴道。

華氏屬於華家修行最沒有天分的那一類人,要不然也不可能“淪落”到下嫁給莫岐上人的地步,不過她的眼力還算不錯,知道自家閨女斷然不可能這些兵丁的對手。

蕭郎心中歎了一口氣,既然剛才那些跟自己八竿子都打不著的家夥自己的都救下了,那莫岐上人的閨女自己當然不能眼睜睜看著她身死。

祭劍,拔劍,揮劍,收劍,一氣嗬成。

赤紅殺氣瞬間變消失地無影無蹤,可即便如此,那刺骨的寒意還是讓小女孩兒嚇得跌坐在地,雙眼倏爾變得通紅起來,眼淚潺潺欲下。

蕭郎走到小女孩身邊,伸出手,說道:“站得起來麽。”

看樣子這小女孩還真是心誌堅韌,強自忍住沒有哭出來,卻也倔強地把蕭郎的手給打到了一邊,說道:“你也是壞人!”

蕭郎尷尬地收回了手,貌似被發了許多好人卡後,自己還是第一次收到一張壞人卡。

“蕭將軍,蕭大人,對不起,對不起,不語她不懂事,您不要怪她啊,有什麽錯。您就責罰我一人吧。”

華氏三步並兩步連跑帶爬地趕了過來。直接跪到在蕭郎身邊。抱著他的大腿苦苦哀求著。

這華氏再品性不端,可總歸是一個做母親的,如果說之前對於是否求蕭郎救下那些自己的親朋故舊她還不敢開口,可現在,她情願以自己一命換下自己女兒的性命。

得,這一下蕭郎倒真像是一個辣手摧花的壞痞子了。

“你帶著她去側房吧。”蕭郎倒也懶得解釋,直接對著華氏說道。

華氏“砰砰砰”連給蕭郎磕了三個響頭,直把額頭磕得淤青一片。這才抱起女兒退了開去。

那些動手的黑甲兵丁頗為為難地看著賈詡,領頭之人很是猶豫了一番才開口道:“軍師,這……”

曹仁有令,但凡對己方有敵意者,無論男女老少,一律當場格殺,不得有誤。而顯然,這小女孩兒持劍相向,敵意非常明顯。

“這是蕭校尉的家眷,本就不是敵人。”賈詡替蕭郎圓謊道:“這件事你也可以直接去給曹將軍稟告。出了事情,也不會讓你承擔。”

“是。”

這兵丁雖然盡忠職守。可腦子確實沒有賈詡轉的快,如果這小女孩被定義成鬼鷲城平民,那便是賈詡其實也不好強製他們違反軍令,畢竟這一條可比剛才那個釋放華氏的性質完全不同,可如果說是自家校尉的“軍屬”,那就無外乎是小孩子打鬧玩笑罷了。

賈詡隨即走到了蕭郎身旁,玩笑似地問道:“忙完了?可以開始談正事了麽?”

蕭郎拱手示歉,道:“讓先生見笑了,也多謝先生了。”

賈詡擺手道:“哪裏,蕭公子重情重義,我自然沒有不欣賞的道理。”

似乎他是把蕭郎救下華氏母女的初衷給理解錯了。

可蕭郎卻無法接話,他麵對的不是三國中其他的妖星,賈詡賈文和,可是號稱毒士的亂武智者。

仿佛是看穿了蕭郎的念頭,賈詡一邊踏步走進了正廳,一邊似自言自語地說道:“仁義禮智信,君子五常,我雖做不到仁義,可不代表我不敬佩這種人物,便是小人,麵對君子時心中也難免不會興起高山仰止的念頭,隻不過蕭郎,我知道你也算不得君子,不過這種亂世,能守住自己本心的,也算不得小人。”

“那照先生您這麽說,這損人利己的其實算不上小人,隻有那些損人不利己的才是小人麽?”

蕭郎這話說出去後就感到有些後悔,這實在是有些交淺言深了,畢竟若是按照三國中真正的賈詡設定,他就是這麽一個喜歡損人利己的主兒,自己如此說,頗有揶揄他之意。

雖然蕭郎也不怕賈詡有什麽報複,可也沒必要在他麵前逞什麽口舌之利。

賈詡若有所思地看了蕭郎一眼,隻是微微一笑,接著方才說道:“你們這些異人啊,還真是合我脾氣,或許是因為原本我們就是同一類人。”

可說到此處,顯然賈詡也不願向下深談,轉而開口問道:“你今後有什麽打算?”

蕭郎怔了一怔,原本以為賈詡會先問自己是怎麽來到司鬼道,又怎麽“拜入”鬼鷲宮的,沒想到居然直接問起來自己日後的打算。

蕭郎想了想,誠實回道:“我想回去。”

“可找到回去的辦法?”賈詡問。

蕭郎搖了搖頭。

賈詡道:“既然如此,不如就留下幫我吧,等找到回去的辦法,你自可以離開,我不會阻攔。”

倒是真沒想到賈詡一上來就直接對蕭郎表示了招攬的意思,蕭郎稍稍有些措手不及,又是思慮了一番,才說:“我恐怕幫不上什麽忙。”

賈詡笑了笑,說:“你我都是聰明人,又何必拿這種借口來搪塞於我,我看你也是了解我的為人,應該明白如果你真的幫不上忙,那我又何必開口?”

蕭郎心中苦笑,說實在的,和這種級別的妖人打機鋒確實是沒什麽必要,倒不如打開天窗說亮話來的方便,就直接說:“我有我的顧慮。”

賈詡道:“我知道,無非就是擔心這賊船好上不好下罷了,這你大可放心。”

蕭郎說:“空口無憑,流落在司鬼道的又不止我一人,你讓我怎麽放心。”

沒想到賈詡竟是直接點了點頭,沒有反駁蕭郎說的話,接著說道:“也是,若是你隻有一人,在曹營裏待的不順心了大可以孤身跑掉,誰也不可能天天看住你,可你若是有了拖累,想跑可就沒那麽容易了。”

這番話賈詡說的可是大有深意,蕭郎立馬就聽明白了他的弦外之音,說的就是賈詡本人現在的處境也是由於“拖累”而不得不留在曹營。

這倒是有些意思了,也意味著賈詡在某種程度上傳遞給蕭郎一個訊號——咱們是一個陣營的。

“不過,我倒是建議你留下來,”賈詡說道:“這司鬼一道不日就將大亂,這大亂一起,再想找個安身立命的地方也著實不易,更何況你要去尋回去的辦法,單靠你那幾個人又會有幾分把握?留下來,借曹操之勢力,興許才是更可行之法。”

這話倒是說到了蕭郎的心坎,畢竟其實蕭郎對重回人間道也不是半點頭緒也無,至少如果找到了東瀛忍者,就很有可能找得到回去的辦法。

但同時也就有一個蕭郎不得不麵對的問題,這東瀛方的勢力在司鬼道怎麽想也不可能隻有三兩隻大貓小貓,即便是再麵對一兩個木老鬼那個級數的忍者,在如今蕭郎無法正常恢複法力、又無法禦劍飛行的前提下,也不得不大感頭疼,更何況天知道東瀛在這裏經營了多久,麾下又招攬了多少當地的豪強土著,就算到時蕭郎找到了回去的通路,那也是不得不殺出的一條血路。

可如果有曹操勢力的幫助,很可能會輕鬆很多。

賈詡見蕭郎猶豫了,當即便直接說道:“至於你覺得曹操到時會不放你走,其實不用太過擔心,待到他羽翼豐滿之時,就算你不想走,估計他也未必願意留你。”

蕭郎聽後直有一種似笑非笑的衝動,看來傳說這位妖人會“看人”果然不差,也確實,不是說曹阿滿沒有容人之量,畢竟在豪門大閥的時代能提出“唯才是舉”這四個字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氣量,可帝王終歸是帝王,其心思一貫如此,功成名就之後願意告老還鄉的“良弓走狗”,他們更喜歡。

賈詡看出了蕭郎意動,也不等蕭郎答應下來,自顧說道:“秘典營我暫時先交付於你,別的我不需要你做,但你要保證他們這些人的自由身。”

蕭郎一愣,這次他是真的沒聽明白賈詡的意思。

賈詡見蕭郎不解其意,似乎也沒有再多解釋的意思,隻是幽幽說了那麽一句:“可以姓賈,可以姓張,甚至必要時也可以姓蕭,但千萬不能姓曹,我會叫雷代幫你。”

這一下蕭郎倒是真明白了,也確定這位亂武賈文和,骨子裏確實沒有投效曹操的意思。

賈詡見蕭郎終於點下了頭,心中也著實放下了一塊石頭,放心說道:“好了,正事咱們談完了,現在你又什麽疑惑,都可以問出來,我現在還算有些空閑。”

蕭郎砸吧砸吧了嘴,不是沒什麽可問,而是要問的實在太多了些,一時間竟是不知道如何開口,倒是先問了一句:“張將軍現在人呢?”